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上午,怛邏斯城難得的好天氣,風溫柔的吹着,讓人心曠神怡。[燃^文^書庫][www].[774][buy].[com](燃文書庫(7764))閒着無事,封常青一個人出來溜達,在城中最大的街道轉悠。
怛邏斯城是綠洲中的城市,因爲絲綢之路的繁盛,這裡的商業氣氛很濃,店肆很多,波斯、阿拉伯和中原的建築很和諧的在一條街上和平共處,儘管樣式迥異,沒有讓人覺得不舒服。
不同於長安的西市,怛邏斯城的店肆只要經營的是珠寶玉器生意,間或有幾個漢人或胡人開的酒肆。
封常青轉了一陣兒,感覺有些餓了,隨便在粟特人的酒肆裡喝酒。
粟特人的酒肆有別於漢人酒肆的佈局,漢人的酒肆是門口掛着酒晃兒,小吃店掛一個,小飯店掛兩個,大飯店最多掛四個。而粟特酒肆不同,在門口放着很多的牛羊頭和波斯或埃及的工藝品。
封常青走進了酒肆,看到粟特老闆的經營很有特點,以酒席推銷來自印度和波斯的珠寶,在牆壁上掛滿名貴的獸皮和各類珠寶,顯得富貴堂皇。
在那個時代,訊息極端閉塞,能有這樣高明的營銷手段,確實很有眼光。
這不奇怪,粟特人是中亞的猶太人,以善於經商而聞名歷史。可惜,過於聰明的民族沒有未來,這個民族已經消失了,輕輕地揮手揚長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粟特原居地本在蔥嶺西的河中地區,早在南北朝時期建立了康、安、米、曹、石、何等城邦,亦即昭武九姓。這些國家位居橫亙歐亞大陸的絲綢之路樞紐,乃是絲綢黃金貿易的最大轉運站,諸國因之致富。
粟特人以善經商聞名,多豪商大賈,操印歐系東伊蘭語,創立了源自阿拉美字母系統的拼音文字,其複數形式則爲suliya,在於闐諸佛教文獻中,suliya一詞意爲商人,這恰恰說明粟特人是以經商聞名於世的。
粟特人的主要商業活動內容是從中原購買絲綢,而從西域運進體積小,價值高的珍寶,如波斯寶石、天竺祖母綠、拜占庭的珍珠等,因此,粟特胡以善於鑑別寶物著稱。
酒館的老闆是一個狡詐的中年人。
這個人明顯的具有中原人和西域人的某些色彩,有一頭濃密的黑髮,面色白皙,鼻子很高,眼窩深陷,眼睛也是黑色的,但顏色更深,猶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潭水。
粟特老闆殷勤的爲封常青端上了一盆煮得噴香的牛肉,茴香的味道濃郁,這正是封常青喜歡的味道。
封常青貪婪的看着牛肉,粟特老闆麻溜的打開陶瓷罐,爲他倒了一杯地中海的葡萄酒,阿諛着說:“將軍來此地做客,請嚐嚐從波斯帶來的美酒。”
封常青隨口喝乾了這杯酒,覺得粟特人的酒甜味太重了,舌頭不太好受,沒有中原的米酒淡雅,不過,主人的殷勤,自己也不好不給面子,於是舉杯示意,表示感謝。
粟特老闆很會察言觀色,看到封常青似乎很隨和,於是故作隨便的問道:“將軍,怛邏斯城偏遠,要越過好大一片草地,路途遙遠,來一次很不容易,可要住很久吧?”
封常青剛剛得到自由,就被派來執行這一趟風餐露宿的苦差事,很不甘心情願,因此不願意想這事。粟特老闆偏偏提起了這茬兒,心裡不太高興,可是不回答又很失禮,略微皺緊眉頭說道:“我負責將阿史那獻可汗送到此地,正在等候命令,我想,很快就要回去了。”
粟特人老闆的面部動了一下,不動聲色的離開了。
不一會兒,封常青聽到了後堂傳出了很大的動靜,不知道這是搞什麼幺蛾子,招來小夥計一問,才知道粟特老闆正在指揮家人忙裡忙外的收拾東西,打包裝箱,準備要離開此地。
封常青感到不對勁兒,剛纔還好好的,怎麼一眨眼兒就要走了?不行,這裡有問題,封常青按捺不住懷疑,馬上招呼粟特老闆到近前問話。
怛邏斯城的百姓都知道,封常青就是護送可汗走馬上任的唐軍將軍,屬於太上皇,可汗都給面子,自己根本惹不起。因此,他打了招呼,粟特老闆不敢不來。來是來了,但表情很不情願,沒有了剛纔的熱情。
封常青目光如炬,看清了粟特老闆面部的細微變化,內心畫了一個問號,但他沒有表現出來,不動聲色的問道:“掌櫃的收拾東西,是不是要走啊。”
封常青的問話沒有疑問的語氣,而是使用了肯定的語調。
粟特老闆應明白了話中的意思,他的臉色陰晴不定,本待不想說,可又不敢得罪這個有權的大兵哥,想了想,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將軍,市井上傳言很多,莫賀達干將要造反。有唐軍兄弟在這裡鎮着,他未必敢,唐軍兄弟一旦撤離,怛邏斯城遲早會陷落。戰爭一起,玉石俱焚,因此,我們要走了。”
封常青想起了以前聽到的消息,這次得到了印證,內心不禁一動。這麼大的事,夫蒙靈察不可能不得到消息,讓我帶着如此少的唐軍來到此地,會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的?
想到這裡,封常青坐不住了,他很清楚莫賀達乾的脾氣,別說有五百唐軍,就是有一千唐軍在此,他也照樣敢幹。如果有兩萬唐軍在此,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續在這裡就危險了。
封常青推開了酒杯,隨便的吃了幾塊牛肉,馬上返回了臨時的軍營,打算召集帶兵的旅帥聽令,命令將士們收拾行裝,然後立刻出發,返回龜茲,離開這個已經聞到了血腥味的戰爭漩渦。
封常青趕回了駐地,發現五百唐軍已經集結待命,正在等候出發。他大吃一驚,驚問爲什麼。
唐軍旅帥是一個脾氣很大的小老頭,他向封常青解釋道:“奉了夫蒙靈察大帥的將令,馬上回安西。已經向十姓可汗打過招呼,獲得了首肯,部隊集結完畢,馬上就要出城。”
封常青很不高興,畢竟自己是護軍校尉。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個小小的旅帥擅自動用軍隊,這是太瞧不起人了。然而,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先離開這裡纔是上策。於是說道:“讓軍隊等候,我去收拾東西。”
旅帥狡黠的說道:“校尉大人,夫蒙大帥有令,十姓可汗初來乍到,需要有人輔佐,因此,命令校尉留下。我已經奉命給您留下十名士兵,他們還在營房等候您的命令。”
旅帥說着一揮手,大隊唐軍迤邐而去。
封常青猶如五雷轟頂,夫蒙靈察又把自己賣了,腦袋裡滿是憤懣與無奈。
大軍離去,封常青倍感孤單與無奈,馬上趕回了營房,寫了一封書信,命令火長派一名士兵趕回龜茲,請求夫蒙靈察大帥改變主意,讓自己回到龜茲。然而,信使還沒有回來,怛邏斯城的末日就到了,封常青再一次成爲了殉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