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到瓦刺,白名鶴不是沒有思考過,但卻是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
生活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就算不懂也能知道一些皮毛。就按一句土話來說,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至少知道豬是怎麼一回事。
可瓦刺,白名鶴卻沒有辦法。
“於大人,你別爲難我了。我只是一個從六品的小芝麻官罷了,瓦刺這是國仇家恨,不是簡單幾句話就可以擺平的。瓦刺最大的麻煩就是,他們的縱深甚至超過了大明的國土,而且他們並沒有一個真正屬於都城的地方。”
于謙微微的點了點頭,白名鶴雖然沒有提出解決的辦法,可至少沒有胡說。
更重要的是,白名鶴並沒有給任何一個空頭的許諾。
如果白名鶴大包大攬的說自己能夠解決瓦刺的麻煩,反倒于謙會懷疑。
白名鶴又說道:“我能用的辦法其實只有一種,就是防守,以進攻的方式代替防守。將兩國的防線之中打出一塊機動能力在兩三天距離的真空地帶,這樣會更加的有利的防禦瓦刺人的攻擊。如果要進攻,後勤能力決定勝負,或者是不顧一切的以戰養戰!”
于謙搖了搖頭,白名鶴說的這個他都想過,後勤能力這一點不是短時間能夠改進的。以戰養戰談何容易呀,這可賭命有什麼區別。如果瓦刺往草原深處,往極北之地逃呢。拿什麼戰,拿什麼養!
“罷了,不提這個了。”
瓦刺又不是這幾天讓大明朝堂上頭疼了,要解決也不是幾天的功夫。
于謙又把話題拉回到了眼下。
“白名鶴,十萬擔生絲,你準備怎麼用?”
沒等白名鶴回答。興安也問了一句:“白名鶴,告訴雜家你心中以爲大明無論是外來的,還是自產的,有多少生絲算是一個極限呢?”
“我還真的計算過,我白名鶴最出色的能力就是會算賬。大明所需要的生絲數量,會在未來十年達到一個井噴式的發展。眼下大明的生絲一年就是一萬多擔。明年我的計算是可以達到三萬擔,在達到二十萬擔之前,生絲還是賣方市場!”
聽到賣方市場的時候,胡濙打斷了白名鶴:“白名鶴呀,解釋一下這個名詞!”
“買賣就是交易,交易最原始就是交換,交換是平等的。但根據需求,會打破這個平等的關係,當供小於求的時候。手上擁有大量生絲的就是大爺。買到生絲之後,加工成各種絲製品,這產品的擁有者是不是大爺呢?”
白名鶴只講了一半,然後提問。
胡濙示意這裡負責記錄的一個文吏:“拿紙筆來。”紙筆沒有隻給胡濙,而是給了每個人一份。這不是考覈,也不是考試。但每個人都願意自己寫一個答案來,不求正確,只要有一個交流的機會就可以了。
在場的都是二品大員。論從政的經驗,管理一省之地的經驗都是有的。他們寫出的答案已經無限的接近白名鶴心中的答案了。
其中於謙寫道:民富則絲窮。只要朝廷取消商絲服禁令,絲綢亦是賣方。
民富則絲窮。這個窮不是窮苦的意思,而是數量少。
胡濙寫的就精彩了:如果絲品愁倉,生絲亦無人搶。
白名鶴一一的翻過,然後說道:“事實上,決定買方與賣方的是終端購買力來決定的。比如絲綢。百姓需要絲綢的衣服,百姓就是最後使用,消耗絲綢的最後一個環節,百姓們對於絲製品的需求量,決定了是賣方。還是買方市場。”
“絲綢會漲價嗎?”。胡濙問道。
“不會,因爲絲綢不是生活唯一必需品,絲綢不是鹽,除了絲綢之外棉、麻等一樣可以製作了衣服。但接下來五年,會有一個質的變化。先說絲綢商人,織戶的利益會上升,絲綢商人的利益會壓薄,一直薄到商人們感覺到危機的時候,就會出現變通。絲綢會向着更加華麗,更加高貴的方向發展。”
“麻與棉呢?”
這些答案一直就在白名鶴心中,脫口說回答了:“沒有東西會向更賤的方向發展。棉、麻會向實用性發展。比如厚度是現在麻布四五倍,耐磨與結實程度是現在數倍,卻穿着非常舒服的專業性衣料。”
“比如,馬褲、與各類工匠穿用的工作衣。行首院最近有一種新布,用超細的軟麻紗,用特殊的織法與棉、絲混織。然後變成一種非常柔弱的粗紗,織成布料之後用南洋買來的靛藍染制,估計再有三五天就會有第一件成品。”
說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明顯的可以看到白名鶴的眼睛都是亮的。
胡濙等幾位大員心裡都明白,這一切都是白名鶴努力的結果,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任何人也不會沒有一點反應的。
更何況,白名鶴的年齡才十八歲,過了年才滿十九。
胡濙這時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白名鶴,本官以前任內閣首輔,現領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先皇太師、授光祿大夫的身份問你一句,本官要上奏本,奏請萬歲、內閣、六部各位大學生共議,將生絲權單獨列一司,受六部監督,直接對萬歲負責,你可有異議!”
胡濙這一本正經的嚴肅語氣,讓白名鶴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楊能一巴掌就拍在桌上,呼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楊能的意思很明顯。白名鶴下了多大的功夫,可以說白名鶴之前所作的一切,似乎是單獨想發財,可那一件現在想來都是環環相扣,可以說佈局倭島白名鶴付出了多少。
這倭島當真一年有十萬擔生絲,而且十年內鐵定是賣方市場。
你胡濙一句話就把白名鶴辛苦種樹結出的果子要走,更何況眼下卻是這別說是果子,連花都沒有開呢,你們就下手了。
一句話,老子不服!
揭稽、鄧海龍一左一右的攔住了楊能,無論如何總要等胡濙把話說完吧。
其餘的幾個人,比如楊善、許義、陳文只是站起來退到一旁,眼下的情況以他們的身份沒有插手的資格,不是能力而是身份,他們沒辦法參與其中。這已經是朝堂巔峰的國策級問題了。
興安不動聲色的拿起茶杯,用碗蓋劃了幾下淺嘗一口,滿意的點了點頭。
于謙則是在低頭深思,這其中的門道很有趣。
胡濙繼續說道:“這十萬擔生絲,至少也是一千多萬兩銀子。可這不僅僅是一千多萬兩銀子,在你白名鶴手中,只要隨便翻一翻手,就至少加兩倍。對整個大明絲綢以及各種衣料的影響,就是以過億的銀子的貨值。”
白名鶴點了點頭:“胡老計算不差,過億是最保守的估計了。”
“老夫這些日子可沒有閒着,你白名鶴給工匠的,還有那些女算師的課程老夫也是旁聽過,也詳細的讀過教材。也算長了些見識。”
白名鶴不懷疑古人的智慧,他們只需要一些點撥就會把以前那些零亂的歸整成學問。
“白名鶴,老夫以爲。生絲會影響到大明的安危,你以爲如何?”
這句話,白名鶴纔是真正的吃了一驚。轉而臉上出現了笑容,一種非常欣慰的笑容。
“好,我答應了。”白名鶴很痛快的同意了胡濙的提議,將生絲列爲國控物資。
“白名鶴,直到今天老夫纔算真正的佩服你。你果真是非常人,此事老夫以身家名聲作保,必須會給你足夠的言語權,但生絲司的主官至少也是正三品官,十五年之內,五屆主官的人選,你都有一票否決權!”
胡濙不是爲了私利,而是爲大明。
白名鶴能說什麼?一個可以影響到大明金融危機的產業,怎麼可能掌握在個人手中。十萬擔生絲,影響周邊等各種產業以一億兩白銀計算都只是保守的估計,如果再加上海外貿易等政治與金融的因素,僅是一個生絲就頂十萬雄兵。
“胡老,於某也有一個要求。”于謙這時開口:“此事,等我等回京再奏。新年之時,白名鶴要入京獻禮,介時至少有一個月時間可以拿出一個方案來。”
“於大人說的在理,胡某也是這個想法。”無論真假,至少胡濙在於謙的提議上是完全的支持。
白名鶴這時在懷裡摸了摸,拿出幾張紙來,啪的抖了兩下放在桌上。
“這件事情,幾位大人怎麼看。如果我白名鶴錯了,我就此打住。”
每個人都過來拿起了一張,只有楊能沒有拿,楊能走到胡濙面前:“老胡,你這次不地道。我們小白辛苦了這麼久,別說是辛苦的整天都沒空回家。就是功勞那也是擴土封繮之功,你一句話就讓我們小白讓了,你今個要給個交待。”
“老夫欠他一個人情。”胡濙一字一句的說道。
白名鶴也趕緊說道:“胡老一心爲公,楊大人爲我討公道我心是感謝,可這件事情實在不能讓胡老有什麼……”白名鶴沒說完楊能就打斷了他:“別廢話,這老胡的人情無論人作夢都求不得,安啦!”
胡濙笑着搖了搖頭,這是小事也不必再提。
倒是白名鶴放在桌上那幾張紙非常的古怪。
這紙于謙見過,而且比于謙見過的更好,更精緻。
拿着來對着光線看了看,上面也有着水印,這次不止是圖案還有字樣。圖案是一條飛龍,字樣寫着大明景泰二年白名鶴監製。票上正常印的是白銀一百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