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萬雪兒才從白名鶴的舌頭下逃了出來。
微微的喘着氣,萬雪兒指着自己的胸前,意思是這裡還有傷呢。
“大明人是什麼樣的?”白名鶴這句話雖然不算明說,但也算是給了萬雪兒一個交待。
萬雪兒臉色潮紅,又喘了幾下後才說道:“以你的地位,要考慮納妾了。然後也要習慣斬草除根,更要習慣致對手於死地,你雖然說過寧叫人人怕,莫叫人人愛,可你真的作到了嗎?自古以來的權勢之臣,現下你是掌握着最鋒利鋼刀,刀上卻沒有染血的重臣了。”
白名鶴低着頭在反思着萬雪兒的話。
“我,清荷,莫愁不算是你的妾,說難聽了就是美姬,養在家中的供你玩賞的,甚至是可以作爲禮物送人的級別,對於你來說真正的妾是出名門之嫡女,次一些是名門上等庶女,平民女子都算不上,更不要說我們這些本身就不清白的下賤女子了。”
萬雪兒自稱下賤,白名鶴心中微微有些痛。
看白名鶴不說話,萬雪兒又繼續說道:“餘姚謝氏之嫡女,勉強可以入眼。”
餘姚謝氏!
白名鶴真的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萬雪兒。白名鶴太知道這一族了,家族的建築保持到了後世,古鎮之上宗族有匾:古今三太傅,吳越兩東山。這絕對不是小門小戶,在大明這屬於上等大族的地位了。
沒等白名鶴有驚訝的時間,萬雪兒又說道:“王巹重回朝堂,曾經暗中託人帶話,希望可以將長子長孫曾嫡孫女嫁給你。話傳到了二伯那裡,二伯沒敢直接給你說,卻是託人來告訴了我。王氏一族四大分支,三十六堂。僅說王巹大人這支幾堂,眼下三品以上有三人,五品以上十六人,五品以下幾十人。他堂侄王翱,就是你親選的明年赴任的兩廣總督。論輩份,現左都御史王文是他的孫子輩,只是不同支不同堂罷了。”
白名鶴真的有些吃驚了。
明朝再說因爲元代的清洗,已經沒有了世家大族。
可事實上,千年的世家不是白叫的。
別說是王姓了,就是他白姓都在朝有許多官員的,只是他們關中這一堂原本弱了些。可放在關中也是七大族之一,而眉縣王家大宅更是與他關中白家距離不到三十里。
用現代的名稱是,岐縣與眉縣。相鄰的兩縣。
原本就是交好的家族,而且也有結親。
“我有點頭疼,這事情回來再考慮吧。”
“生爲嫡女,這是她們對家族的義務,也是她們的福氣。”萬雪兒又補充了一句。
白名鶴起身推門就要往外走,萬雪兒卻又說道:“我手上有大夫人的手書,白府內院的事情在京城由我管。大明律有規矩,十五日不臨爲棄。今晚我安排莫愁給你侍寢。白府不能人丁單薄,大夫人有吩咐必須開枝散葉。”
白名鶴停下了腳步。多少有些生氣。
萬雪兒卻又說道:“王家與謝家的請求,我已經派人送信給南京,一切交由大夫人決策。無論選了那一家,都不是你能夠拒絕的。納妾是由正妻說的算的,這個你若不服,可以宗人府打一場官司!”
白名鶴幾步走到萬雪兒牀邊:“你不要逼我好嗎?”
“你想讓我們這些弱女子整天擔驚受怕嗎?你想讓我們將來成爲孤兒寡母嗎?你仁慈。你的對手可曾有考慮過仁慈?你就是我們的命,你好我們才能活着。”萬雪兒從這次刺殺的事情之中,已經感覺到了危機。
一句話,白名鶴需要真正的鐵桿盟友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納妾!真正的妾。名門嫡女,或者是身份足夠高的庶女。
那些下等妾所生的庶女都沒有資格。
“我要冷靜一下!”白名鶴嘆了一口氣,轉身就要走。
萬雪兒卻用力的搖頭牀頭的鈴鐺,白狐趕緊就跑了進來。只聽萬雪兒說道:“吩咐下去,你和莫愁用過晚餐之後靜身焚香,晚上讓少爺選人。”
白名鶴真的被萬雪兒刺激的不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從白狐身旁繞了過去大步往中院的書房走去。
白狐卻是一臉的喜色,原本這次進京,她就是首選。
萬雪兒雖然一樣的屬於賤妾,但因爲身份特殊,她會在孫苑君的主持之下有一個納禮。所以根本就是安排了白狐。
萬雪兒還有一點沒有告訴白名鶴,那就是謝家的事情其實還是孫苑君安排的。
那謝家,剛剛退了家主之位的謝一元也是託了南京戶部的蕭鎡代爲說和,謝家根本就沒有敢考慮庶出的,直接選的就是嫡女。至於清荷,或者是萬雪兒。其作在這些人心中,這就是寵姬,還算不得是妾呢。
白名鶴重重的喘着粗氣,推門進了書房,一進屋就愣住了。
因爲興安正坐在他的椅子上,翻着一本自己正編的《化學》。
見到白名鶴進來,興安笑呵呵的把書放下:“要說這化學可是好書,雜家聽聞拜占庭人視此書爲寶,那硝化棉的新式火藥就是從這裡得到了學問。雖然說還是遇到過熱的天氣就會自己炸了,可總是一種好東西,想來開戰之前必能想來解決之法!”
白名鶴半天才反應過來:“啊!”
“有心事,信得過叔就說說,信不過咱們直接談正事!”興安自稱是叔,這也是一種親近,之前他們就以叔侄相互稱呼過。
“是王巹大人託了我二伯提了親事,萬雪兒沒經我同意就直接叫人寫信到南京了。而且剛纔還硬頂了我幾句,說是納妾這事情我作不了主,所以根本就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那話說的真是氣人呀!”
“錯!”興安很嚴肅的說了一句。
白名鶴愣了一下,興安又說道:“此事叔知道,是老王家的長子長孫長女,老王家的嫡女,今年剛滿十六。你別說你不知道此女,她的名聲在關中一帶,不比當年麗苑公主在涿州的名聲,號稱詩、書、畫、繡、貌五傑之女。”
“然後呢?”
“然後,你有了王家結親,接下來原本叔以爲是件麻煩事的也就不是麻煩事了。福建布政司有些不安份,這些日子你這邊出了事所以東廠的人沒有報給你。最簡單的話告訴你,他們想吞了你的產業,福建都司已經頂不住了。”
福建有多大的產業,白名鶴自然非常的清楚。
可聽到這話,白名鶴當下說了一句:“那些產業不是我的,是咱大明的。”
“這種笑話你再說一句,叔起身就走!”興安的語氣變了,走到白名鶴面前:“給叔再說一次,此事要如何辦?”
白名鶴懂了,什麼都明白了。
不僅僅是興安的意思,而且還是真正大明人的心思,也是在大明的生存標準。
福建布政司在自己剛開始搞海外貿易的時候就不怎麼安份,眼下福建那邊利益巨大,他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了。
拿走了,雖然名義上也都是大明的產業,但性質就完全變了。
除了上交國庫之外,多出來的那份銀子可以有無數種用處。而且這個口子一開,滿大明的無論是布政司,還是都司都會敢張嘴咬一口。
“王翱大人,既然接任兩廣總督,不如把福建也加進去。叫福廣總督,反正廣西眼下還沒有什麼值得去大管的。那些人既然不安份,南京教司坊許多人從良了,還是要補充一些人的!”白名鶴這話自己都感覺有些害怕。
興安在白名鶴肩膀上輕輕一拍:“白名鶴,你是一個有福的人,你身邊的女子也皆不凡。叔看好你,相信你會明白,誰敢伸手就斬了誰的手!”
興安來就是要告訴白名鶴,心軟就會被人咬死。
“白名鶴,你對咱大明忠心耿耿。你認爲大明軟弱了就會被羣狼當塊肥肉,可你也沒有好好想過自己,有些事情你作的太年輕了。”興安在白名鶴肩膀上又拍了兩下,從白名鶴一側往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半個月把這裡處理完,回南京去。記得夏天的時候再回來,讓瓦刺人知道大明是不是軟弱!”
興安走了。他相信白名鶴不會再有婦人之仁,成大事者必殺伐果斷!
白名鶴卻傻站在書房之中。
足足過了快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之中白名鶴頭十分鐘腦袋之中一片空白,然後接下來就是各種複雜的念頭。
這一天時間,有兩個人用不同的方式在告訴自己,什麼纔是大明的生存方式。
“來人!”白名鶴輕呼一聲。
當下就有兩個護衛從門外進來,伏首等待白名鶴的命令。
“請王巹大人赴晚宴……”白名鶴停頓了一下後又說道:“請胡濙、高谷、陳循、于謙、何文淵大人一同赴宴,命令廚房準備一下,本官今晚親自下廚。”白名鶴說完,在紙上寫下了要準備的材料。
一個護衛接過,另一個護衛負責關門。
正式的請柬自然有書吏去寫了,白名鶴揹着手盯着牆上那個‘止’字繼續發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