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聽到白名鶴告了楊寧,嘴角流露出一絲笑容。
可還沒有等他發問,禮部左侍郎就站了出來,大禮之後:“萬歲,臣等剛纔議的是要事。楊大人因爲生病,所以有一份奏本託臣帶來,楊大人自知管教不嚴,劣子生事,所以上了這份請罪的奏本!”
朱祁鈺當場就想抓起一樣東西砸下去。
朱祁鈺心裡罵着,你們給朕上課的時候,總說什麼禮儀廉恥,你們要不要臉。如果白名鶴沒有告狀,這奏本怕是絕對不會拿出來的。
生氣又如何,只能忍心這口氣,示意將奏本送上來。
禮部右侍郎這個時候也跳出來了:“臣有一本,臣以爲楊大人作爲禮部代尚書的時候,對社稷有功。雖然失小節,但依然忠心耿耿。卻不足再爲禮部尚書之職,也不足以爲今科主考,臣等才疏學淺,肯請萬歲下旨起復,讓胡大人掌禮部!”
“臣等附儀!”當下,就站出來好幾個。
這個胡大人是誰。
胡濙(Ying)建文二年的進士,是宣宗託孤五大臣之一。
當時五位託孤大臣,第一位是張輔,明大將張玉之子。然後就是名傳後世的‘三楊’。這四位都已經過世,最後一位就是胡濙了。
這位老先生論起資歷來說,就是陳循都要叫一聲前輩。
根本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于謙、商輅、高谷相互看了看,都有些無奈,這樣一位出山,他們阻止不了。
“準!”代宗朱祁鈺也沒有拒絕的理由,這樣的四朝老臣,連他這個皇帝都要給三份面子。現在這位老先生已經七十多歲,掛着一個太子太傅的虛銜,正在文史館修史,要說清流,他纔是清流真正的靈魂人物。
“萬歲,就白名鶴狀告楊寧一案,臣請三司會審!”高谷不可能讓清流們這麼輕易過關。三司,其中刑部是他的人,督察院是清流的人,大理寺卿可是于謙的門人。
“準!”朱祁鈺伸手拿起筆來,當場就批了白名鶴的狀紙。
這時,許多人都摸了摸自己袖子裡的奏本,可沒有一個人拿出來,既然朝會沒事了。那自然就是退朝了。
代宗朱祁鈺回到南書房,成敬與興安已經在門外候着了。
兩人隨代宗進屋,將他們與白名鶴交談的計劃講了一遍。事實上代宗朱祁鈺和白名鶴差不多,他不是那種喜歡殺人的皇帝,一來是他年輕,二來從小被禁錮的時間有些長,性格有些內向,三來就是給他上課的大臣們,不斷的講仁義之類的思想。
所以,聽到金英說到白名鶴沒見血,就難成大器這話後笑了。
“殺人這種事情,大興去殺就是了,白名鶴以智爲朕作事,而且作的非常不錯。文人嘛,自然要講究一個仁義。這一次白名鶴事情辦得不錯,看着賞點什麼。至於說,這事情到最後,朕不會讓他受了委屈的!”
“萬歲英明!”兩位大太監齊聲迴應。
當天,數匹快馬就出京,分頭去執行白名鶴的大計劃了。東廠番子與錦衣衛大明歷史上頭一次真正的聯手,爲了他們自己的利益。
興安與杭昱,派出的全部自己的心腹與精銳。
京城之中,可以說頭一次文官集團辦事的效率出現了神速,二個時辰之後,內閣關於任命胡濙的聖旨剛下,禮部那邊從官服到辦公場所全部都準備好了。
胡濙坐在主官的位置上,楊寧坐在下首,兩位侍郎坐在兩邊。
“彥謐呀!(楊寧的字)這件事情,一來是你管教不嚴,但根本的原因卻是你們過於輕視這個白名鶴了,用民間的話來說,這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白名鶴沒什麼可懼的,自然敢放於一搏!”
“老師教訓的是!”楊寧很恭敬。
“你也不用過於擔心,此事最終的結果,你依然可保住拜禮部尚書銜,輔助老夫作事。與之前沒有太多的區別。”胡濙因爲一直處於局外,把這件事情看的透。
楊寧認同胡濙的說法,自己已經請罪了,只是一個管教不嚴,還不至於讓自己傷筋動骨。
“老師,這白名鶴讓人討厭,學生眼下卻拿他無可奈何。”楊寧真的是氣不順,按常理說,他忍耐上幾個月,肯定會找到白名鶴的麻煩,可他不想忍了。
兩位侍郎也說道:“與白名鶴同朝爲官,是我等之恥!”
“好辦,這件事情很好辦。他不是從七品嘛,而且在那下泉村幹了一個漂亮的大事。藉着春耕大祭之時,安排一兩個人上書,就說白名鶴有功勞,而且有才華。讓他升正七品,行工部從六品員外郎之職司,遼河那邊很重要呀,一定派一個有能力,而且忠心之人。”
楊寧考慮了一會,起身一拜:“老師高明!”
當下,兩位侍郎就去挑人準備上奏本上了,就在春耕大祭的時候,這是給白名鶴升官,而且白名鶴在京城之中也沒有人保他,這件事情不會有意外。
兩位侍郎離開之後。
胡濙又說道:“這件計策未必會成功,不過也是一種試探。打草驚蛇之計。”
“老師高明,看是那一邊出來阻止之事。不過老師以爲,白名鶴是那邊的人?”
胡濙思考片刻:“白名鶴應該是萬歲的人,不過他與于謙、高谷都走的近。想不出來,他們之間有什麼利益的聯繫,所以看一看那一邊出來幫白名鶴說法,保他留在京城了。”
白名鶴還不知道,胡濙針對自己捧殺大計。
這會正在京城的街道上,很小心的到處鑽小巷子,努力,但卻沒有打算擺脫那些尾隨自己的人。一直到白名鶴進了一間酒樓,這纔拿掉斗篷,直奔頂樓的包廂。
包廂之中只坐着一個人,年輕大約四十多歲,一臉的英武之氣。
“指揮使大人好!”白名鶴施了一禮,對方站了起來回禮之後,然後兩人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隻火鍋,旁邊擺着許多羊肉,還有一些乾菜,豆腐之類。
白名鶴坐下之後,有一人進屋,在指揮使耳邊低語幾句後,退到了門外。
“跟着你的人,連於謙那邊的人都有。看來,你這一次是玩過火了!”
白名鶴乾巴巴的笑了兩聲:“原本我就是於尚書不是一路人,他們那一套不適合我。這次的事情,按於尚書的說法,那就是兩邊坐下來談。他楊寧的兒子把我的事情給砸了,拿出誠意來補償一下。這面子要過得去,裡子也不能少。”
這位指揮使,自然就是錦衣衛指揮使杭昱。
也是杭貴妃的父親,大明外戚!
“這話說的沒有錯,是你壞了規矩。大明朝除非是生死大仇,也沒有出過兩個文官把官司打到三法司去的。文人講究先禮後兵,自然是以禮先談一談,談得實在不好了,就算鬧,也不會因爲私仇去打官司。”
杭昱也是爲官多年,更何況自代宗登基以爲,他指掌錦衣衛,看到的、聽到的自然不少。
白名鶴把一筷子羊肉放在碗裡,慢吞吞的說着:“我白名鶴不懂事,他們乾的事情和我不是一路。這些文官們,那怕裡子爛成渣了,面子也絕對還是新的。”
“你有想過轉武職嗎?你怕是參加不了會試了?”
聽到杭昱這麼一說,白名鶴倒是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按大明現在的情況,估計幹文官怕是升職很難。可幹武職,似乎也不是一件很好的選擇。
“不急,至少有兩位指揮使都欠下了你大人情,你什麼時候都可以用!”
杭昱這話沒有胡說,而且武人都很直爽,有什麼說什麼。欠了就是欠了,有仇就是有仇。
“杭大人,借我幾個打人的好手。”白名鶴沒有就武職與文職再說。
杭昱也沒有再提,只是問道:“要那一種,打成暗傷過幾天死掉的,還是打殘了養上個把月就沒事的。”
“第二種。”白名鶴說完,又立即補了一句:“那個前一種也給找兩個!”
杭昱哈哈一笑,親自爲白名鶴倒上了一杯酒:“興安那老貨還說你心軟,我看你的心一點也不軟。這一次聽說宮裡他們幾個的心腹,光是自願出來被打殘的就有好幾個,誰都知道這是天大的功勞。”
“打金傑吧,他是金總監的義字!”白名鶴心中已經想好了人選。
“好,就打他了。這是金傑那小子的福氣。”
杭昱也動了筷子,他不是那種矯情的人,既然能聊到一起,那麼一起吃飯喝酒沒什麼,他對品階之見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杭昱喝了幾杯酒,又爲白名鶴倒上了一杯:“有件事情,我欠你一個人情。錦衣衛伍指揮使,希望這一次你把他兒子帶上,他那個兒子只知道練武,我們錦衣衛也沒有幾個飽讀詩書的人,腦袋都是一根筋。”
“只要他不怕苦。”白名鶴這話就算是答應下了。
那位伍指揮使,既然也叫指揮使,白名鶴心中估計可能是副職,或者是前任什麼的。
白名鶴與杭昱喝着酒,聊着人生。具體那些秘密的細節不用他們在這裡討論,東廠大都督興安都已經和杭昱交流過了。
至說白名鶴秘會錦衣衛指揮使,本就不是秘密,自然飛快的傳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