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朱棣赤紅着眼睛呵斥了一聲,“洪武十三年的‘胡黨’、洪武二十六年的‘藍黨’,難道這些還不足引以爲戒嗎?非要等到‘胡黨’成勢之後,將朕給架空嗎?”
洪武十三年,朱元璋以‘謀不軌’,罪誅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時殺御史大夫陳寧、中丞塗節等數人。
洪武二十三年,朱元璋又以夥同胡惟庸謀不軌罪,處死韓國公李善長、列侯陸仲亨、已故的滕國公顧時的子孫等開國功臣。前後共誅殺三萬餘人,時稱‘胡黨之獄’。
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爲加強集權,藉口涼國公藍玉欲圖謀反,大肆株連殺戮功臣名將。因藍玉案被株連遭殺戮者,逾一萬五千餘人,當時稱之爲‘藍黨’。
這兩宗‘朋黨案’,在當時的大明朝轟動很大。
當然了,這之中並不排除是朱元璋爲了剷除功高震主之臣的政.治事件,畢竟每一個朝代都不缺殺功臣之帝皇。
“紀綱,你速去衛中召集錦衣衛,領一千名衛中兵卒,即刻前往嘉興府捉拿盧重樓、宋長濂等人,朕會讓朱紹謙配合你的!”朱棣直接開始下令抓人了。
“萬歲,這樣毫無理由的抓捕,他們不會服的,而且百姓們也會談論您。”解縉乾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向朱棣勸諫道:“這對於朝廷、對於萬歲毫無益處啊!”
“難不成朕就要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朋黨’日益壯大?”朱棣死死地盯着解縉,道:“等到他們能夠左右朝政的時候,朕豈不是成了一個傀儡皇帝?”
朱棣這話看似有些危言聳聽,可實際上還是有些道理的。
要知道,這些人中雖說高居一、二品的一個都沒有,但是其中的胡廣乃是翰林院侍讀,與解縉等人相同,時常陪王伴駕。
在當下,翰林院逐漸步入朝堂政.治中心的趨勢下,胡廣還真有可能組建一個勢力遍佈整個大明的‘胡黨’!
其實,如此毫不掩飾地抓捕盧重樓等人,朱棣也是怒到極點了。
眼下聽到解縉的話,他亦開始皺眉頭,不能因爲這件事讓天下的百姓們,因爲這件事情往他朱棣身上潑髒水啊!
低頭沉思了好半晌,朱棣突然開口道:“三寶,傳旨,包括言官、御史、翰林院在內,各院部臣工,皆可嚴查不法事端,准予風聞奏事,相互糾彈!”
解縉聞言大驚,再次叩首道:“萬歲,風聞奏事、相互糾彈,乃天下萬般無奈之時採用的下策,如此一來,定會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就算報上來的罪行,也很難辨真僞啊!”
所謂風聞奏事,就是舉報之人,可以根據傳聞、道聽途說進行參奏大臣,不必拿出真憑實據,也不必署名。
若是此例一開,怕是臺諫的官員與執政大臣,必定會勢如水火的。
“哼,真僞!”朱棣冷哼了一聲,道:“由朕來辨!解卿,須知,下策用時,往往便是上策!”
“微臣遵旨!”
這會解縉沒法子了,只能叩首應是。
當日午時,韓王府前院初華堂中。
解縉坐在椅子上飲茶等候,劉長生與白福聯袂出現在堂中。
“解學士,真是抱歉,府中事務繁忙,勞煩你在府中等候,下官之錯也!”白福和劉長生向解縉拱手。
“白長史、劉長史客氣了!”解縉拱手還了一禮,道:“兩位長史,不知道韓王殿下可曾回府?”
白福搖搖頭,道:“前些日子,王爺捎信回來,說還要在淮安府耽擱一段時間。怎麼,解大人找我家王爺有何事嗎?”
聽到白福的話,解縉微微搖頭,道:“原本是有一些事,不過王爺既然不在的話,那”
“哈哈哈,什麼事啊?竟然勞煩解大學士親自上門,本王的面子可真大啊!”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爽朗的笑聲傳進來,打斷了解縉的話。
“王爺!”
白福和劉長生扭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身風塵僕僕的朱鬆剛進初華堂,正往下解一件淡藍色的披風。
“您什麼時候回來的?”劉長生驚喜地問道。
“剛剛到南京城!”朱鬆笑着說道:“還沒去宮裡交旨呢。”
這也就是朱鬆了,如果擱別人身上,必須先去皇宮向朱棣交旨,否則的話就是怠慢聖意,這就有理由給他下了大獄。
至於朱鬆嘛,反正這次的事情他做得不錯,再加上張輔帶進宮去的東西,想必朱棣不僅不會怪他,還會重重地賞賜他。
“下官見過王爺!”解縉先是向朱鬆行了一禮,隨後道:“王爺自淮安府歸來,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朱鬆坐在主座上,端起茶盞來飲了一口,道:“解大人,本王聽說,近來朝廷中的大臣們,對錦衣衛意見很大啊!”
繼嘉興府以及應天府衆多大臣們聯名上書皇帝彈劾紀綱之後,短短的半天時間,又有衆多的官員,上書彈劾錦衣衛兵卒在城中如何囂張跋扈,如何地欺辱百姓
總之,彈劾錦衣衛之事,已經在整個應天府中鬧得沸沸揚揚地了,就連百姓們也是暗中議論。
“下官正是爲了此事前來!今日清晨”
解縉就琢磨着韓王得問這事,便將今日清晨在暖閣之中發生的事情與朱鬆詳細敘說了一遍。
朱鬆伸出手指敲着桌子,等解縉將事情表述完了,便搖頭嘆道:“四皇兄這風聞奏事不要緊,可是把本王給坑進去了!”
“王爺此話何解?”解縉道。
朱鬆翻了個白眼,道:“本王可是還兼着督察院院正的官職,整個督察院的御史、言官都歸本王監察,‘風聞奏事’,靠着一些謠傳就上奏、彈劾,最後倒黴的還不是本王?”
是啊!
解縉一拍腦袋,他怎麼忘了這茬兒了?
“王爺,您與萬歲爺乃是兄弟,韓王妃與皇后娘娘又是姊妹,萬歲爺又特別信任您。”
解縉繼續說道:“下官此次前來,就是想要您進宮去勸勸萬歲爺,切不可開‘風聞奏事’。若是此例一開,且不說有多少同僚會因此而喪命,單單朝堂上的政事便會大亂。到時候”
“行了,解學士你別說了!”
朱鬆打斷了解縉,道:“本王也不想找這個麻煩,可是你要知道,文臣、武將、勳貴相互勾結,連成‘朋黨’,胡廣等人可是犯了四皇兄的大忌!”
自古以來,黨派門戶之爭,不能說全無清濁是非之分,但互相攻伐的結果,往往是敵對的雙方都難免意氣用事,置國家社會利益於不顧。
皇帝最想要的是什麼,無非是對內臣民恭順,百姓生活和平,對外無敢於對敵者。
‘朋黨’的危害,由此而見!
“既然四皇兄決定開風聞奏事,那本王只能是辛苦一些了,不過本王還是要進宮一趟!”
朱鬆道:“光憑本王的話,怕是還不能勝任,你、勉仁和士奇,可都要來幫本王!”
“這是自然!”解縉道:“其實萬歲已經下旨給下官,讓下官在翰林院中尋幾個信得過的同僚,待風聞奏事一開,便要我們一起去督察院,審閱羣臣所奏之事的真僞。”
朱棣相信解縉,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似胡廣這等心懷不軌之人,在翰林院中也是不多的。
畢竟翰林院現在越來越受朱棣的重視,若是光有才學沒有德行之人,朱棣絕對不會放這類人進翰林院。
“還是四皇兄想得周到!”朱鬆點點頭,道:“好了,待本王換一下衣服,你便隨本王一起進宮去吧!”
“是!”解縉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