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宮內,文華殿、武英殿、太和殿、御書房,都掛着一個巨大的數字,每天這個數字都會減一,這是出征倒計時。
白名鶴回到京城,身上的官服不是他從六品的小小文官服,而是紋蟒的東廠都督服。
武英殿,大明皇帝朱祁鈺坐在上首的位置,
“萬歲,糧草齊備。”戶部尚書金濂第一個出來說話,自古有話,大軍未動糧草先行。
各部尚書都一一的彙報,各項準備都已經齊備。
于謙彙報之後拿出一份奏本:“萬歲,各軍將領已經定,只差主帥與先鋒。”
“臣推薦羅通爲先鋒。”白名鶴這時開口說道。他觀看過各軍操兵,羅通的手下兵馬火器用的最差,但騎術最好,非常適合作突襲,以及打不過就逃跑的活。特別是白名鶴聽說過羅通的傳聞,這個人不是那種拼命型的將軍。
被白名鶴推薦的先鋒羅通,現年六十多歲。文武雙全,就是這大嘴巴的毛病讓他無法達到武將的極致。也絲毫沒有爲帥的可能。
此人心眼也不大,于謙曾經推薦他去甘肅任職,可他認爲那裡苦寒不想去。
于謙與大明皇帝朱祁鈺用眼神飛快的作了一個交流後,朱祁鈺當場拍板:“這就麼定了,傳旨羅通殿前等候。”
于謙與大明皇帝朱祁鈺都沒有問詳細的理由,一個先鋒的人選罷了,而且白名鶴與羅通也沒有私交,以往白名鶴推薦人選都沒有過私心,此次也相信不會有私心,只有五千人的正先鋒部隊,羅通還是可以勝任的。
先鋒的人選訂下了。太監還沒有出去傳話,門外這時傳來喧鬧之聲。
有太監進殿:“萬歲,已經居家休養近一年的朱謙將軍擡棺在武英殿外。”
“這位朱將軍?”白名鶴真的不認識,連聽都沒有聽過。
坐在這裡的是大明皇帝,內閣十三臣以及白名鶴。這是商量國之大事,興安這樣的人爲內官。有權勢,但這個時候不適合出現,文官們不會願意讓太監參與到國事當中,至少明面上是絕對不行的。
聽到白名鶴的提問,于謙就給白名鶴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這位朱謙將軍在土木堡之變的時候,雖然不是主力,可卻是參與過這場戰爭,就算不在主戰爭,可接下來連續不斷的戰鬥當中。他的部下死傷慘重。而後又直接的參與到了京師保衛戰之中,更是立過戰功的。
從軍多年,身上受傷無數。
因爲這些傷他的身體狀況很差,可以說依現在的身體狀態已經不足了領軍打仗了。所以給了一個優待升了兩級之後讓其回家休養。但朱謙卻沒有離開京城,一直就在京城的宅子裡住着。
介紹到這裡,于謙又說道:“自從咱們打算對瓦刺用兵開始,他就常常讓人擡着往兵部來,卻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在兵部待上半天就回去了。”說罷。于謙嘆了一口氣:“他的心我懂。”
不用於謙詳細說明,這位朱將軍心中揹負的肯定有很多。
白名鶴這時說道:“他上了戰場,怕是就回不來了。”
“他就沒打算回來!”于謙也跟着說了一句。
整個大殿內完全的靜了下來,這個時代打仗最難的不是面對敵軍,而是面對不可知的環境,還有那些讓人根本就想像不到的天氣變化。以及最可怕的就是生病了。以朱謙現在的身體狀態,這一次九死一生,那怕他留在中軍大帳也一樣。
“讓他去吧!”陳循開口說道:“如果老朽身邊的至交都留在戰場上,老朽怕不會獨活。如果活着也是爲了活出點什麼吧!”
“位置呢?”王文問道。
“中軍參謀!”于謙認爲放在中軍參謀的話,朱謙活着回來的可能性最大。
白名鶴卻問了一句:“醫官怎麼講朱謙老將軍現在的狀態?”
“醫官的說法是。他應該已經死了。”于謙倒是直話直說,按醫官的醫案,這樣的身體狀態早在一年前就吩咐他的家人準備後事了,可現在人依然還活着。
白名鶴站了起來,面對大明皇帝施禮:“萬歲,臣以爲朱老將軍眼下就給自己留了一口氣,人也是靠這口氣活着。既然是爲大明出過力的功臣自然應該有些優待,臣請萬歲恩准朱謙將軍爲左先鋒,讓樊良給他作副手。”
“可行!”陳循第一個支持白名鶴,其餘人都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這話不用明說,這與其說是讓朱謙上戰場,不如說給朱謙選了一塊辭世的地點。
大明皇帝朱祁鈺沒說話,可不代表他內心沒有感動。
白名鶴也慢慢的發現自己看到的大明和後世許多電視中演得不同,電視中最初都是把大明形容成一個貪污腐化,太監毒、文官黑、武將喝兵血的可怕朝代。可只說眼前這些人,還有殿外那些文臣武官們,他們至少有七成以上隨時準備把性命奉獻給大明。
大明皇帝朱祁鈺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話。
“白名鶴,爲朕跑個腿吧。”這裡就白名鶴最年輕,而且這張紙上寫的東西讓太監拿出去也不合適,只有白名鶴最合適了。
門外,就是皇宮外院大廣場,這裡站上幾千人也不會擠。
門開了,吸引了無數的目光。
白名鶴從門內走了出來,一隻手高高的將那張紙捧在手心上,一步一步的走下臺階。無數雙眼睛都盯在白名鶴手上,也在看着白名鶴臉上的表情。
白名鶴不認識朱謙,可他卻看到了那副棺材。慢慢的走到棺材前雙手將那張紙放在棺材上,深吸一口氣。原本在殿內想好的說辭在這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之下,卻是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好了。
放下紙,白名鶴轉身慢慢的往武英殿走去。
沒有人動,沒有人說話,一直到白名鶴進入武靈殿後,大門被禁軍關閉纔有人往棺材那裡走去。
武英殿的門關上了,在門內白名鶴聽到一聲高呼:“謝主隆恩!”
“身爲軍人,死在戰場上是一種驕傲。想我華夏數千年無數名將留下不朽之功勳,留下千年美名。我大明自開國以來,名將如雲。可嘆國力不濟,先是失了安南,後苗人作亂西南不穩。北方草原虎視眈眈,視我大明爲盤中肉。遼東各部野心勃勃,我大明遼東都司名存實亡。”陳循自顧自的說着。
說到這裡後陳循站了起來。
“大明今日起必將重寫輝煌,這豐碑上會有一處給朱謙留下名字。也會寫下於謙你的名字,當然還有……”
陳循停下了,他望着白名鶴長躬一禮。
白名鶴趕緊讓到一旁大禮相回:“陳公,你折殺晚輩了。”
“這次的主帥,老朽提名白名鶴。”陳循剛纔那一句不算震撼,大明眼下能北征,並且糧草充足軍餉無數。而且京城有堆成山的銀子,軍費的問題根本不存在。這些是白名鶴的功勞,特別是力壓倭島讓李氏高麗的臣服之心更加的謙卑。
所以說,大明再現輝煌那麼在豐碑上會有白名鶴的名字。
但主帥!
號稱百萬大軍,大明精銳盡出,京軍九成出戰,要知道土木堡之變,京城保衛戰。大明京城防衛力量可以損失殆盡,而京軍現在的兵力已經不是衛所的兵,而是在大明全國募集而來,這也是大明募兵的開始。
這是最精銳的力量,而白名鶴剛滿二十歲。
衆臣再看其他人的反應,特別是于謙與大明皇帝朱祁鈺,似乎這兩位對陳循的提議有些許的認同。不過細想一想,白名鶴出任主帥,至少是名義上的主帥也不是不行。
衆位重臣都在思考着,沒人說話。這個時候如果誰再站出來支持一下,或者白名鶴直接應下,那麼這北征主帥的位置恐怕就是白名鶴的了。
白名鶴沒說話,低着頭在思考着。
白名鶴思考的內容就是自己打一場以火器爲主的戰爭,以兵器的力量來壓制瓦刺。爲大明新的戰爭模式開創一個先河,普通的統帥依軍械選擇時候,白名鶴認爲他們還停留在結實的鎧甲,鋒利的戰刀上。
胡濙側身靠近了高谷,低聲問道:“你認爲如何?”
“不好說,白名鶴也算是人傑。但太年輕,不是說資歷而是說萬一遇到過大的逆境的話,白名鶴能撐得住嗎?再說了,如果到了必須二選一,放棄某隊的時候白名鶴能狠下心來嗎?要知道主帥可不是將軍!”
高谷的話胡濙認同,事實上他也是考慮白名鶴太年輕了。
不僅僅是經驗不足,更多則是心境上的成熟。
王文卻在另一邊說服着楊寧,王文說服的理由是,火器的運用白名鶴的戰略思想絕對是走在了所有人前頭,這次的重用火器來對戰瓦刺白名鶴肯定有高明之處。而且這北征大業是白名鶴一手促成的,所以這主帥可行,只需要選擇老成之人輔佐。
楊寧點點頭,不能不說王文的話有理。
這時,白名鶴擡起了頭:“萬歲,臣有些話想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