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坑爹,什麼叫豬一樣的隊友,什麼叫禍不單行。
在禮部那位官員高喊出教化萬民是我等的功績之時,楊寧就想哭了。
自己的兒子是個蠢貨,自己的部下也他孃的是豬一樣的貨色,自己現在怎麼辦,站出來以管教不嚴認錯嗎?
悄悄的擡頭看了一眼代宗朱祁鈺。
楊寧看到的不是一個怒火中燒的臉,也不是驚愣,更不是疑惑。只是一張平靜,還帶着微笑的臉,似乎剛纔那句話代宗朱祁鈺半句也沒有聽到一樣。
不,不會沒有聽到的。
朱祁鈺當然聽到,這會心中殺人的心思都有了。你們這幫文臣果真不什麼好東西,朕這個皇帝是你們捧上來的,怕是朕只是作一個擺設或許你們會高興一些。朕只是想爲萬民作些事情,作一個好皇帝罷了。
怕是連一點好名聲,你們也想貼在自己的臉上吧。
代宗朱祁鈺不動聲色,緩緩的開口問道:“各位還有何意見,儘管提!”
提個屁!楊寧第一個站了出來:“萬歲爲天下百姓所辛勞,這是萬民之福。臣以爲,這奏本有些細節需要修改。比如讓萬歲親耕一畝三分地,臣以爲可否改爲三進三退……”楊寧說了好半天。
總結下來就一句話。
萬歲你太辛苦了,這種事情作一作樣子就好,這個形勢到了就行了。
楊寧卻是不知,他原本是爲挽回一些剛纔自己下屬失言的面子。可越說朱祁鈺卻是不高興,不爲別的,這就是心裡原本就不舒服,這會聽什麼話都不是好話。
朱祁鈺心說:什麼叫作一作樣子就行,萬一你們這些人在外說些朕的壞話。朕不是白辛苦了,不就是一畝三分地嘛,挑一些精於農務的好手幫着,難道朕還犁不完這一畝三分地了,這一次,就是要實實在在的。
不但要實實在在,而且還要開放先農壇,請百姓觀禮。
年輕的皇帝發起恨來,不是眼下根本就沒有一統江山之清流文臣們可以左右的。
高谷在旁邊混上兩句支持一下,于謙這邊也高呼支持興農之事,立即就沒有楊寧什麼事了。所有的決定當天就下了,再有兩天就是春耕好的時間了,南方有些地方已經下種,北方晚一些,但也差不多了。
代宗朱祁鈺立即叫蔡公公唸了一份自己的中旨。
“內閣中書舍人白名鶴,爲國……。”蔡公公誇了幾百字之後,語氣一變:“加封白名鶴之妻白孫氏七品安人,加封白名鶴之母白李氏七品安人,加封白名鶴之祖母白贏氏,七品惠安人!”
“萬歲英明!”高谷第一個作出了迴應。
楊寧還會還在頭暈呢,等他反應過來,這道中旨已經得到了內閣的與六部其餘重臣的認可,等內閣正式的成文,然後交由禮部入冊,再由相關的部門送到西安府去,由當地官員將這道命令送入白家。
加封白名鶴的家人,這只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這種事情上,不會有去駁皇帝的面子,縱然給白名鶴的祖母加封了的時候,在普通的安人之上,又加了一個惠字,可這在這些大員眼中,也只是小小的一點點恩賜,無非就是十頃田地的賦稅減免罷了。
具體的工作很快就安排下去了。
戶部、工部、禮部都分到了一部分任務,只有兩天時間,爲皇帝親耕要作好全面的準備。
下朝之後,工部尚書江淵把事情交給自己的親信去處理,自己則是吩咐下人,回家!
工部尚書的家中,白名鶴坐在偏廳之中品着茶,吃着點心。白名鶴後世也喝過好茶,可後世巔峰的好茶,也遠不如工部尚書家中這招待他的茶好。或許工部尚書家中招待自己也用了非常好的茶。
捧着茶杯,白名鶴在思考,是大明普遍的茶就非常好呢,還是特意給自己用了好茶。
“白大人在想什麼?”一個聲音傳來,讓白名鶴一驚。
看清來人之後,白名鶴趕緊起身行禮:“江大人,下官失禮了。”
“坐吧,本官託大自稱一句叔叔,因我與你祖叔公是曾經是同朝爲官,當時你的祖叔公對我江淵有教導之恩,雖沒有行過拜師大禮,但一日爲師……”江淵說着這裡也沒有再說下去。
到了他這種身份,話說到這裡已經足夠了。
白名鶴重新起身,很正式的施了晚輩一禮,不過心裡卻還不知道自己這位祖叔公是誰?
事實上,白名鶴到現在也不知道大明的白氏是個什麼情況。
其實關中白氏,只是整個白氏家族一個小部分。白氏在陝西、河南、河北、還有唐時極出名白居易後人的香山堂等。白氏算是一個老家族,在明初河北、陝西、河南各分支,都有出來作官的。
其中在當時聲望的最大的,就是河北一支的白英。
沒有爲官,卻不比作官差。幫助當時的工部尚書,完成了京杭大運河山東段的工程。永樂大帝爲其建祠,封爲漕伯!可是說不是官的官,這纔過去三十年,當年工部的年輕人,那個能忘記這位水利工程的牛人。
所以白名鶴治水,工部是支持的,九成都是因爲白英的原因。
江淵多少有些感懷,似乎是想到自己年少之時,數十萬人爲京杭大運河而奮戰的壯舉。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白名鶴坐下。
“叫你過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對你講!”
“江叔父請講!”白名鶴立即擺出一副晚輩的姿態。
“大明天下,不願意離京爲官的人有多少,叔父我多少也心裡有數。但這件事情,是雙刃劍。他們不想爲官,除了少數是偏遠地區的主官之外,多是些不討人喜歡的職位,比如荊州巡江使。”
白名鶴聽的有些蒙了,這是個什麼官。
“從八品,其職責就是負責江堤的安全。每個月,要在自己管轄的一百里範圍內,巡視至少三次,夏季汛期爲三天一次。長江自古多水患,非人力不可勝。所以這樣的官職,又苦,又沒有什麼油水。”
白名鶴也點了點頭,這樣的八品官,他寧可回家賣火柴。
江淵又說道:“三甲進士,能真正坐上七品官的沒有幾個人。大半的人還是從正九品作起的,所以這從八品看似是高階官職了,可手中的權利卻沒有多大,管的人也只有那麼十幾個,如果有了洪水,可能還會丟了性命!”
“說實話,我也不想去!”白名鶴尷尬的笑了笑。
江淵點了點頭,白名鶴這樣說他不介意,反倒有些親近。
“事實上,這些官職都是被空着的,真正管事,卻也領了這份官職大半俸祿的,都是些經驗豐富的水匠。”
白名鶴懂了:“把這些進士們逼去,他們只會壞事。”
“沒錯,他們不懂什麼是水利。可他們卻是正經的官,所以會讓下面的人難作。更何況,他們這份俸祿雖然不多,但大半分下去,給江堤的水匠們也是一種補貼。”
爲官之道,爲政之道。
白名鶴終於明白了,江淵這是在告訴自己,自己太年輕了,把問題想的過於簡單了。
白名鶴當下反問了一句:“江叔,這些人有本事,有才能,爲何不讓他們去作這個巡江使呢。爲什麼一定要等吏部派些什麼都不懂的人過去。”
“你以爲,有多少個舉子能作官?”江淵笑着反問了一句。
白名鶴真正被問住了,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那件事情,不僅僅幾個人的事情,是整個朝廷的事情。這就是作叔叔的要告戒你的,絕對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朝堂之上風雲變幻,任何一個人都可能隨時被吞噬掉。于謙與商輅的爲人,我是佩服的。但商輅太年輕,于謙過於剛正了。”
白名鶴很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建議你去見一個人,別人見不到,但是你卻有可能見得到。”
“請江叔指點!”白名鶴站了起來,很認真的等着江淵給自己建議。
“金英!”江淵的語氣嚴肅了起來:“金英這個人,不好也不壞,與大明朝而言他是中正之臣,但卻不是當今萬歲的忠臣。那些對他的彈劾,多是些藉口罷了。你真正見到他,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白名鶴用力的點了點頭。
江淵不會再教細節了,至於說白名鶴怎麼去見,走那條路子這就是白名鶴自己的本事了。要是連人都見不到,白名鶴也不值得江淵去教。
又和去商輅家一樣,什麼吃午宴,全是藉口。
白名鶴離開江府的時候,肚子還有些餓。在街邊吃了一碗麪後,纔回到自己的府中。這時白府香案還沒有撤去,來傳旨的太監也是剛剛離開。
孫苑君在院子裡是一面笑,一邊落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