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希說完呵呵地笑着,完全沒有看到隨風的表情凝重地像是結了冰一般。沒想到簡簡單單的事情竟然還有着這樣一份隱情,若不是他找出了易容尾隨的慕容希恐怕還一直不明真相。隨風之所以投靠藤原世家爲人所制,未必便沒有一絲報恩的想法,畢竟救命之恩無與倫比,是以儘管高橋一雄對自己很是敵意與仇視,他依舊百般退讓。可沒想到原來當初救了自己的是眼前這個姑娘。
“你竟然以爲一時的好奇來了怎麼遠的地方?而且你是如何學會扶桑國語的呢?”隨風看着眼前書生裝扮的姑娘,愈發的好奇。
慕容希款款一笑:“既然是要學易容嘛,自然要對各種人說話的聲音瞭如指掌咯。所以原來爲了練習這個的時候,我曾經跟隨過一個前來大唐的扶桑人學習過扶桑的國語,以便增強我嗓音的發生能力。本來只是一時的新奇,沒想到真的會派上用場。”
慕容希話一頓,又道:“我經常頂着爲家族辦事的任務去各個地方交遊的,扶桑這種地方並不算遠,我曾經還去過崑崙以西的西域地帶呢?那個才叫做遠呢。”
崑崙以西!隨風嘴角抽了一抽,沒想到她這樣一位女子竟然如此不凡,膽敢獨身一人去往那樣一個一毛不拔的地帶。
忽然想到了什麼,慕容希突然又笑了起來,問道:“對了,說到高橋先生,我一直都沒有搞明白,他爲什麼要說是他救了你呢?”
被慕容希這麼一問,隨風也是一陣沉吟。高橋先生原來一早便認識自己,他思來想去,也只可能是因爲藤原伯二的緣故了。許久,才應聲道:“想來,恐怕是因爲如今藤原世家陷入困境,急切地需要一位高手來震場吧。救命之恩非同小可,如此也是想要我有報恩之心吧。對了,我還沒有謝過你的救命之恩呢,救命之恩無以爲報,日後姑娘但有所求,只消隨風能夠辦到,定然在所不辭。”
慕容希開懷一笑,似乎是一時沒有忍住,笑聲裡又夾雜了幾絲女聲。花枝亂顫的樣子,片刻才平靜下來,“我救你不是爲了你的回報啦,嘿嘿,若是你死了,我到哪裡去探究這些秘密呢?”
“探究秘密?!”隨風一聲驚呼,“你要探尋祥瑞的秘密?”
慕容希柔柔地應了一聲,“是啊,我一直很好奇,家主大人平時高高在上,整天究竟探求的秘密到底會是什麼?你當時出現在錢塘江裡,想必他們尋找的那個東西就在錢塘江附近吧?嘿嘿,既然被你發現了,我就不會再跟着你啦。過幾日有機會我就潛回大唐去。”
“不要去!”隨風突然高聲道了一句,吸引得周圍一圈的武者紛紛投來了奇異的目光。
“爲什麼?難不成你怕我會跟你搶?”慕容希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
“自然不是,那裡實在是太過兇險,想必此刻應該全是那個奸相李林甫的爪牙和血隱堂的殺手。若是你貿然去了,只會送死而已。”不知爲什麼,雖然沒有看見她的真面目,但隨風卻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實在是不願她因爲登龍臺而香消玉殞。
爲了所謂的龍氣、九州神器,多少人絞盡腦汁,甚至付出了許許多多的生命。有太多無辜的人爲此犧牲,隨風實在是不願多一個這樣年輕的姑娘。
慕容希嘻嘻笑着,“這個不用你操心啦,你別忘了我的易容術,哪有這麼容易陷入危險。你還是擔心好自己吧,我要走了。”
“你現在就要走?”隨風一驚,他好容易有個能夠說些交心話的人,沒說幾句,竟然就要走了。
慕容希剛走了幾步,回過頭來,淺淺一笑,“不然呢?你有什麼要說的麼?”
隨風心裡猛地跳出了個想法,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你可不可以幫我易容,我也要離開這裡!”這一句說出,他彷彿自己都聽到了心裡的石頭落地的聲音。中原的諸多事宜壓得他簡直快喘不過氣來,時間越拖越久,他越是擔憂。
慕容希哼了一聲,“你以爲易容這麼容易啊,說易容就易容。我問個秘密你都不肯告訴我,我自己要去調查,你還說這個危險說那個危險,擺明是不想讓我去嘛。那我爲什麼要幫你易容啊?你還是安心地當藤原世家的幕僚武士吧。”
說完,扭頭走了,那一襲白色的長衫越來越遠,隨風想挽留,卻不知說什麼。許久,才憋出了一句,“姑娘,你還沒給我看你的真面目的!”
聽到了隨風這一句,慕容希一下聽了下來。片刻,回眸一笑,道:“好啊,下次見面我就給你看我真實的樣子。”
接着,頭也不回地走了。
隨風心裡暗歎一聲,他也是偶然想起,若是慕容希願意幫他易容混到大唐去。他也就沒必要還要去巴結天皇、提防藤原伯一的暗算了,這些瑣事想着都有些頭疼。可是,好像慕容希對他並沒好感,擺明了不願幫他。
傍晚的晚風輕拂,隨風擡起頭,看着天邊那一抹越燃越烈的火燒雲,心裡一陣的唏噓。慕容希不願幫忙他也沒有辦法,明日就是武道大會的八強爭霸了。撓了撓頭,事情雖然繁瑣,但他還是要面對。是以慕容希逐漸走遠,他也沒有追過去。原以爲他與慕容希的見面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卻沒想到在日後完全變了樣貌。
隨風又一個人在東大寺裡逛了許久,也想了很多。扶桑尊崇大唐風化,沒想到連這勾心鬥角的一套也沿襲了過來。可是想想卻也正常,有人的地方總有着這樣那樣的鬥爭,他雖然不喜卻也無法逃避。
想想曾經王昌明、樑偷兒跟自己說過的話,隨風的眼神又堅定了不少。
第二日,由於只有八個人,抽籤倒更像一種形式。不過一炷香的光景,八個人便分好了組。今日也是整個武道大會的最後一天了,上午分出四強,和五至八名的爭奪,下午便是確定四強的排名了。
同樣的,最後一日的比賽觀者也是最多的。上至天皇、關白,下至尚武的黎民百姓,無一不關注。
擂臺下所有的觀者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各自的眼睛。全神貫注,高度緊張。這是前八之爭,各個都是扶桑可數的舉世高手,自然也是整個武道大會對決最爲精彩的一部分。
清風微微拂過,捲起了隨風耳際的一縷髮絲。他微閉着雙眼,彷彿沒有看到面對着的源氏佳彥早已摩拳擦掌,一雙眼睛都瞪得有些發紅,右手將掛在腰間的刀柄捏得生緊,滿是蓄勢待發的姿態。
裁決僧不過剛下達完口令,源氏佳彥一把拔出了腰間的長刀,腳下用力,朝着隨風就衝了過來。
一劍起,一劍落。沒有華麗的劍影,也沒有紛繁的變化,一如之前的隨風一樣,簡簡單單的一劍遞出。便是這麼簡單的一劍,可是落在源氏眼中卻完全變了色彩。本來他就報了必輸的心態,只期望能拼死給隨風留下一下傷痕。
他之前聽說的隨風的種種戰績,他以爲不過是人們以訛傳訛而已。可是沒想到當真的自己面對隨風的長劍的時候,就像是崑崙崩塌,九天星河倒轉而下,又像是泰山震動,四海隨之而橫流。這般氣勢實在是太過駭人,說出去是決計不會有人相信的,源氏也希望眼前這一切不過只是自己的幻覺,這終究還是他的一番妄想。
在所有人的又一次驚呼聲中,源氏長刀從正中斷成兩節,在他的癡傻呆愣中被隨風輕輕一腳給踹下了擂臺。
如此,隨風便輕易地又升一級,進到了前四。沒過多久,前四的名單便排了出來。此次讓所有人都極爲驚訝的是,前四中竟然有兩人不是世家中人,除了那個神秘莫測的無名氏之外還有一個剛過而立的青年。而剩下的那人則更是讓隨風吃驚,不是別人,卻是井田世家另一個少年——井田兵衛。
時間一晃便到了下午,
剩下幾名的歸屬也都定了下來。“兵衛,你不要留手。”隨風依舊神色平淡,看着當初泰山下有過一面之緣的故人,無悲無喜。
“隨風君,我走到今日這步全憑運氣使然,能在四強的擂臺上與你對決更是我的運氣。若是換了旁人,不知我會多麼地狼狽,遇到你,至少還能保留一分顏面。我自知即便是十個我加起來也絕不是隨風君的敵手,還不如認輸來得痛快。”井田兵衛並沒有拔刀,而是平平淡淡地說了這樣一番話。
隨風聽了也是一陣地黯然,默不作聲地看着他轉過身,從擂臺的邊上跳了下去。
底下,觀者都是一陣地惋惜,這種強者間的對抗實在是極爲罕見。即便是實力懸殊,也依舊會極爲精彩。只是沒想到兵衛都進到了四強還會如此果斷地認輸。
隨風看着兵衛決絕果斷的背影,反而是一陣的欽佩。正因爲扶桑之人對於武者的榮耀看得極爲重,所以兵衛能夠做出如此選擇才更加值得敬佩。拿得起,放得下,說起來容易,卻未必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默然地看着裁決僧宣判自己的勝利,和臺下萬千歡呼的人潮,隨風卻是一片的平靜。滿腦子裡想着的都是自己那些拿得起但放不下的事,不禁反問了自己一句,自己是不是也該學一學這扶桑的井田兵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