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巴山醉了,那快樂的神情就象是得到了一件什麼寶物一樣。
夜深人靜的時候,白名鶴坐在海邊的石頭上,手上提着一瓶啤酒,默默的看着映在海中的明月。
“有些人認爲明亮的寶石是珍寶,有些人卻認爲一本好書是珍寶,每個人的想法是不同的。吳與弼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不受孔廟的認同,就是因爲他的思想當中,認爲人各有志,無論是作爲一個好的農夫,還是好的商人,都是好人。”
“他沒錯!”白名鶴沒回頭,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胡濙。
一位禮部的擔任多年尚書,也曾經入閣,可以被稱爲儒家名仕的老者。
胡濙也拿着一瓶啤酒:“聽說這瓶子比酒還貴?”
“沒錯!所以可不能喝完就扔掉了。胡老倒是有興致,也要賞月呀!”
“老夫賞的是海,你賞的卻未必是月。你的計劃並不完整,老夫以爲你應該調一些在上林苑的人手過來,可以幫助你更好的完成這個計劃。當然,尚家是關鍵。”
白名鶴轉過身來:“我總是習慣給許多東西都標上價值,這一點我錯了。”
“你標價沒有錯,錯的是你沒有資格給許多東西標價。一個士兵的死亡,大明實際的支出就是十隻羊的價,所以許多人給士兵的價就是十隻羊。但誰敢對天下人講,士兵就是十隻羊呢?說這話的人必死,包括老夫在內!”
胡濙坐在白名鶴的身旁,繼續講道:“尚巴山給自己標了一個價,他要的就是歸化文書!”
“爲什麼不給呢,我在眼中巴不得求人歸化呢?”白名鶴不理解。
“是這頂帽子在作怪!”胡濙指了指自己頭頂的帽子,那是儒方帽。儒家思想的代表。“許多人認爲,蠻夷就是蠻夷。說的難聽一點,誰願意與猴子一想坐在同一桌上吃飯呢。最實際的問題就是,歸化就代表着會讓科舉那點名額再分一份出去。”
切!白名鶴一副不屑的態度。
胡濙笑了,白名鶴這反應纔是正常的。
“你知道,你爲峴港討了十個名額朝中已經讓許多人不滿了。但老夫以爲。給你一千個你都不夠用,所以這個歸化老夫給你的建議是,大歸化與小歸化。大歸化觸動的利益,可不僅僅是科舉的名額。”
白名鶴來了興趣:“怎麼樣一個小歸化呢?”
“不知道,這個老夫也說不清,唯一能給你的建議就是迴避觸動階層利益。你動了某個人的利益,他一個人對抗不了你。但你動了整個文士的利益之時,怕是萬歲也頂不住。別小看闕里至聖廟!”
闕里至聖廟,就是孔廟!
“能把朱熹捧上神壇的地方。東廠的記錄也不怎麼光彩!”白名鶴冷不丁來了一句。
“你膽子不小!”胡濙的語氣變的冷了許多。
白名鶴壓低了聲音:“我手上有證據,足以證明有人不孝。如分家子弟出來站在公堂上之後呢?不要以爲聖人家裡就沒有內鬥了,這個世上除了親孃對兒子,其餘的就算真,也在少數。”
胡濙愣了,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白名鶴知道的,他也知道。但有些事情民不舉,官不究。更何況是那些官不想管。也不敢管的地方還有事呢?
“因爲太久沒有人敢管,膽子多少也大了些。勸告他們別和我白名鶴作對!”白名鶴說完之後想了想又說道:“胡老,史冊上這樣記載可好。我白名鶴利用屬國小邦重要貴人行險,利誘倭島來竊,從而使得倭島打破太祖十五不徵之訓,而興兵討伐!”
“你當真不怕!”
“怕什麼,五百年後史書還會寫。我白名鶴殺戮無數。用幾百萬倭人的血爲大明開創萬世基業。正如你們在史書上寫着的那樣,我白氏先祖白起,是屠夫殺神。可論兵法戰略,難道不是軍神嗎?不過軍神這個稱呼還是低了,白氏武安君。是戰神!”
“白名鶴,你不怕下地獄?”胡濙的語氣在顫抖。
“我從地獄來!”白名鶴笑着。
白名鶴盯着胡濙的眼睛,胡濙後退幾步跌坐在了沙灘上。
白名鶴爽朗的大笑着,就在這寂靜的夜色下,那笑聲傳的極遠。幾乎整個島上的人都聽到了白名鶴的笑聲。
有什麼值得興奮的呢。
許多人都在興奮之中,接下來的幾天裡,白名鶴的計劃得到了完美的執行。胡濙被徐承宗派人有意無意的整天給盯上了,胡濙其實什麼也作不了,他在這裡連封信都寫不出去,周圍全是狂熱的軍士們。
別說是他,就是于謙眼下都感覺自己有點不象兵部尚書了。
徐承宗很明顯的在幫着白名鶴壓制着自己的權威,而這些士兵們已經狂熱到只有鮮血才能夠讓他們滿足。
暹羅王子很興奮,他每天早上都會出現在甲板上,視線一直向北。
跟着他一起來的,還有三男四女。分別是自己的哥哥也是暹羅王子,但因爲是庶子沒有繼承王位的可能,卻是一個優秀的將軍。還有兩女,分別是自己的王妃,還有自己的妹妹。受到大明白名鶴的邀請,這是多大的榮幸。
另外的兩男兩女,是南掌王國的王子與一位公主。
還有一女,身份雖然低於其他人,可也是南掌上層貴族家的嫡女。最重要是,她是桑鬆的女兒,這個被邀請的名額俱傳聞就是桑鬆找到毛文虎,硬是給討要了一個名額。
幾個年輕人已經站到了船頭上,這是一條小福船改造而成的船隻,速度大約只有八節左右。與其他船隻不同之處就在於船倉內的豪華程度,是專門用於拉人的客船,這些船已經不適合拉貨了,滿倉的話連四節都跑不到。
這樣的速度根本就是讓人無法忍受的。
“王子殿下,有旗語過來。詢問您連日坐船會不會太累,是否要在福州休息兩天。”
“不。”暹羅小把王子搖了搖頭。
信號傳了回去,明顯的可以感覺到船隻在往右偏,這是在改變航道。船隊如果要停靠福州,那麼就貼着左側海岸前進,如果是要穿過夷州海峽那麼就要改走中路,這是爲了不影響其他的船隻航行。
他們的船隊讓開路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一隊五十隻運輸船,四隻護衛船的快速船隊以相當於現代十二節的速度飛快的從視線可以看到的航線上飛馳而過。
“好快的大船!”南掌王子感慨了一句。
他們南掌是根本造不出這樣大的船,更不要說速度這麼快。
“這是大明南海艦隊下馬尼拉運輸船隊,看船上的旗號護衛船應該是泉州衛的戰船!”小把王子與大明艦隊打交道時間久了,也可以憑船上的旗號來分清船隊的歸屬。
那邊艦隊隊伍最末尾的一條船減速靠了過來。
兩邊護衛船在快速的發着旗語,這些都是公開的旗語,真的需要保密的時候,就會用另一套旗語。
小把王子的護衛在一旁給翻譯着:“他們是相互問候,因爲咱們的護衛船是峴港的旗號。那邊在問,這邊船隊怎麼跑到夷州海峽來了,然後就是在確認身份。似乎是擔心有船隻違規出行,或者是有人偷了峴港的船吧!”
“大明人一直都是非常遵守規矩的,每條船都有規定的航線,不明身份的船來到不屬於它的航線上,被查問也不算意外。估計正式進入海峽的時候,還會有大明的戰船過來覈查。”小把王子正說着,前方就有六條戰船在海上慢慢的靠近他們了。
這時,桑鬆的女兒突然開口:“是不是可以讓那邊的船聽到我們的話!”
“可以!”小把王子從漢學之中,學到了第一項就是禮節。很優雅的回答讓少女對這位王子的好感倍增。
桑鬆的女兒用漢話發言,象是尼路西的感覺,翻譯過來是指南掌王國的某一種蘭花。所以桑鬆的女兒有一個漢語的名字,叫藍蘭。就是那種開着藍色花朵的蘭花,這個只是名字,並沒有姓氏。
南掌人沒有姓氏,提到某個大家族也只會提及這個家族的創始人的名字,也不會有姓氏留下來。南掌人是在近代被法國入侵之後,纔有了姓。
按照桑鬆女兒藍蘭的要求,這邊有旗語發了過去。
前面的船,應該與這邊的船隊並行。那一支來自馬尼拉艦隊的護衛船卻沒有離開,因爲這邊的旗語是說有一些家書是來算海雲峰的,而毛文虎所在的衛所就是福州都司下屬,他許多兵與家人,都在泉州衛。
那船靠近,兩船拉上了纜。
一個年輕的,佩帶着銀製徽章的代表着六品武官身份精壯軍官藉助長纜如海鷹一樣的飛了過來。
輕輕的落在了甲板之上,行了一個大明的軍禮。“感謝王子殿下。”
“不,我不是所託之人,而是她!”小把王子指了指來自峴港的藍蘭。
用着非常不熟練的漢語,藍蘭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把事情說明白。是自己的父親去海雲峰拜訪毛將軍的時候,被託付的信,其實只有一小袋,不過就是二十多封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