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名鶴沒有進淡馬錫,可以說任何一個大明人都沒有進淡馬錫,就是準備將來在這裡駐守的樊良也沒有,至少眼下時機還不到。
艦隊開始退離,留下了足夠的物資,在未來一個月內不會再有大明的船過來。如果有船來,不是臣服者,就是來挑戰的。
五千倭人,以及三十條五百料的戰船,還有上百條小海船留在了淡馬錫。
退,也不會退得太遠。
距離淡馬錫東邊一千多裡的一座小島成爲了駐守的上佳地點。
花了三天時間將這個島全部探查,發現了不到一百人的原住民,這些人由莫龍派船運回了馬尼拉港,正如毛勝所說的,對於平民是仁慈的,會給他們一個不錯的安排。
碼頭需要修,建築等也要新建。
“不錯的小島,估計有西安府那麼大。”白名鶴站在一座山頭,遠望着這個小島。
“今個,老子就要回京了,你就在這裡熱鬧吧!”毛勝站在旁邊,他的心思已經不在南洋了,回去京城後等着他的將會是一個更大的舞臺,雖然多少有些羨慕白名鶴這種在小地方隨心所欲的作事,可他是大明的臣子,只能在自己必須的舞臺上,那怕面對着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麻煩,也必須去面對。
白名鶴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小的信封放在了石頭上。
“什麼意思?給老子送禮祝賀老子升官了。”
“這是一塊烙鐵!”白名鶴皮笑肉不笑的迴應了一句。
毛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將那信封打開,裡面有兩張紙。一張是大明眼下被稱爲本票的,有着特殊印記,並且每個編號都被記錄在案,甚至需要發電報到總行去確認的紙片,有商人戲稱此物爲銀山卷。
爲什麼叫銀山!
白名鶴這張上面寫着行標銀一千八百萬兩。行標,就是大明銀號標準銀錠,其純度。大小都可以稱爲大明世面上的標準了,所以被稱爲行標銀。行標銀的實際購買力高於雜銀,等同於銀票。
另一張紙是于謙的親筆手書,只有兩句話:
朵顏三衛順則興,女真不恭則滅!
看似是一個意思,不過大明就是大明,官場上有着用詞的藝術。基本上的意思是朵顏三衛可以給予一定的好處。也可以祝他們興盛起來。而女真卻不同,他們有絲毫讓兵部感覺不安份的,可以消滅掉。
“這是未來三年的萬歲在標準之外給北邊增補的軍費,商貿之事花多少再說!”
毛勝將銀本票裝回到信封之中,將於謙的手書在火柴的火焰中燒掉了。他懂,大明的佈局開始往南邊轉。他的任務就是守好北邊的後園,出了問題就殺人,先殺的是作亂的人,如果平定不了,那麼殺的就是他毛勝,然後再換一個人來守着大明的後院!
果真是烙鐵呀!
“走了,原本還想和你喝一杯再走呢。現在看來還是趕緊滾蛋吧,省得再有什麼事情讓老子頭疼!”毛勝收好了那信封,轉身就就往山下走,走了幾步沒回頭對白名鶴又說了一句:“莫龍那臉上的疤痕,老子說過讓他有報仇的機會。”
“知道了!”白名鶴很平淡的迴應了一句。
沒有送行的隊伍,也沒有壯行酒。毛勝上了一條五百料的運輸船,他會回到馬尼拉港再上回南京的官場,面聖之後再從南京北上京城。
這個島白名鶴很瞭解。這裡距離曾母暗沙只有幾百裡,在曾母暗裡沙以西。往北就是中南半島、往南就是馬六甲海峽出口的那邊海域,往西一千多裡就是淡馬錫。
這裡纔是白名鶴真正需要的,作爲大明南海的大門,防衛島鏈上最重要的一個點。
白名鶴站在山頭上似乎是在感悟人生,王誠烤了一隻雪茄給白名鶴送到手邊,然後問道:“大人。那個西班牙無敵艦隊,真的很厲害嗎?”
白名鶴笑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可別給人講,他們的無敵艦隊只是有一個想法,還沒有真正開始興建呢。別說是十年。就是五十年後咱們去到西班牙,也就是比上次遇到倭人一千隻船難度大了那麼一點。”白名鶴伸了一根小拇指:“就這麼大吧!”
“那屬下就不懂了?”
“我大明最大的敵人在眼下不是外敵,而是自己。有一個外敵讓人惦記者,總是會內部團結的,然後十年時間足夠清除內部的這些個麻煩。至少要作到文武同治,把給元朝跪了幾百年的奴性消除了,然後人口增加五倍,到時候這天下才好去治理!”
白名鶴對王誠說的話,已經是真話佔了七成了。
王誠也不怎麼喜歡那些酸儒,文武共治這條路子聽起來不錯。
“那麼這裡呢?”王誠又問白名鶴。
白名鶴沒回答,而是指了指山腰的位置,正有一個校尉飛快的往這裡跑。王誠點點頭迎了過去,問聽情況之後回到白名鶴的身旁:“大人,莫龍用二十條圍攻了對方兩條船,打沉了一條,俘虜了一條。”
“這點小事!”白名鶴似乎沒放在心上。
王誠又彙報着:“莫龍說,那條船象是打傷自己的船,俘虜的船上有幾個金髮頭髮的人。所以他就認定了,那是打傷他的人。可對方聲稱他們纔剛剛來到這裡,之前來的與他們無關,是莫龍找錯人了。”
“錯了嗎?”白名鶴反問之後又說道:“莫龍說是就是,我不認爲有錯。誰讓他們長的那麼像呢,就算不是他們,也是一夥的。”
“這個……,屬下喜歡!”王誠心說這才真叫無理的霸道呢。
白名鶴沒給王誠解釋,幾百年後,他們就是這麼對華夏的,眼下白名鶴沒有半點心理負擔,甚至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下了山,往岸邊走去。
岸邊這裡正在建着木屋,上百人被綁着木樁上,爲首的兩個人正在努力的與一位學習了希臘語的文吏交流着。
白名鶴人沒到,六十名精銳士兵就已經兩旁列陣。
擺上桌、椅、茶點之後,白名鶴這才邁着小四方步走了過來,莫龍親自給拉開椅子讓白名鶴坐下,白名鶴伸手擋了一下:“莫龍,你不用這樣作的,你是軍人,我們同朝爲官,而且我當你是朋友。”
莫龍還是爲白名鶴拉開椅子,剛纔白名鶴的話已經傳到他耳朵裡了。
他相信白名鶴一定會爲他報仇,或者給他機會自己去報仇的。
“謝謝!”白名鶴道謝之後坐下,示意莫龍也坐,卻被莫龍拒絕了。
那位首領帶到了白名鶴的面前,右手扶胸行了一禮,他看得出這位是大人物,因爲只的白名鶴是坐着的。
白名鶴沒有反應,只當是沒看到那位首領施禮。
再一次施禮,白名鶴總算是有了反應,對王誠說道:“我認爲他們不尊重我,這樣的禮節我不喜歡。”
王誠給了那文吏一個眼色,那文吏是文人,卻是惡狠狠的說道:“見了我家大人,不行跪禮就是無視,就是褻瀆!”
跪禮,西洋的跪禮是單膝跪,右手扶胸施禮,這已經是極致的禮節了,面對教皇也不過如此。爲了活命,這位葡萄牙的首領選擇了妥協,用了這最高規矩的跪禮。
白名鶴搖了搖頭,起身就離開了,走的時候只是給王誠說了一句話:“告訴他,先學會如何施禮再談,本官不喜歡沒有禮貌的人。如果他不會,找兩個倭人教一教他!”
王誠把這意思傳下去了,然後跟着白名鶴身後也離開,莫龍卻是冷笑着提着鞭子上去了。
回到休息的地方,王誠問白名鶴:“大人屬下不解,您可以冒着與滿政文臣對抗的風險,花了兩年的時間來爲大明消除大跪之禮。一直到萬歲發聖旨,非大禮節不跪,平日只有天地君親師可跪,但也建議在祭祀的時候用跪禮。”
“你想說,我一直很討厭跪禮是吧。”
“是!”王誠點點頭。
“我討厭跪禮,因爲這一跪跪出了華夏的奴性,但我不排斥跪禮,上跪天下,下跪父母這是人對天地的恭敬,對父母的孝恭。跪君王,這是萬民對萬歲的敬,見人就跪,官大一級就跪,這纔是我不喜歡的。”
王誠指了指那邊海灘,那意思就是那位已經跪了呀。
“王誠,我說的是咱們大明。大明的人不要有奴性,可是我喜歡他們有。讓他們從學會跪開始,再慢慢的學會怎麼作人。當然了,那些無比忠誠於大明的倭人,本官也認爲他們可以免去跪禮,野蠻的歐洲,還是需要認真的學習禮節,學習恭順的!”
王誠乾笑兩聲:“屬下沒全聽懂,但屬下卻知道怎麼讓他們懂得禮節,絕對可以跪得讓大人您滿意,不滿意就打到他們學漂亮了爲止!”
“就是這個意思,打人你比我行。”白名鶴很輕鬆的開了一句玩笑,王誠也笑了。
王誠爽朗的笑着,白名鶴的話似乎有深意,他不懂。但他知道,讓別人跪他這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