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一聲大吼從海底傳出,接着就是一道沖天大浪。老龜那龐大的身軀猶如利箭一般,瞬時又從海內躍了出來,昂頭向天,張着血盆大口,不住地嘶吼着,狀若瘋狂一般。這老龜明顯已然陷入了瘋狂,隨風和慕容希對視了一眼,連連後退,退入了船艙內,指不定鬧出什麼事情來,不敢靠近甲板。
九天之上依舊是風輕雲淡,什麼變故也沒有,就像是剛纔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妄一般。
可是隨風看得清清楚楚,老龜的背上那道極爲厚重的龜殼分明在剛纔一劍之下已然有些龜裂了。腦袋上的老皮更是撕裂了不少,傷口處不住地向外滲着鮮紅的血液,滴落在海里,竟引來了不少魚蝦搶食。
“孽畜,忘了你的使命了麼!”半空一聲朗喝,沒有音波聲浪,只是單單的巨響。可是老龜卻渾身一震,雙眼的瘋狂之色隱退了一分,像是恢復了幾絲清明。
“難道說這個功造參化的神秘人與這老龜相識?還牽扯到了什麼使命?”隨風喃喃自語,心中更是奇怪,總覺得這說話聲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裡聽過,可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隨風還未來得及好好思索,就被慕容希一聲驚呼給生生地打斷了思緒。
隨風擡頭望去,老龜剛剛恢復了一絲清明的雙眼重又佈滿了血絲,兩眼閃着濃濃的幽光。口中低低地淺吟着,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傷口疼痛的刺激。
似乎也知曉那神秘人功力非凡,不是尋常人可比。老龜低下了腦袋,四足彎曲,將身子緊貼在了海面上。口中的淺吟聲越來越大,似是在積蓄着力量想要最後一搏。
隨風皺了皺眉,困獸猶鬥最爲慘烈,但願不要波及到船隻就好。不然若是船毀了,這一船人除了葬身魚腹再沒第二種結果。若是他全盛之時還可帶着慕容希凌波而行找到個荒島,或許還能存活下來,可是如今他體內一團漿糊,傷勢極重,連運氣都很困難,更無論施展那般高深的輕功了。
“困獸之鬥,註定徒勞。”半空中的神秘之人看穿了老龜的心思,不過卻並不出手。不知是同樣在積蓄力量還是在笑等老龜的全力一招。
嗷嗚!老龜又是一聲大吼,只是這一次的吼聲中多了不少痛苦的神色,像是做出了什麼極大的犧牲一般。連身下四足所踏着的那個法陣的色澤也黯淡了許多。大口一張,從口內吐出了一個月白色的足有人頭大小的圓珠。
這圓珠一出,整個海域風浪盡止。無盡的光芒氣勢從這圓珠上爆發出來,就像是海面上升起的第二輪太陽!
慕容希悚然而驚,一把拉過隨風轉過身去,不再看着那圓珠,說話的聲音裡滿是驚訝,“這是傳說中的內丹!我還以爲只是一些民間無聊之人的隨意杜撰,沒想到竟真的存在。看這內丹的大小,這老龜怕是有千年以上的道行!”
“內丹?”隨風眉頭一跳,心裡浮現出了幼時所看過的一篇古書,名作《神仙妖物志》,其中便提到了內丹。按書中的說法,這內丹乃是妖物吞吐日月靈氣所成的精華,人將吸取的靈氣存儲在丹田內,而妖物沒有人身,自然不能像人一般,其靈氣在體內凝結便成了內丹。內丹可謂是其全部的神通所在,擁有着無與倫比的力量。
若非是遇上了難以面對的絕世大敵,妖怪是不會輕易將內丹放出體外的。同樣地,一旦妖物祭出了體內的內丹,便是報上了玉石俱焚之心,只因內丹一出,無與倫比,除非相等的靈物,否則任你多高的道行,依舊無物可擋!
“哼!想與我玉石俱焚麼?大帝馴化了你千年,你便是這樣的麼?滿身戾氣,哪裡還有個靈獸的樣子!也罷,你還是跟我回山好好修行去吧。”半空中的神秘人物似乎也生了幾分怒火,重重地一聲冷哼。
這一聲哼聲,震得直往上升的如烈日般耀眼的白色圓珠一陣地晃動,好像隨時都會落下一般。
此刻的海面上充斥着難以言喻的強光,晃得人們睜不開眼來。衆人都背過身去,只聽得到身後如潮般翻涌的海浪和老龜低低的嘶吼聲,就連隨風的靈覺也受了極大的影響,只能勉強感知到一個模糊的大概。
吼!老龜一聲巨吼,明知不敵那個神秘的存在,卻倔強不肯認輸。又是一道本命元光打入了內丹之中,本就絢爛奪目的白色丹珠威勢更盛了幾分,即便背過身去,所有人依然能夠感知到身後那如火灼般地發燙。離得這麼遠都有如此熱力,很難想象正面迎上這個丹珠又會有怎樣的後果。
隨風就連想一想就會覺得脊背發寒,生出了些許冷汗。剛纔若是老龜用上了這十分之一的力道,怕是他早就生死當場了。
老龜這一道本命元光的注入,剛纔還搖搖欲墜的丹珠立時整個一震,像是震退了一層無形的束縛,速度又快上了幾分。而發出了這一道元光的老龜就像是用盡了身上最後一絲力氣,癱軟在了足下的法陣上。
突然,丹珠上方的虛空一陣如水般的顫動,像是開啓了一道空間之門,從虛空中伸了出一隻銀白色的巨手來!
這一隻巨手足有數丈見方,懸在半空看起來雖不是非常巨大,可是卻有着一股遮天蓋地的氣勢。巨手一出,海面上剛纔耀得人們睜不開眼的強光立時減弱了不少。人們驚訝地睜開了眼睛,就看見銀白色巨手如捏彈丸一般,輕輕鬆鬆地將老龜吐出的丹珠一把握在了掌中!
老龜大驚失色,拼命地嘶吼着,用上了全身最後的妖力,想要溝通自己的內丹。卻絕望地發覺,它早已和它的內丹失去了聯繫!
要知道內丹是妖獸一身精華所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失了內丹,不但一身道行飛退,壽元減弱,即便經過長久的修養能夠再凝結出新的內丹來,可是其效力比之從前不知會減弱多少,是以對於妖獸來說,內丹簡直比半條性命還要重要。
老龜還想掙扎,又試了幾次,可內丹握在那隻銀白色的巨手裡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哪裡還有一絲音訊?老龜的嘶吼聲越來越小,巨手卻不管不顧,直接又收回了虛空之中不見了。老龜衝着巨手隱沒的地方又低吼了幾聲,可是天上除了朗朗晴天之外什麼都沒有。
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老龜不是沒有想過反抗和掙扎,可是如今它連內丹都已失了,不說它一身妖力十不存一,便是它剛纔攜着內丹的全力一擊也根本沒能奈何得了那個人一絲一毫。它又如何反抗?只得低下了腦袋,連連哀吟着。
明明是極爲醜陋巨大的妖獸,發出的哀吟聲卻極爲地悽慘,就像是它遇上了什麼千古冤情一般。聽得人愁腸百結,一船人聽這剛纔還兇猛無比的妖獸此刻發出這樣可憐的哀吟聲,都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心中忍不住地興起了惻隱之情,好像這老龜真的極爲可憐一樣。
隨風也皺了皺眉頭,“你們呆在船艙內,先不要出去。事情似乎還沒結束。”他總覺得半空中那個出手的神秘人應該還沒有走,接下來也許還會有什麼變故。
其實不用他說,此刻甲板前就浮着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特別是見了其翻山震海的本領,又有誰嫌命長敢出去亂走?
又過了片刻,老龜見半空中依然毫無動靜,更加地惶恐了。它本以爲自己服軟之後,那人會可憐它將它的內丹還給它,可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什麼也沒發生,它沒了內丹,感知力也弱了很多,只覺得半空中空空蕩蕩的,也不知那個神秘人還在不在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時刻,還是沒有變化。嗷嗚!老龜一聲哀鳴,它因貪婪而浮上海面,卻不想撞到了鐵板,此刻連自己的內丹都被收走了。
沒了內丹,它便沒法繼續修行,想想前途一片的灰暗,簡直連腸子都悔青了。這纔想起了剛纔自己在狂暴時神秘人說的一番話,若不是自己忘了大帝臨走時的教誨,出到了外界,不然也不會發生這件事了。
老龜低着腦袋,收起了身下早已黯淡得幾不可見的法陣,縮着身子就想潛回大海。
卻聽半空中一聲帶着輕笑的聲音,“孽畜,此刻可曾知錯?”
一聽是剛纔那個神秘高手的聲音,不僅老龜,就連隨風他們都是一驚。沒想到他竟一直隱沒於虛空中,並未走開。
老龜停住下潛的龜身,轉過頭來,朝向天際,極爲誠心地點了點腦袋,又是低吟了一聲。就跟人認罪的樣子一模一樣,只是這麼一個碩大的烏龜做起來,怎麼看怎麼滑稽可笑。慕容希忍着笑,靜看着場中的變化。
“如此,我便代大帝罰你百年內不得出島,你可有異議?”半空中聲音又響,這一次帶上了些許威嚴。
震得下方的老龜又是一陣地顫動,趕忙連連搖着**,示意沒有絲毫異議。
“那好,我帶你回山。”話音剛落,又是一陣虛空波紋,老龜上方數十丈處的空間無端破開,露出了其後的空間亂流,可是隻有一瞬,一道金色的物體從天而降,懸在了老**頂。剛纔破開的空間裂縫也自行地合攏了起來。
待金色的物體整個停住,隨風纔看了出來那是一個閃着金光的銅鈴。
渾身止不住地狠狠一顫,一下又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倒抽了一大口涼氣。這一下也把抱着他的慕容希嚇了一跳,“隨哥哥,你怎麼了?”
隨風吃力地閉上了眼睛,搖了搖頭,卻怎麼也止不住內心的震驚。這一個銅鈴從樣式和色澤上來看分明和在扶桑的秦時客棧內第一天所見到的那個身着斗篷的神秘男子掛在脖間的那個一模一樣,這才猛地想起,難怪剛纔覺得那個神秘人的聲音有些耳熟,分明就是客棧內見到的神秘男子的聲音!
“難怪那日我見他宛如全身寄於虛空恍如無物一般,不想竟有如此莫測的實力。”隨風閉着眼睛,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