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棍老臉漲的通紅,不僅是腦充血,還有一股羞憤的情緒。
老子堂堂人類,
活了七十多歲,
如今晚節不保,
倒掉富士山下。
“小猴崽子,快把老道放下,不然施法收了你們,讓我大兄弟收了你們!”
猴頭雖然靈巧,但也聽不懂人語,嘰嘰喳喳,開開心心,拉繩的拉繩,打結的打結。
就跟滿載收穫的獵人,提着獵槍,扛着獵物,鬥志昂揚的回家了。
李達自不知道這一切,他更不會想到,安排望風的隊友,會被猴崽子的智商壓制。
他高估了老神棍的智商,把他當人了。
他正在全力以赴,鎮壓心猿。
……
道家的等級是很難劃分的,因爲學科不同。
單是他這一脈,百多年,十多代,包括他自己,僅有的三位,誰也不一定不如誰。
一代祖師,也就是傳說中觀神如己、天地相契的那位,那未必就比李達強。
無它,厚古薄今,人之常理。
比如道家鼻祖老子,他就真的比開創符篆道派的張道陵,整頓道統科儀的寇謙之,三教一家的張伯端,性命雙修的丘處機業務能力要強,知識面要廣?
這還真不一定。
這些大佬背後都是有皇帝撐腰的,資源多,人脈廣,不比國家級圖書館管理員要差到哪兒去。
現實可以被打敗。
而傳說是無敵的。
解釋這麼多,只是想證明,李達雖然年紀輕、輩分低、手段少。
但巔峰就是巔峰!
出道即巔峰,那也是巔峰!
不比白雲觀前兩位差上一絲半點。
就在密密麻麻的心猿,海底撈月般,漫溢到湖心之際。
李達的反擊開始了!
水天一色,萬籟俱寂,蓮莖從水底快速生長,李達身體表面,下丹田到中丹田,再到頭頂百會穴,都微微發熱。
這在中醫學上,叫貫通中脈。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隨着蓮花的旋轉,一股熱、麻、漲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這只是表象,就像超聲波反射一樣,天地頻率在往蓮心做高速週期性運動。
按照《觀神法》的描述,這叫籍‘人天合發’興‘人神感應’之理,回其天機,復其本體。
蓮花越轉越快,最終與天地萬物之‘精華’一起變成一個金黃色的參果。
猴頭全部瘋狂起來,拼命往果子上抓去,
這參果形如睡着的嬰兒。
一股難以形容的奧妙散發。
寂靜之中,嬰兒似從夢中慢慢醒來,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中,掐火指。
瞬間,水中火,火中水。
水面之下,紅光浮起,熊熊烈火!
不是每個猴頭都叫悟空。
‘吱吱’聲中,所有猴崽子被燒成精光。
李達睜眼。
妖洞被破!
眼前,遍地焦毛。
看了看左右,不知不覺,自己已走到山洞深處,左右望去,兩大一小三山洞。
李達剛要選擇,腦袋一暈,就像是坐久了,一下子猛的站起來,頭暈,腦缺氧。
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深深的疲憊。
正如一般手速快的男人,持續時間都比較短。
道家文科可以做到‘瞬息施法’,但缺點是持續時間不長。
施法秒射,
行法也秒射,
時間短的連他自己都怕。
李達嘆了口氣,眼神呆滯,神光收斂,小號上線。
假如三魂七魄的說法是真的,那麼李達穿越後,就有六魂十四魄。
他切換的,是原主的魂魄。
就像是磕下了藍色小藥丸,瞬間神采奕奕,精神充沛。
但感覺卻消失了。
眼前的光、色、形、影,像是被鍍上一層灰。
這是普通人的感覺。
黃皮子附體,等於把小號等級清零,而且道基損壞,永無恢復的可能。
所以李達一般不怎麼用這號。
但現在大號缺藍,只能將就着了。
三個山洞,李達探了最大的一個,剎那間,一股顫慄心寒的感覺從心底炸開,像是普通野獸碰上窮兇惡獸,天性上的壓制。
李達嚥了口吐沫。
從心的收回了腳。
小號被清零,也不全是壞處,被黃皮子附身後,它的獸性本能貌似繼承了下來。
這裡面絕對有一隻大妖怪!
李達悄悄探了探另兩個洞口,在左邊小洞中,感到一股誘人的香味。
找到地兒了!
這口子僅有狗洞大小,李達不得不匍匐前進,洞道蜿蜒向上,艱難的爬了數十丈,洞中酸腐味越來越重,越來越多的山果子堆在一起。
都說猴頭會釀猴兒酒。
李達現在明白,那都是扯淡的玩意。
果子腐爛發酵的酸味而已。
在這羣果子中,有三朵花兒分外顯眼,四瓣,棕色絨毛,像猴尾巴劈成四塊。
李達百度多年,就沒見過這麼奇怪的花。
仙花靈草?
不存在的。
道家煉丹,玩的是化學反應。
摸出一塊帕子,將這三朵花裹起,收入懷中,恰好看到牆壁上的小孔,透着微風。
李達蹭過去,這小孔居然直通對面洞穴。
然後,他就看到了——
被一窩子猴頭綁在中間、愁眉苦臉的老神棍。
“……”
人老了,智商也能返祖?
猴頭們對於老神棍的態度很奇怪,不像是對待犯人,恭敬的很,兩個母猴子還剝了香蕉往他嘴裡塞——就像是在招待貴賓。
大約是見他實在不想吃,猴頭們嘰嘰喳喳一片,商量好了後,扒開牆壁的藤蔓,跟擡八擡大轎似的,還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塊破布蓋上。
看模樣,
就像是,
八擡大轎的新娘?
李達愣住了,這是哪一種操作?
藤蔓完全被扒開後,猴頭‘咿呀呀’跪倒拜地。
然後,李達看到了一張牀,牀上那巨大毛絨的身子,還有那沉甸甸的胸脯。
牀腳旁還有一根皮鞭。
似有似無的喘息聲。
濃厚的腥臊味。
呵,
好大一隻母猴砸!
這是,
交配!?
老神棍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瘋狂的掙扎起來,尖叫道:“放開!放開我!老道我富貴不能淫,不能淫!
不能淫啊!!!”
李達沉默片刻,
緩緩摸了回去,
人似鳥朝天,
不死日猴咂。
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容我先出去想一想。
……
“猴精花,找到了嗎?”
老山外的爛泥地,尋味而來的愛狗黨盯着李達,木訥的臉上,充斥着狂熱。
李達打量着對方,一身爛泥爛草,還有幾塊血跡,尤其是右腳腳踝上,血跡尤爲明顯,走路過來時,有些輕微的瘸拐。
但這都遮掩不了,那一身的兇悍氣,像一隻窮途末路、卻死咬不放的瘋犬。
“我師父的東西呢。”
戰刀、包袱,沒有半點破損。
李達點頭,遞來一塊包裹的手帕,愛狗黨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
“就這些了?”
“你不是鼻子好使嘛,聞聞。”李達坦然道。
愛狗黨扭了扭鼻子,狗鼻子能辨認兩百萬種味道,尤其是種藥那種獨特、奇妙的味兒。
“啊切!”
他用力打了個噴嚏,兩眼盯着李達:“你身上什麼味?”
“還能什麼味,鑽山洞裡,爛果子爛葉子,說不定還有野獸糞便的味道。”李達面色坦然,渾身贓污,張開雙手:“搜個身?”
愛狗黨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不用了,你那師父呢?”
“我師父爲了這件事,犧牲了他珍藏已久的寶物,現在還困在那妖洞裡,生死不知,”李達黯然道。
這不是演技,真是自然感情流露。
愛狗黨認真道:“你師父是個大好人,我欠他一個人情。”
“那就告訴我真相,明知是妖窟,你怎會一人來採藥?”李達盯着對方的眼睛。
“我師門替我請了位好手,他是西北的訓猴人,最善對付這類猴妖,只是我來縣城三天,都沒見到他。”
訓猴人!
李達回想起妖洞中看見的那隻鞭子。
趙二孃那特殊的妖上身。
猴壯婦。
腦中隱隱有一條線,把它們依次串在一起。
“幫我個忙,就當還我師父的人情。”
……
衙門有衙門的規矩。
武行有武行的規矩。
大拳系、小拳種,涇渭分明,錯綜複雜。
不守規矩的人,當地就要有話事人處理。
這也是規矩。
四門叟陰着個臉,風吹長衫,竟發出‘啪啪’脆響。
節節貫穿,一動無有不動。
這是四路奔打拳的節勁。
老臉煞氣如潮。
規矩守不住,規矩就不是規矩。
話事人鎮不住場面,話事人就得換。
這是要他的老命。
愛狗黨從小巷子鑽出,肩上抗着個大麻袋,麻袋晃個不停,活像人口販子。
“我有事,今日不跟你打。”
“你師父來此,也不能壞規矩,殺一個,綁一個,這天下還沒亂呢!”
愛狗黨腳步不停,無視對方的兇狠。
“殺狗者死,至於這個,”他頓了頓:“受人之託。”
“四路奔打,秘蹤拳的外架子套路,擋不住我,我也不打老東西。”
“你總得給我個交代!”
浦子縣城內,唯一撐場的老拳師撂下這句,擋在面前。
“我跟師父說,日後象形拳不砸你的場子。”
“好!”
愛狗黨走後,兩個紋身漢子從巷外走來,其中一個,恭敬的把外衣給老人披上。
“師父,放了他,衙門怎麼交代?”
“打行抽籤,找個替死鬼。”
“師父——”此人尤有不忿。
“象形拳是東南興起的大流派,他們的面子,不能不給,你日後就懂了。”
“小拳種入大拳系,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