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偷了婦人項鍊的男人,跪在一個和尚面前動了不動,好像石化了一般。
宋謙距離那和尚不遠,能瞧見他的面容,那是一個相貌醜陋的光頭和尚,披着一件袈裟,看上去不僅沒讓人感到難看,反有一種仙風道骨,遇了真佛的感覺。
他快步走上去,聽到和尚口裡快速的念着什麼,再看偷項鍊的男人,睜着大眼,雙目無神,好像少了魂魄。他再看和尚,和尚閉着眼睛,嘴脣快速的啓合,誦着一段他難以明白的咒語,仔細聽去,竟十分動聽,好像佛在給他誦經闡釋大道。
天花亂墜,地涌金蓮,種種玄妙,不一而足,站在他身邊的不再是那個普通和尚,而是一具高有丈餘的金身佛,那佛身周異像種種,天花、金蓮、瑞彩、祥雲,真是佛爺來人間。
“啪!”一聲響,宋謙感到左臉蛋一痛,昏昏噩噩睜開了眼,見玉娘和慕容湘兒正擔憂地看着他,“我這是怎麼了?”
玉娘欲言又止,忽然搖了搖頭,“沒事。”
宋謙滿臉疑惑,頭腦發痛,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麼發呆,只覺得臉蛋痛痛的。
“阿彌陀佛!”長相醜陋的和尚宣道。
玉娘連忙還禮,“我們是來見方丈的。”
和尚笑了笑,說:“尊師出門渡世人去了,我是他的親傳弟子,有什麼事跟我說也一樣。咦,施主,你怎麼如此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慕容湘兒聞言,不屑地切了一聲:“拜託,想和美女搭訕,能不能換個有創意的?”
玉娘掩齒笑了幾聲,道:“師傅說的不錯,我確實來過幾次,見這裡有求必應,便帶着朋友過來了。”
和尚見人誇他寺院,便高興地說道:“那是,尊師法力高強,能與西方極樂世界的羅漢菩薩搭話,自然是能得到諸天神佛的照顧,有求必應。”
宋謙聽他們聊着,頭腦漸漸清醒起來,他想起自己是來抓偷項鍊的男人,然後看到他雙目無神地跪在和尚腳下,那和尚口裡念着一種玄妙莫名的咒語,他仔細去聽,結果就沒了意識。
“這是……”他若有所思,擡頭看去,和尚的身邊站着一個男人,雙目無神,癡癡呆呆,像是少了一魂或一魄。他瞬間明白了,那和尚‘渡化’了小偷,而且他自己也險些被‘渡化’。
好可怕!
正在這時,一個婦女走了過來,和尚忙叫住她,道:“女施主留步,渡厄有一事相問。”
剛纔在殿裡拜佛被偷了項鍊的,就是這個婦人,她停了下來。
醜和尚原來法名渡厄,宋謙覺得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只聽渡厄說道:“女施主,是不是丟了一串珍珠項鍊?”
婦人一愣,然後去肚子摸了摸,“啊!不好的,我的項鍊丟了!”
渡厄笑了笑,看向身旁雙目無神的男人:“惡徒,還不交出來!”
男人面無表情地來到婦人身邊,從口袋裡拿出一串斷了的項鍊,婦人目瞪口呆地接過來,至現在她才知道項鍊丟了。
“女施主,這小偷已被貧僧發現,又經貧僧一番訓誡,他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不說,還要剃去三千煩惱絲,皈依我佛。”渡厄說道。
婦人聽了,滿臉喜色,不僅沒有責怪小偷,還稱讚渡厄大慈悲,“阿彌陀佛,渡厄大師真是大法師,教化衆生,讓世間少了罪人!回家後我要向婆婆說一說,她老人家最信祖了,知道一定很高興,說不定還會親來上香!”
渡厄聽了很歡喜,又客氣地說了什麼。
“渡厄……”宋謙忽然想起來了,玉娘在來這兒之前曾說,渡厄沒出家前俗名叫做金世成,平時行爲不檢點,忽然有一天出家做了個和尚,樣子瘋瘋顛顛的,專愛吃髒東西,吃起來像吃美味佳餚一樣。
有狗、羊在前面屙了屎,他就跑過去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掉。還自稱是“佛”,那些愚蠢的百姓婦人,驚異他的行爲與衆不同,自願拜他爲師,一時間驚動了地方。金世成呵斥信他的人,讓他們去吃屎,沒有一個違抗的,那些人還花錢給他蓋了廟。妙善出現後,很是讚賞他,然後收他做成了親傳弟子,是無相寺的第二人。
“渡厄,恐怕與那妙善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廝曾經騙人,現在被妙善以妖術迷惑了心靈,成了妙善的走狗,果然物以類聚!”宋謙心道,同時又想起了渡厄吃髒東西,連屎都吃的事,“屙,厄,屙,渡厄……”
“妙善大師普渡衆生,法力無邊,快快救夫一救!妙善大師……”
一個老婦的聲音焦急地傳來,像是發生了什麼焦急的事。
渡厄走上前,問老婦怎麼了,老婦說:“老伴得了一種怪病,遍尋名醫無果,聽說這裡的方丈妙善大師法力無邊,能解世間一切罪惡和怪疾,所以特來求醫。”
渡厄一聽,連忙讓老婦夫妻進偏室。
宋謙與玉娘商量了一下,都想要見識一下這渡厄有什麼本事,便跟着老婦夫婦進了偏室。
“月前打雷時,他躲在樹下避雨,結果雷電轟在大樹上,然後回到家,他的耳朵就聽不見任何聲音了,並且每日疼痛無比。我帶着他看過了好多大夫,都沒有用,聽聞妙善大師法力無邊,便來此試一試。”老婦說道。
渡厄讓她放寬心,既然來到了這裡,一定能治好她老伴的病。然後渡厄把老頭事到窗戶跟前,藉着光亮仔細地看着他的耳朵,看了好一會兒,道:“我有辦法!”
老頭雖然聽不到渡厄在說什麼,但從妻子激動的面容上,他知道有戲,連忙說謝謝。
過了一會,渡厄拿來了好幾句藥,有幾樣宋謙認得,那是殺蟲子的藥,他懷疑地問:“大師要拿這些治老人家?”
渡厄點了點頭,“施主有所不知,這位老人家耳朵裡有幾怪蟲子,若不以這些藥殺滅,實在難以根治,日子久了還會使耳朵壞掉,從此失去聽力。”
宋謙不大相信,玉娘卻走了過來,點點頭表示贊同。這讓他有點吃驚,沒想到渡厄真有點本事,難怪能騙到許多男女,成爲他的信徒,爲他捐錢蓋廟。
渡厄把藥磨好,吹入老頭鼻中,同時對老婦說道:“你丈夫這是有蟲子吃腦,只有將各種殺蟲藥混合輾爲粉末,吹入鼻中,過上小半個時辰,蟲子都會被毒死。”
老婦感謝了渡厄,又依言等了小半個時辰,果不其然,老頭的眼耳口鼻不斷有很小的蟲子掉落,並流着一股股紫黑的血,那模樣甚是恐怖。過了一會兒,不再掉蟲子了,而這時老頭高興地說:“我能聽見了,能聽見了!”
宋謙見此,不由暗暗提高了警惕,這渡厄詭咒能惑人心,又有醫術在身,果然騙子那樣簡單。徒弟尚且,那師傅妙善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