劉澤清在陸上又花了兩個月,把沿途搶了個乾乾淨淨,就連和尚廟都沒放過。然後慢慢悠悠的到了鳳陽。
劉澤清的軍隊在鳳陽城十多裡的地方遇到了馬士英派來迎接他的隊伍,這是一隻二十人的騎兵,都騎着七八百斤的大馬,爲首的卻是個秀才。那秀才自稱姓孔,是馬士英的幕客,如今帶着人來迎接劉澤清。
“劉帥,可把你盼來了!如今張賊大軍壓境,鳳陽一夕數驚。馬總督食不甘味,睡不安席,就盼着劉帥的大軍了。”一見到劉澤清,孔秀才就從馬上跳了下來,向劉澤清行禮道。
“豈敢勞先生迎接,末將緊趕慢趕,總算在張獻忠之前趕來了。不知馬總督一向可好?”劉澤清也笑道。
“馬總督很好。多勞劉帥掛念了。馬總督知道劉帥日夜兼程而來,隊伍疲憊,所以特意命令在下在城北搭建好了一座大營,準備好了酒席,劉帥的隊伍到了就可以吃一頓好的了。”孔璋笑嘻嘻的說道。
“哎呀,這真是太有勞先生了。”劉澤清道。
孔璋引着劉澤清,到了城外的營地,劉澤清放眼望過去,只見營地果然已經修好了,而且鳳陽這邊將這座靠近北門的營地建得格外的結實,營牆又高又厚不說,牆外還挖了深深的壕溝,壕溝裡,還埋好了削尖的竹竿。而這時候從營寨中還傳出了羊肉的香味。
“是羊肉嗎?”劉澤清笑道,“有勞先生安排了。先生跟着一路過來,想來也餓了,不如一起進去喝上一杯。”
孔璋聽了,微笑道:“在下將劉帥引到了這裡,還要回去向總督覆命呢。這杯酒,就等日後再來向劉帥討了。”
劉澤清點點頭道:“末將明日想要去拜見總督大人,不知道總督大人什麼時候有空。”
“總督大人如今很忙,不過劉帥要見總督大人,總督大人總是能抽出時間的。待在下回去,問了總督大人,明日一早,便來告知劉帥如何?”孔璋回答說。
劉澤清揮了揮手,便有一個親兵送上來一個包裹。“孔先生,實在是有勞您了,這小小禮物,都是山東的土儀,不值錢的東西,實在是不成敬意。”顯然,這個孔秀才是廬鳳總督馬士英的親信,劉澤清自然也願意和他搞好關係。
孔璋也不矯情,接過包裹,在手裡掂了掂分量,裡面硬硬的,沉沉的,想來應該是些黃白之物,便笑道:“劉帥客氣了。如此在下便回去覆命了。”
孔璋帶着那些騎兵,騎上馬離開了營寨,向着鳳陽城的城門走去。
“你們看劉澤清的軍隊如何?”進了城,孔璋突然問道。
“不堪一擊!”一個騎兵很不屑的回答說。
孔璋又看看其他的騎兵,發現其他的騎兵都不說話,似乎對剛纔他剛纔的那個問題都不屑一顧。
“那麼,明天我們有把握控制住他的軍隊嗎?”孔璋又問道。
“堵住幾個門,他們就跑不出來,然後就他們這種軍隊——行軍的時候還帶着搶來的女人的軍隊,除了老實投降,還能幹什麼?”一個騎兵不屑一顧的道。
“我倒真不想他們投降,這種雜種,不投降,殺光最好。”又一個騎兵道。
“少將軍說過,軍事上的事情,我聽你們的。你們都這樣看,我就放心了。”孔璋說道。
……
第二天上午,孔璋就又帶着幾個騎兵來到了劉澤清的軍營外。守着門口的小校趕忙一邊去報告了劉澤清,一邊就自己打開了營門。
“就這樣輕鬆的就開了營門……”孔璋不覺在心中也對劉澤清的軍隊鄙夷起來了。
劉澤清很快就頂盔掛甲的迎了出來。孔璋趕上前去道:“劉帥,總督大人準備中午設宴給您接風洗塵。特派在下來知會劉帥,以便劉帥將營中的事情安排一下。”
“辛苦先生了。”劉澤清抱拳道,“末將將軍中的事務稍微安排一下,便同先生過去。”
“劉帥請自便。”孔璋道。
劉澤清便將身邊的事情安排了一番,然後叫上了五十個騎兵,上了馬,帶上了禮物,就和孔璋一起來到了城門口。
本來這個時間裡鳳陽城的城門應該是開着的,不過因爲最近張獻忠來襲的緣故,鳳陽的城門即使是白天也是關着的。幾個人來到城門口,一個孔璋帶着的騎兵向着城上喊了一句話,城門便慢慢的打開了。幾個人進了城,卻見城門在他們身後又慢慢的關上了。
“這些文官,就是膽子小。大白天的,張獻忠還隔着遠呢,就緊張成這樣子。”劉澤清忍不住在心裡嘲笑了一下。
出了城門洞,就走上了街道。如今因爲局面緊張,市面上明顯有些蕭條,很多店鋪都沒開門,不過沿着道路繼續走了一段之後,就漸漸地熱鬧了起來,開門的店鋪也多了,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
“畢竟是中都,還是很有點東西的。幾年前張獻忠不是搶過一次嗎?居然好能有這樣子,真不錯。”劉澤清一邊帶着馬和孔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一邊朝着四面望過去,習慣性的開始盤算這城裡有多少值錢的東西。雖然他知道,無論上面怎麼縱容他,無論他用多少錢討好過首輔,朝廷也不會容忍他縱兵掠奪皇陵所在的鳳陽的。
穿過鬧市,又走了一段便到了廬鳳總督衙門。門口站着幾個皁隸,見他們過來,有的便進去通報,其他的便迎上前來。孔璋首先跳下了馬,將繮繩交給迎過來的一個皁隸,對他道:“你帶着兄弟們到那邊去歇着。”
那個皁隸接過繮繩,對後面的那些騎兵道:“各位軍爺,且隨我來。”
這時候劉澤清和他的騎兵也都下了馬,那些士兵看了看劉澤清,劉澤清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帶着這些士兵去見馬士英,便朝他們點了點頭,這些士兵也就牽着馬,跟着那個皁隸走到側門那邊去了。
這時候,進去通報的那個皁隸也已經出來了,那皁隸對劉澤清和孔璋行了一禮道:“總督大人還有點公事,請劉帥和先生到偏殿先略等一等,會客完了,便請劉帥相見。請劉帥跟小人來。”
劉澤清道:“有勞帶路了。”便跟着這皁隸從門口進去,到了左邊偏殿裡坐下,劉澤清將一個禮單遞給那個皁隸,讓他呈給馬士英。接着便有僕人送上茶來。劉澤清喝了兩口茶,便又和孔璋攀談起來。
“孔先生可知道總督大人在忙什麼呢?”劉澤清問道。
“大概是準備給廬州桐城那邊派更多的人馬和糧草過去吧。張賊勢大,馬軍又多,總督擔心他突襲鳳陽,所以留下了不少兵馬在鳳陽。如今劉帥到了,大概就可以把這些人馬派到廬州那邊去了。”
“嗯,這樣也是好事。”劉澤清忍不住又想道,“這些人調走了,劫掠鄉野就更沒人能管了。”不過他的口中卻道:“有末將在,這中都定然安如泰山。”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看到又有一個皁隸過來道:“總督大人有請劉帥和孔先生。”
劉澤清便站起身來道:“孔先生,我們一起過去。”
“劉帥請先行!”孔璋道。
兩人便跟着這個皁隸走到了會客的正廳前,那個皁隸在外面停了下來,對劉澤清道:“二位容我稟報一聲。”便掀開簾子先進了進去,不一會便又出來,道:“總督大人請二位進去。”
劉澤清便和孔璋進了大廳,見馬士英一身官服正站在對面。劉澤清立刻下拜道:“末將劉澤清,拜見總督大人。”
依着規矩,便應該是馬士英請劉澤清起身了。若是馬士英要表現得禮賢下士一點,還可以主動扶他起來。當然,劉澤清這樣的武官是不夠格叫做士的。
只是馬士英並沒有來扶,甚至都沒有開口說話,劉澤清也不敢擡頭看,過了好一陣子,才聽馬士英陰森森的說道:“劉澤清,你可知罪!”
這句話可是大大的超出了劉澤清的預料,他忍不住就想要握住懸掛在腰間的長劍的劍柄,不過他緊接着就聽到馬士英又道:“朝廷令汝兼程趕來,汝怎敢故意緩緩而行?”
聽了這句,劉澤清倒是放心了,這句話涉及到的問題最多不過是罵上兩句罷了,這總督要是見到武將,不警告一下,罵上兩句,那還叫總督嗎?於是他趕忙道:“末將知罪!”
誰知道,馬士英的下一句話卻又嚇了他一跳:“劉澤清接旨!”
劉澤清趕忙把頭低下去道:“臣劉澤清接旨。”
“奉天承運……”馬士英便讀了起來,前面四駢六句的,劉澤清也沒太聽懂,但後面卻猛然聽到:“查劉澤清縱兵劫掠,殺戮百姓,勾結流寇,罪在不赦!”
劉澤清猛地擡起頭來,卻見屏風後面已經閃出來了好幾個人,都拿着鳥銃,指着自己。劉澤清知道,只要自己敢動,幾支鳥銃轟過來,自己斷然是擋不住的。於是他便大聲道:“總督大人,末將冤枉呀!”
馬士英卻退了幾步,道:“冤枉?你這一路上,縱兵行兇殺了多少百姓?朝廷使本官爲總督,爲的就是要整頓你們這樣的奸賊!來人,與我拿下此賊!”頓時從左右兩側的廂房中又進來了好些士兵。
劉澤清站起身來,想要拔刀,但望着那些槍口,卻又不敢。
“還不束手就擒!”孔璋也大聲喝道。
劉澤清渾身一抖,卻又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