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貓也會鑽鼠洞了,那麼鼠還有生存的餘地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同理,在大明所有人的印象中,韃靼人一向都只是騎兵野戰厲害,但要說到守城攻城,他們除了靠着一股蠻力用最簡陋的工具和悍不畏死的氣魄攻城以外,其餘幾乎沒有任何好的辦法。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朱厚照敢用自己作餌,但是等到韃靼大軍真的開始來攻城以後宣府鎮裡的所有人都沉默了。這他孃的韃靼人這是不按套路出牌嘛。
韃靼人一到就先在宣府鎮外建下了營地,當天竟然還沒有攻城,而是先埋鍋造飯安安穩穩的歇息了一下。
次日清晨,韃靼人從營地裡出來開始集合,然後亮閃閃的東西出來了。四輪雲梯、投石車、破門棰、衝車……這他娘還是韃靼人?大明士兵攻城的時候有沒有這麼全的攻城器具還兩說吧?
朱厚照站在城樓上一看整個人心都涼了半截,腿肚子都在打轉。他那已經壓抑不住的怒火,從他僅僅捏在腰間劍把上,發白的骨節上能夠看得出來。
“誰能告訴朕,這些攻城器械的圖則這些韃靼人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站在朱厚照身旁的江彬也是心慌不已,他已經排出探馬去巡查過了。整個宣府鎮都已經被韃靼的兵馬團團圍住,即便是現在江彬想要帶朱厚照撤出宣府鎮去居庸關都不可能。
江彬對朱厚照說道:“皇上我已經安排人開始在鎮國府挖掘地道了,若是遇到什麼兇險皇上可先行從地道逃出去,末將會誓死禦敵。人在城在,城失人亡!”
朱厚照看了江彬一眼,他拍了拍江彬的肩膀道:“不要計較這麼一城的得失,即便是失掉了這宣府,我們還是有機會奪回來的。”
“嗖嗖嗖……”突然之間,破空之聲響起,江彬趕緊拉着朱厚照後退。幾支來勢極快的羽箭自空中激射過來,有幾招直衝朱厚照的面門,江彬右手一揮直接將那幾支羽箭撥開。其中有那麼一兩支羽箭江彬並沒有碰到,但還是改變了運行的軌跡。
朱厚照大口大口地喘了兩口,江彬對朱厚照道:“皇上,這裡很危險,你還是先去鎮國府吧,此處有末將在請放心。”
“好。”朱厚照點了點頭,剛剛轉身卻又停住了腳步,然後轉身回來道:“不行,朕乃堂堂一國之君,豈能如此貪生怕死。朕就在這兒,告訴士兵們,皇上在此與他們共同禦敵,若是能戰勝韃靼人,朕將親自爲他們表功。”
江彬微微一驚,但是一看朱厚照那副堅定的模樣他知道朱厚照已經做了決定,自己無法勸他。江彬點了點頭,抱拳躬身應道:“是!末將遵命!”
韃靼人三輪羽箭射完以後立刻開始用投石機對宣府鎮進行投擲,巨大的石塊雜亂無章的從空中砸落下來。有被砸中的士兵那慘狀簡直令人不忍直視。
江彬在城樓上一邊跑一邊大聲叫着:“兄弟們,皇上在這裡和我們共同禦敵,若是能戰勝韃靼人,皇上親自爲你們賜賞。”
“皇上?皇上在宣府?”城樓上正被壓着打得擡不了頭的士兵們紛紛嚷嚷着,不知道是誰叫了一句:“鎮國將軍就是皇上,大家拼命一點,榮華富貴看今朝了。”
這樣的言論一傳,瞬間就能感覺到城樓上一衆兵將們士氣大振。衆人硬着頭皮頂着巨石和箭矢射箭予以還擊,畢竟是居高臨下。
城樓上的箭矢射下去比城樓下的有準頭多了。雙方你來我往之間,韃靼人的雲梯已經越來越近。雙方的傷亡都很大,但幸得城樓上現如今的士氣不錯,而且這次守城做足了準備,韃靼人想要攻上城恐怕沒那麼容易。
韃靼人的確如同衆人對他們的印象一般,攻城的時候兇悍無比,腰間別一把彎刀,或者嘴裡含一把彎刀直接就踩着雲梯往上面爬,速度飛快就不用說了,城樓上不斷扔下來的巨石和擂木根本就阻止不了他們。一個韃靼士兵從雲梯上掉下去,三五個韃靼士兵又衝上了雲梯。
也許有人還在認爲所謂的雲梯就是後世電視上所用的長竹梯子,實際上古人的智慧遠不止如此。
真正的雲梯其實底下有一個十分堅固的底座,座下還有木輪便於滾動。而云梯的頂端還有兩個鐵鉤,推到城樓邊緣上以後鐵鉤會鉤住那邊緣,將雲梯固定在城樓上。
這樣的雲梯,一是便於作戰時推到城樓下,二是不容易被人用一根什麼竹竿之類的東西就捅到了。類似於那種用竹子上城樓的辦法,其實那跟用人命堆出一座城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攻城開始沒多久,韃靼人已經從幾個地方上了城樓。江彬此刻一身武藝終於有了施展了地方,只見他長刀出鞘,城樓之上似乎到處都有他和他那些衛隊的身影。
所過之處沒有任何韃靼人能夠站立超過十秒鐘。
“油來了!”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一隊士兵擡着幾桶油上了城樓。那油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可是讓士兵們用特製的瓢舀了一瓢往城樓下淋時,油一沾着那些韃靼士兵的皮膚就立刻發出“滋滋滋”的聲音,足見那油的溫度究竟有多高。
除了滾燙的油以外,同時擡來的還有猛火油。漆黑的猛火油從城樓上淋下去,然後火把一點,大火熊熊燃燒起來,雲梯被火焰吞沒。
宣府鎮外,一直騎在戰馬上觀看着攻城進度的達延汗微微皺了下眉頭。顯然攻打宣府的進度完全不似他預料中那樣順利。
達延汗手一揮,道了一聲:“鳴金收兵。”
“是!”達延汗身邊的親衛應了一聲以後立刻傳令下去。
鐺鐺鐺鐺......聽見韃靼人鳴金收兵的聲音,江彬頓時鬆了口氣,手中長刀往地上一杵,整個人不斷喘着大氣。
任憑他武功再高,他始終是人,不是神。
是人就會累,會疲勞。江彬一直帶着手下的衛隊來回遊走援助,體內真氣早就已經見底,最後幾乎就是靠着身體素質和戰鬥的本能在殺敵。
縱使是這樣,江彬的手臂上也掛了幾道彩,幸得傷勢不重。
韃靼人退走了,但並不是他們被打敗了。宣府鎮上的所有人只是微微鬆了口氣,然後就心中更加沉重。
打過仗的人都明白,第一次的進攻其實只是一場試探。真正的攻勢肯定還在後面。
可是第一場戰鬥就已經打得如此艱難了,接下來自己還能撐多久?
這個問題士兵們在想,將領們在想,朱厚照和江彬心中也再想。如今朱厚照只期待自己派出去的那支奇兵能夠早日抵達沙井,然後順利攻下沙井。
另外江夏這邊。
他們人剛剛出居庸關就發現了事情有不多,好多逃難的難民在往居庸關走,似乎是準備退進居庸關避難。
江夏用幾個饅頭問清楚了幾個難民,所得到的結果讓他的心情十分凝重。
韃靼人已經和大明開戰了。宣府四鎮被圍,其餘延綏、大同、遼東三鎮幾乎就處於被放棄的狀態。隨便一支韃靼的騎兵前來襲擾,三鎮的兵力都不足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擊,所以三鎮的百姓舉家逃逸。
知道宣府被圍,朱厚照身陷險地,江夏心中十分緊張。
一行人剛剛走到離盂縣不遠的一個小鎮子裡時,江夏便主動找到王順豐向他告別。
王順豐知道江夏肯定是有要事在身所以纔會如此匆忙,所以也沒怎麼挽留,只是和江夏道了一聲保重。
和王順豐道完別以後江夏就去到那女東家那裡道別。
女東家所住的房屋門口有阿甲、阿乙、阿丙、阿丁他們四個木頭人守着,江夏向他們四人表明了來意,阿甲點頭讓江夏稍等,然後進入通稟。
稟報過以後阿甲出門來對江夏道:“江公子裡面請。”
江夏點點頭,走進那女東家的房間。
女東家神秘依舊不改,與江夏見面竟然還隔着一個屏風。
不過江夏想來這可能也是人家的習慣,所以就沒有在意,隔着屏風便說道:“魏姑娘,這麼多天以後承蒙照顧,江夏因爲還有要事在身,所以得先行告辭了。”
那姓魏的女東家咳嗽了兩聲,然後聲音略帶沙啞地說道:“如今關外正在打仗,江公子此去一定要萬事小心纔是。”
“江夏會注意的,倒是魏姑娘自己。這關外不必關內,姑娘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多謝公子關心,小女子自己會注意的。”
說完,那女東家又咳嗽了幾聲。
江夏對着那屏風道了一聲:“那魏姑娘保重,在下告辭了。”
“公子慢走。”
女東家應了一聲後,江夏退了出去。
等到江夏離開沒有多,房內立刻又傳來那女子的聲音。
“阿甲。”
很快房門打開,阿甲走進房內。
屏風後面女東家的聲音不再沙啞,而是變得有幾分慵懶。
女東家道:“看着江夏他們的動靜,若是他們離開了,我們也立刻啓程去盂縣。”
“是!”阿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