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往出跑,邢滿倉卻從外面一頭闖了進來,他上午到文物局彙報工作,剛剛纔趕回來的,聽說裡面在破墓,就仗着自己是領導,別人都從裡面往外跑,他卻興沖沖的往裡跑,渾然不知道里面出了大事,我一把拽着他往外跑:“快跑,裡面要塌方了!”
邢滿倉一聽,就扭頭往外跑,但還是慢了一點,牆裡的沙子就跟瀑布一樣,噴射而出,很快就把邢滿倉的腿陷在了裡面,我一看巨石也砸了下來,就拖着他不顧一切的往外跑,剛把他脫出墓道口,裡面就完全塌陷了,沙子和擂石把墓道口全部封死了。
好在有驚無險,邢滿倉腿上被蹭了兩塊皮,掂着腳逃了出來,但是這傢伙並沒買賬,出來就衝着我破口大罵,你個狗日的在裡面胡日鬼啥,要不是老子跑的快,今天要出大事!
我想這人真不是東西,明明是我把他拖出來的,他不但不感謝我,還逮住我一頓臭罵,但是罵歸罵,工作還是要做的,古墓還是要挖掘的。我們遇到的是一個流沙墓,這種流沙墓對付盜墓賊最有效,因爲流沙擂石落下來之後就把洞口堵死了,盜墓賊本來就心虛,一看幾十噸的沙石堵在洞口就傻眼了,這個工程量太大,他們沒有能力挖掘,所以只能選擇放棄。
但是這種流沙墓墓難不住考古隊,考古隊跟盜墓賊唯一的區別就是挖墓的時候心態不一樣,盜墓賊挖墓要快,在最短的時間把最值錢的東西弄出來,心慌的跟兔子一樣,只能偷偷摸摸的幹,而考古隊挖墓可以明目張膽,不受時間限制,可以年長月久大大方方的幹。
所以我們一看是流沙墓,反而安心了,就紮下帳篷住下來慢慢挖,我們讓民工先清理墓道口的沙石,整整清理了兩三個月,才把幾十噸的沙石清理出來。
等民工把外圍清理乾淨以後,裡面露出了一道石門,這纔是是真正的墓門,倒塌是流沙牆,主要是防盜用的。
我們試着推了一下古墓的石門,沒有反應,這種大型墓葬的墓門裡面都有頂門石,我們在石門上用電鑽打了個小孔,用細鋼筋伸進去撥開頂門石,打開了墓門。
墓門一開JU.,我發現黑幽幽的墓室裡有一盞忽明忽暗的油燈,就在我們推開墓室的時候忽閃一下熄滅了。
我以爲眼睛看花了,因爲那燈一閃就滅了,當時我們都覺得很奇怪,就連暈膽大的邢滿倉也驚得一愣,大家心裡都直嘀咕,可是誰也沒敢進去,因爲考古不像盜墓,不必急着進去拿東西。
我們都懵了,上千年的古墓怎麼還亮着油燈,難道里面有人?我的第一感覺是裡面進了盜墓賊,但轉而一想不可能,在墓門打開之前沒有任何人能進去,如果有人在我們之前進入古墓,那這種手段就有點不可思議了......好在這油燈沒亮多長時間,前後就是幾秒鐘的時間,在我們打開墓門的時候,一閃就熄滅了。
邢滿倉見我們大家面面相覷,沒人說話,就大着膽子說,大家不要怕,我們要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古人的長明燈長明不滅那是迷信的說法,其實早就滅了,只不過燈捻子是用白磷做的,我們剛纔把墓室打開,裡面進來了氧氣,白磷就產生了自燃,燈就亮了,這是一種科學現象,一點也不奇怪。
邢滿倉自作聰明的解釋了一番,他以爲解釋的很科學,可是兩位專家都繃着臉沒啃聲。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有沒有道理,因爲我是大老粗,不懂科學。
我只是聽我外爺說過,如果打開墓室,裡面出現一盞油燈,千萬不要大意,那燈可不是一般的燈,是用人油和石蠟做成的“引魂燈”。他再三叮囑,鬼點燈,人倒黴,如果發現“引魂燈”,那就是凶兆,墓室裡的東西絕對不能取,趕緊趴下叩幾個頭,然後倒退着原路返回,可保無恙,否則就會大禍臨頭。
後來我才知道邢滿倉的“科學”解釋根本就不科學,白磷自燃要達到四十度以上才能自燃,雖說當時是五六月份,但山洞的氣溫很低,涼颼颼的跟開了空調一樣,根本不超過20度,就算燈捻子是白磷做的,也達不到自燃的條件。
如果燈捻子用白磷做的,當初點燃長明燈的時候白磷就會一下燃燒乾淨,哪裡等現在還有白磷,所以邢滿倉的話是前後矛盾,怪不得兩位專家不表態。
麻爺說到這裡,我們頻頻點頭,表示支持他的看法,我沒想到一個盜墓賊的知識面居然這麼全面。
麻爺接着說,既然不是白磷自燃,那長明燈是怎麼回事?我是親眼看到那盞油燈熄滅的時候還冒了一股煙,看的真真的,可不是眼花了。
當時我我外爺說的話,鬼點燈&JU.,人倒黴,心裡就打了退堂鼓,但是邢滿倉卻咋呼着,快快快,大家進去看看,墓門打開文物馬上就會發生氧化,我們要趕在第一時間搶救文物,這是政治任務!
那時候政治思想壓倒一切,很多小幹部動輒用政治任務的大帽子來壓人,如果不聽話,就是政治思想有問題,跟政府對抗,就是反革命分子,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都是在政治任務的壓力下完成了。
我雖然被保釋出來跟考古隊幹活,但本質上還是個勞教人員,哪敢不聽話,況且這個時候正是需要表現的時候,我只好硬着頭皮,第一個進入了古墓。
進入古墓之後,那感覺就像鑽進了大冰櫃,渾身冷颼颼的,一股寒氣直往毛孔裡鑽,隔着衣服都覺的寒毛根根站了起來。
我走在前面,他們一幫人跟在我後面,別看那個邢滿倉,外號邢大膽,但是這會卻跟一個聽話的孩子一樣,一聲不啃。
墓室裡黑咕隆咚的,我用手電向兩廂耳室一照,發現左廂放着一口棺槨,右廂放着一口棺槨,通往主墓室有一條甬道,甬道後面有一口三尺左右的石頭平臺,平臺上也放着一口棺槨。
三個棺槨呈“品”字型擺放,但是不仔細看,只能看到下面兩個棺槨,上面那個棺槨因爲位置高,基本上看不到,很容易被忽視。
我知道這是故意擺放的疑棺,因爲一般盜墓人只能看到下面兩個棺槨,而且這兩個棺槨大小又是一模一樣,很難區別哪個真棺,哪個是假棺。
邢滿倉說:“咦,這有兩口棺槨......”他話沒說完,忽然停在那裡不啃聲了。
我順着他的目光一看,左廂墓室的棺槨後面站着一個黑影,我眨了一下眼睛,以爲是看錯了,待再看時,發現黑影沒有了。
邢滿倉說,怎麼回事,大家都看到什麼......什麼不一樣的東西沒有?
我估計大家都看到了,但是都搖了搖頭,沒有一個人敢說真話,那個年代是嚴禁封建迷信的,邢滿倉又宣佈自己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是不信鬼神的!
儘管大家心裡都很緊張,但是誰也不願意討那個沒趣,刑滿倉見大家都不啃聲,就自言自語的說,難道是我眼睛看花了?
說着邢滿倉下意識的向右廂墓室看去,這一看他又愣在了那裡,因爲他看到那個人影站在右邊棺槨的後面,不光是他看見了,我們也看見了,而且我看的很清楚,那黑影個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黑呼呼的,就是看不清臉。就在大家發愣的時候,那黑影又無聲無息的不見了。
大家的心裡都毛了起來,用手電照了照,再也沒發現那個黑影,邢大膽這下也麻爪了,他咳嗽了幾聲,自己給自己壯膽說,毛主席教導我,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紙老虎,我就不相信,千百年的死屍還能詐屍?把棺槨打開,讓一切魑魅魍魎都見見他陽光!
邢大膽不愧當過兵,有一股子愣勁,他拿着撬槓向那口棺槨走了過去,準備撬開那個棺槨。
我本能的想阻攔他,因爲我心裡特別不踏實,前幾天民工清理沙石,從沙石裡清理出來一對怪獸,長的半人半獸,看臉像人臉,但身體卻是動物身體,表情痛苦,譎詭奇特,我看了一眼心裡就忽悠了一下,感覺心臟就像人扯了一把的感覺。
兩位專家說是鎮墓獸,唐三彩燒製的,可惜不小心被民工打爛了。否則還是很有價值的。
但是我看了這個鎮墓獸就覺得心裡毛毛的,總覺得要出事本想提醒他們小心點,但是我張了張嘴,話還是沒說出來,因爲這只是我心裡的感覺,沒法向邢滿倉說清楚。
邢滿倉說,你們把相機準備好,我把棺槨一撬開,你們就拍照,第一時間把棺槨內的東西拍下來,萬一文物氧化了,我們還有個原照。
我們就近圍了過來,才發現棺槨是石槨,裡面裝的是一副楠木棺材,兩位專家都舉起了相機,邢滿倉把撬槓插進了棺材蓋子的縫隙裡,他擔心自己的力氣不夠,又叫來一個壯壯的考古研究生幫忙,兩人喊着一二三,咯噔一下撬開了棺材蓋子,兩人接着一發力,呼的一下將棺材蓋子掀在了一邊......
兩位考古專家急忙舉起相機準備拍照,忽然發現裡面的情景不對,因爲裡面躺的不是古屍,而是一具新鮮的屍體,灰褲子藍上衣,腳上還穿着黃色的解放鞋。
這次可把邢大膽嚇了一跳,他張口結舌的說,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這不是幹活的黃老焉嗎?
我們都懵在了那裡,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麼回事,經邢大膽一提醒,大家忽然想了起來,考古隊裡確實有個幹活的民工叫黃老焉,這人四五十歲的年齡,個子不高,老實八腳的脾氣很好,幹活也實在,從來不偷奸耍滑,不計較得失,就是平時不愛跟人打交道,話少,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來,也有人說他是個“啞鱉瘟”,可是誰都想不通,這麼一個老實巴交的人,怎麼會躺進古墓的棺材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