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直一個秀才出身的人,從小學的就是孔孟之道,哪裡可能會生吃人肉。之所以這樣說,還不是因爲他幹了海盜這個行當,不塑造一個殘忍嗜殺的形象出來,恐怕誰都會來欺負他,搶奪他的生意和地盤。
如今他殘忍嗜殺的名聲已經傳遍整個福州府,再伴隨着他日益強大的勢力,這才使得他能穩穩把控着劫掠外國商船這條巨大財路。
可是江夏現在對着他一陣嗆聲,頓時讓曹直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所以他足足看着江夏愣了七八息時間,最後才學着江夏那樣,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笑了好一陣後,曹直拍着手道:“好,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沒想到你們這六個人裡面,最有意思的竟然這位小兄弟。就衝着這位小兄弟的膽識,我就饒那狗官一命。來人啊,放了他。”
護衛們一下放開毛文鬆,毛文鬆鬆了口氣,整個人站立有些不穩,似乎腿有點兒發軟。要不一旁的兩個衙差看出他有異樣,所以趕緊扶着,恐怕他真會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說實話,事情到了眼前這個局面,毛文鬆基本已經廢了。他的到來,頂多就是用來證明一下福清縣的誠意,而剩下來的所有事,都得看江夏的。
江夏雖然明知道曹直不會生吃他的肉,但也懂得見好就收。他把匕首收回,熟練地插到右腳靴子裡的匕首鞘內,然後抱拳對着曹直說道:“雖然江湖之中傳言曹幫主兇殘嗜殺,但是小子一直都知道,幫主其實是個重情重義,義薄雲天之人。”
“哦?你倒是說說,你是如何看出來的。”曹直現在對江夏越發的有興趣了,於是忍不住笑着追問。
“這一點從幫主只劫掠外國商船,並且每次只取財物三成就可以看出。爲什麼幫主只劫掠外國商船?是因爲幫主念魚水之情,不願對鄉里鄉親動手。這是重情。爲什麼幫主每次劫掠只取三成財物?是因爲幫主不願意激化矛盾,讓手下兄弟去和人拼殺,這是重義。寧願放棄唾手可得之財,也要保證手下兄弟不受傷喪命。這還不是義薄雲天嗎?”
江夏這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整個正廳周邊站着的海盜全都聽見了。也許這些人以往還有些不理解,爲什麼幫主只願意取三成財物。但是現在,他們全都明白了過來。
“啪!”突然間,站在離曹直不遠處,一名臉有刀疤的男子猛地煽了自己一耳光。男子一臉羞愧地說道:“枉我還一直反對幫主財物只取三成的做法,原來幫主都是爲了我們,我真是……”
“老三,有什麼話下去以後再說。”曹直淡淡地說出這句話,然後看向江夏的眼神,已經帶着幾分鄭重。眼前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吶……
曹直看着江夏道:“說吧,你們今天來,究竟是爲了什麼事?別跟我說是爲了來送還我的父母妻兒,我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你儘管說條件便是。”
江夏點了點頭,“幫主英明,我們既然前來主動提出釋放幫主的父母妻兒,那自然是有條件的。條件就是,希望幫主能夠與福清縣合作,出人馬滅除海蛟幫。只要幫主答應,夏縣令便承諾,釋放幫主的父母妻兒。”
“滅除海蛟幫?”曹直眉頭一皺,接着便輕笑了一聲:“真是笑話,海蛟幫在這福州海域勢力也不算小。我與他硬碰硬,必定也會大受損失。就因爲我的父母妻兒,我就讓我的數百兄弟去送死,你認爲我會做這樣的事?你們夏縣令,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幫主說的很有道理。”江夏微微頷首,彷彿很認同曹直說的話。“這的確不是一個值當的買賣,但知府大人也承諾了。只要幫主願意帶着兄弟們接受招安,幫主可以恢復秀才功名,而幫主的兄弟也可以就地落戶,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江夏說到這裡,曹直立刻準備說話。但是江夏卻搶先打斷了他,“我知道,幫主肯定是想說,現在你乃是福州第一海盜頭目,坐擁數千英雄豪傑,佔山爲王好不自在。但我想請問幫主一句,你能一直都如此嗎?”
“我……”曹直張張嘴想要強辯兩句,但卻沒能說出話來。
江夏接着說道:“現在福建、浙江、廣州,海盜、倭寇再次滋生,原因只是因爲皇上下令,讓水師巢而出開拓海域。一旦有一天皇上收回成命,那第一波迎來水師打擊的,必然就是各地海盜。而幫主作爲福州第一海盜頭目,屆時恐怕……
好,就退一步說。假如當今皇上不收回成命,大明一直都在海外。幫主你們可以一直這樣生存,可是你們的孩子呢?孫子呢?難道也讓他們一輩子窩在這個荒島上,永遠不能在岸上自由自在,堂堂正正的行走?
現在福州府和福清縣都願意給幫主機會,爲什麼?一來的確是因爲水陸政離,陸軍對於滅除海盜沒有太好的辦法,二來則是因爲幫主從未劫掠過大明商船,所以還能給幫主您這樣的機會。
人無遠慮便必有近憂,所以在下懇求幫主三思,不要錯失了這個良機,以後才後悔莫及。畢竟不是每一個海盜,都叫特侖蘇的。哦,不對。畢竟不是每一個海盜,都能在岸上走的。”
江夏此番話語說完,不僅是曹直無話可說,就連毛文鬆和他帶來的那兩個衙差也都嘴張的大大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夏剛纔那一番分析,由淺入深,面面俱到。就連毛文鬆都覺得,哪怕自己是曹直,也應該被江夏給說動了。
的確,海盜現在看上去是風光,但這是因爲朝廷的政策所致。一旦朝廷下定決心滅除海盜,憑藉大明水師那麼強大的兵力,海盜難不成還有反抗之力?
曹直經過一陣深思熟慮以後,擡起頭來看向江夏,“你很會說話,我承認我被你說動了。只是我要如何相信,我們投誠以後,官府會對我們以往的事,既往不咎?”
江夏微微一笑,轉頭看向毛文鬆。毛文鬆立刻明白過來,趕緊將他原本想要遞給江夏的那兩分承諾書遞給江夏。
江夏把兩分承諾書遞給曹直,說道:“這兩封是知府大人和縣令大人給你的承諾書,上面有兩位大人的印章。官府是要面子的,只要你手中有這兩件東西,無論是知府大人還是縣令大人,都不可能反悔。”
曹直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江夏面前接過那兩分承諾書。他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們。不過爲了表達你們的誠意,我希望你們能先把我的父母妻兒送過來還給我。”
江夏沒有絲毫考慮,立刻點頭應下:“好,我會讓人把你的父母送來。”
“是父母妻兒。”曹直強調了一句。但是江夏卻用一個十分平靜的眼神看着他,一句話也不說。曹直與他四目相對,終於最後還是敗下陣來,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希望明天黃昏之前能看見我的父母。”
“沒有問題。”說完這句話,江夏直接對曹直抱拳,“那沒有其它事,我就先告辭了。再會……”
說完,江夏也沒等曹直回覆,直接轉身走往正廳的出口走。江夏這樣一走,其餘衆人下意識的就跟着一起走了,那模樣彷彿其餘五人都是受江夏領導的一樣。
直至江夏帶着衆人走出正廳以後,曹直這才叫了一聲:“還是留下來用過午膳以後再走吧。”
一聽用午膳,早就餓極的毛文鬆看了江夏一眼,其實心裡是很想留下吃頓飯再走的。但是江夏卻直接回復了一句,“不必!”然後接着往外走。
江夏走的急,所以衆人很快就上船開始啓航。在船上,毛文鬆看向江夏的表情已經沒有了一絲輕視,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敬佩。沒錯,敬佩。尊敬加佩服。
毛文鬆忍不住問江夏:“何安兄弟,你說我們把曹直的父母交還給他以後,他會真的幫我們滅除海蛟幫嗎?”
江夏搖了搖頭,連絲毫考慮都沒有。他道:“曹直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做什麼樣的選擇對自己更有利。我們他的父母交還給他以後,他一定不會去和海蛟幫硬碰硬,而是會選擇找各種藉口拖延我們。”
“啊?那既然是這樣,我們還把他父母交還給他幹嘛?”毛文鬆忍不住問道。
江夏淡淡一笑,道:“他不想去和海蛟幫硬碰硬,難道就能不去?我自有辦法讓他不得不去幫我們滅掉海蛟幫!”
ps:這本小說馬上就快要到完結的時候了,新書已經開始陸續上傳,點我的作者名就能看見我的新書名稱。另外也不要覺得主要失憶就是拖劇情什麼的,歷史小說不像玄幻和都市。它講究的是一個“局”,局從開始做的時候,一般都不會留下痕跡。是直到破局時,你纔會恍然,哦,原來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