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如今的六部尚書,每一個都被視爲江夏的嫡系。但若硬要將這六個人和江夏的關係分一個親疏與否的話,那排名應該是楊一清第一,樑儲第二,之後王守仁和崔政義得並列第三。
崔政義認識江夏時,江夏還沒正式踏入朝堂,算起來二人也是老相識了。
在之後江夏入了朝堂以後,崔政義也一直對江夏不錯。雖然沒有向樑儲那樣因爲李東陽和樑文涵的關係力挺江夏,但也算是對江夏多有相助。
特別是最後扳倒楊廷和的那一次,崔政義在裡面出力不小。
江夏與崔政義如此親密的關係,自然知道他有一個令他頭疼不已的兒子叫崔瓜瓜。也知道他有一個令他驕傲不已的女兒,叫崔紫薇。
江夏掐着崔瓜瓜的耳朵往崔府走着,朱載江則將江夏那一整疊銀票全都遞給了四個賣藝的姑娘,然後自己纔跟着江夏往崔府走去。
崔府離永定街不遠,所以江夏帶着崔瓜瓜沒走多久就到了崔府門口。
一直戰戰兢兢沒有說話的崔瓜瓜,此刻看到崔府門口的護衛立刻大聲叫道:“來人啊,救命!”
崔府的護衛一看自家少爺竟然被人挾持在手,立刻呼喚着幫手,然後跑出來把江夏與朱載江團團圍了起來。
江夏沉聲道:“瞎眼了嗎?皇上在此,爾等還不下跪?”
“嗯?”一衆護衛一聽立刻愣神了。
江夏回頭看了朱載江一眼,朱載江無奈的從懷中取出他的金龍令牌,懶洋洋地說道:“不僅朕在,朕的太傅,當朝輔國大人也在。”
說完,朱載江指了指江夏。
衆人一看見朱載江手中的金龍令牌,嚇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再一聽朱載江說出江夏的身份,衆護衛臉都白了。
衆人齊聲高喊道:“參見皇上,參見輔國大人。”
江夏放開手中已經被嚇得有些脫力的崔瓜瓜的耳朵,轉而一把拎着崔瓜瓜的衣服領子。
江夏問:“怎麼樣?你們家老爺有沒有在家?”
“在,老爺在裡面。”一名護衛戰戰兢兢地回答。
“帶路。”江夏道。
“是!”那護衛一點兒沒敢猶豫,站起身來就走到前面帶路去了。
跟在江夏身後的朱載江擺了擺手,對衆人道:“都平身吧。”
“謝皇上。”護衛們這才站起身來,然後各自站在一邊低着頭這,不敢直視朱載江龍顏。
江夏拉着崔瓜瓜就進了崔府大門,朱載江也跟着跨過門檻進去。
崔瓜瓜一被江夏拉着走進大門就跪在了地上,他苦兮兮地說道:“江叔,江叔……侄兒錯了,侄兒不知道是皇上和您在微服出遊,侄兒多有冒犯罪該萬死。您可千萬別把這事兒告訴我爹啊,否則他非活活打死我不可。”
“呵呵,現在知道錯了?晚了。今天我要不好好監督你爹教訓教訓你,我又怎麼對得起你這一聲‘江叔’?”
其實崔瓜瓜是見過江夏的,不過那是年紀八九歲的時候。之後因爲崔瓜瓜實在頑劣,崔政義就把他送到了杭州老家讀書。
這舉動看上去似乎是崔政義對崔瓜瓜太失望,所以將他“放逐”到杭州去自生自滅。但實際上,這才真正體現出了崔政義對他這獨生子的寵溺。
崔瓜瓜若是在京師頑劣,一是會落下紈絝惡名難以洗脫,影響將來的仕途。二是有可能招惹到什麼不該招惹的大人物,譬如像今天的江夏。三也是因爲崔政義自己京師影響力最大,崔瓜瓜利用崔政義的影響力,能夠鬧出的亂子遠大於在杭州能夠鬧出的亂子。
將崔瓜瓜送到杭州以後,崔政義甚至還不惜拉下身爲當朝二品大臣的面子,親自寫了一封書信求杭州知名大儒夏侯文運收崔瓜瓜爲弟子。
有崔政義的面子在,夏侯文運自然不便拒絕。但實際上崔瓜瓜去了杭州以後,只是去見過夏侯文運一面,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夏侯文運了。
在杭州呆了幾年,崔政義想兒子想的緊,這又在前年派人把他接回了京師。所以從前年起,他就開始每天爲他這個寶貝兒子操心。
在崔瓜瓜和江夏說話的時候,站在一旁的朱載江卻聽見一串琴聲。他看了正在和崔瓜瓜說話的江夏一眼,乾脆循着那琴聲找了過去。
江夏一把拉着崔瓜瓜,跟着那個護衛就去了崔府的中庭正院。
在中庭的正廳,江夏遠遠地看見了崔政義。
坐在大廳看書的崔政義也看在此時聽見響動擡起頭來,崔政義一看見自己兒子被一個“陌生人”拉扯着走過來,趕緊放下手中的書籍走出正廳迎上來。
走近了,崔政義這才辨認出簡單化過妝的江夏。他微微一愣,看了看江夏以後又看了看崔瓜瓜。忍不住問道:“江大人?江大人您這是?”
江夏一把放開崔瓜瓜,笑着說道:“崔大人,我這次來是爲了要告訴你,你可得好好管教一下令公子了。方纔……”
江夏把剛纔崔瓜瓜如此調戲賣藝女子,如何招惹朱載江,然後又如何準備仗勢欺人的事給崔政義原原本本地說了一次。
崔政義一聽,老臉頓時紅的像變了色的茄子一般。縱使他再寵溺他這個獨生子,也不可能受得了把面子丟到江夏和朱載江面前。
這二人,一個是他的頂頭上司,一個是他的終極大老闆。被二人親身體驗到自己教子無方到這個地步,自己以後面對二人,這老臉還往什麼地方擱?
崔政義氣的直喘大氣,他大聲叫道:“來人啊!給我把‘家法’請出來!”
站在遠處沒敢上前的管家立刻應了一聲“是”,然後退下去請崔政義口中的“家法”。
這古代的大戶人家家業極大,家中妻妾、子女、丫鬟、家丁、護衛、雜役等等,各種職業的人很多。要管理好這麼多人,其困難程度和現在的人管理一箇中小型企業相差不多。
因此,但凡大戶人家多數都會有自己的家法。
所謂的家風嚴謹,其實指的就是這家法,也是所謂的“家規”、“規矩”。
古代人家,一旦有人犯了家規,處罰的方式很多樣。輕的有抄祖訓,跪祠堂。重一點的有關柴房餓肚子,藤抽。
這最嚴重的懲罰,基本就是藤抽,即用一條藤條狠狠抽打。沒被藤抽過的人,永遠不明白藤抽的厲害性。
一鞭下去那便是皮開肉綻,幾十鞭下去,打得你血肉模糊幾個月都不得恢復也是常事。
所以那用來行刑的藤條,即便就是“家法”的代表之物。
崔瓜瓜一聽崔政義要動用家法,心裡也明白有江夏在旁邊,自家老爹肯定不可能輕饒了自己。他也沒啥骨氣,當即就哭嚷着叫道:“爹,不要啊。爹,孩兒知錯了。孩兒發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孩兒身子骨弱,受不了家法的啊爹。”
沒一會兒,管家就帶着兩個家丁走了過來。兩個家丁一個端着一鉢鹽水,一個捧着一根藤條。嗯,準確的說應該是一根造型精良的藤條。
管家一如往常執行家法時一樣,先用鹽水抹過藤條,然後才把藤條遞到了崔政義手中。
崔政義接過藤條忍不住看了管家一眼,心中暗自責怪:“誰讓你們給藤條上抹鹽水了?”
不過抹都已經抹了,崔政義也沒辦法多說什麼。他舉起藤條大罵了一句:“你個不肖子!”
然後便對着崔瓜瓜揮了藤條過去。
不過他這一揮,卻被江夏握住了手。江夏笑着搖了搖頭道:“算了,捨不得打就不要做樣子。”
崔政義老臉更是紅的發紫,尷尬地說道:“我……我這……”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江夏想了想後說道:“算了,馬上講武堂第四期要招生了,把他放到講武堂裡面去,好好管教一下怎麼樣?”
“放在講武堂?”崔政義一聽,頓時又驚又喜。
講武堂發展到今天,早已經成爲大明最重要的武將培養中心。要想進入講武堂,事先經歷的重重關卡不知道有多少。整個朝堂除了江夏,沒有任何人可以走後門進講武堂。
崔政義早就想找江夏商議開個方便之門把崔瓜瓜送進去的事了,沒想到江夏自己卻先提了出來。
想睡瞌睡就遇到枕頭,還有比這更好的事兒嗎?
崔政義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下來:“好,好好好。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說完,崔政義踹了崔瓜瓜一腳道:“還愣着幹什麼?快謝謝大人。”
崔瓜瓜委屈地看着江夏,然後衝着崔政義道:“爹,我不想去那……”
話還沒說完,一個護衛突然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崔政義和江夏齊齊看過去,江夏轉身看了一圈這才反應過來:“咦?載江呢?”
崔政義一聽,大驚:“皇上也來了嗎?”
跑過來的那個護衛這才叫道:“老爺,不好了。皇……皇上!皇上和小姐在後花園裡面打起來了,小姐還煽了皇上一耳光……”
“什麼?”崔政義有些想要昏倒過去的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