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要啥自行車
黎筱雨悲喜交加從工作室出來,打了車回醫院。她今晚還得回去陪着她姥爺。
醫院還是那個醫院,黎筱雨挺不喜歡醫院的,全是負能量。
但衛萊是醫生,衛萊在這個醫院,她就又覺得醫院特好,特親切。
乘電梯上樓。
黎筱雨心情忐忑,雖然揹負着莫大的委屈,但嘴角還是不自覺帶着笑。
衛萊那麼維護她,她能不樂嗎。
她早知道,她乾姐姐就是這樣的,悶不吭聲,但事兒都做得好。她那時候初中,要什麼,她姐就給什麼,從來不抱怨她。她家裡條件不好,有一天同桌男孩丟了貴重文具,家長找上門,她爹媽不在,是衛萊一臉維護跟人講理。
“我妹不是這樣的人。”
她就覺得衛萊跟山一樣高大安穩,她恨不得天天膩在她肩膀頭,把心都挖給她,跟她說喜歡。就因爲衛萊信她。
病房門一開,她姥爺跟人有說有笑。
衛萊跟一個姑娘站在一塊。
姑娘她認識,就是那個坑過她的孫靜彤。
見了她,還嘴甜打招呼:“筱雨姐,你好啊,好久沒看見你了。”
黎筱雨吃魚刺卡了一樣膈應。
衛萊見她笑容溫暖道:“剛好你回來了,乾爸乾媽今天生意好走不開,我等會兒也下班了,你今天得照顧姥爺。”
“快回去,別管我。”姥爺在牀上吆喝。
黎筱雨用力擠出一個笑容:“那你們回去吧……”
“筱雨姐,那我們走了,你一個人照顧病人小心點,有什麼給我們打電話。”孫靜彤那小丫頭笑得比她還甜,說好看當真是極爲好看的。黎筱雨生的個高條順,腿長腰細,一看就是大北方姑娘。這小丫頭二十出頭,個子矮她整半頭,巴掌臉上鏡命,細胳膊細腿穿羽絨服都不顯胖,大眼睛跟周迅似得隔着空氣看進人心裡,一笑起來小鼻子皺着,惹人心疼死。
黎筱雨終於有種自己真的老磕磣的感覺。是不是衛萊喜歡年輕小姑娘?可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沒見她怎麼樣啊?哦不,自己年華大好的時候,衛萊在國外……衛萊是錯過了。
滿腹憂愁的時候,聽見衛萊喊她:“黎子你過來,我給姥爺留了一點藥在辦公室,你跟我取一下。”又吩咐女友:“靜彤,你先去停車場開車吧。”
這似乎是個信號一般,黎筱雨又有了死灰復燃的心情。
肩並肩在樓道里走着,折騰一天,都晚上了。衛萊把辦公室的門打開,讓黎筱雨進來,她在櫃子裡翻了半天找到了一些藥,最後遞給黎筱雨。
她的眼神沉默透着心疼,黎筱雨接了她的藥,顫巍巍喊了一聲:“對不起,那是公司讓我發的……”
“沒關係。”衛萊嘆口氣,憐憫一般道:“沒關係的,這些事兒,過一陣羣衆就忘記了。而且你知道,我不會信的。”
黎筱雨捏着藥,感覺天都快塌了,她有些撐不住般,主動往前靠了靠,湊到衛萊跟前,眼睛鼻子都捱上她肩膀,衛萊只好把她抱好避免她跌倒。
“你幹嘛對我這麼好?”黎筱雨打小就納悶。
衛萊摟着她,說的輕鬆:“你是我妹妹,我自然對你好。”
黎筱雨特恨這個詞。
老半天道:“你知道的,我最不想做的就是你妹妹。”
衛萊低着頭,鬆開她一些道:“好了,你乖乖回去看着姥爺。”
“衛萊!你知道的!我不想做你妹妹。”黎筱雨受夠了,她整一天都過得破破爛爛,委屈的眼淚流下來。
女醫生皺着眉頭,吸口氣,終於在咫尺表態道:“你別任性。”
“我哪兒任性?”黎筱雨哭了。
女醫生抿着嘴不想糾結於此般,只將口袋絹塞給她,然後十分爲難嘆口氣道:“我不想跟你談這個事兒,在我心裡你一直是我妹妹,我從來沒想過,也不想想別的……好了,靜彤在下面等我,我要跟她回去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黎筱雨也不知道這要怪怨誰,她是把晴天等回來了,但晴天又不是她的。伸手推開衛萊,一股腦衝回病房。
……
給姥爺吃了止疼藥,伺候姥爺睡安穩。黎筱雨躺在隔壁病牀上,忍着不出聲,光掉眼淚。感覺別的事兒都不是傷害,唯獨她那麼喜歡的女人,跟別人走了,把她難過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她還記得,衛萊小時候一起吃飯,知道她愛吃肉,就自己光吃菜,把肉都往她碗裡挑。她都知道,衛萊對她好,她把衛萊的橡皮,鉛筆,作業本都奪來,然後好好的收起來,收了滿滿一大盒子,塞在牀底。
彷彿那些都是寵溺的言語,她只要時不時拿出來看看,就滿心歡喜,覺得這世上有個與衆不同的人疼她。衛萊漂亮聰明,有那麼多旁人沒有的東西,但她願意把東西都跟自己分享。
這是她年幼時候最大的秘密,她懷揣着,懷的又疼又甜。
現在她覺得這秘密被戳穿了,甜都沒了,只剩下疼了。
她不想做妹妹。
……
黎筱雨是在這樣的心情裡反覆煎熬,把自己熬睡着了,確切的說,她失眠到凌晨三點,硬逼着自己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爹媽大早就來送飯。
爹鐵青着臉,一言不發,媽也像做了什麼虧心事躲躲閃閃。
黎筱雨怕姥爺看出來什麼,倒是對爹媽親熱了一些。
氣氛在逐漸往詭異的方向發展,多虧衛萊在關鍵時刻來救場。進而宣佈了一個非常不錯的消息,姥爺恢復的還可以,今天就能出院了。
黎家算是鬆了一口氣,黎爹臉上纔多了點笑容。黎媽就回家後保健,又纏着衛萊問了半天。
黎筱雨不往她跟前湊了,不鹹不淡隨便說幾句。去辦出院手續時,她跟在後面聽見爹給衛萊訴苦,大狸子現在不聽話了,全家臉都讓她丟光了,鄰居都指指點點,我要被她氣死了。
衛萊還沒開口,黎筱雨也不知道憋着什麼氣,終於跟她爹發了火:“你怎麼就願意相信鄰居,不信我?”
“你自己寫的道歉聲明啊,新聞都有。”她爹也是火大。
“你怕我回去丟人,我從今起出去住還不行嗎?”黎筱雨再也忍受不了,故意慪氣似得:“你們都別管我,我自己過自己的,有什麼好丟人的。”
“黎子,你少說幾句。”衛萊勸她。
黎筱雨纔不想聽她的,她又不是她什麼人,幹嘛要聽她的。較勁兒一般:“我今天起回工作室住,你們愛咋咋。”
“黎子,你等等。”衛萊在後面追。
……
她越追,黎筱雨跑的越起勁兒。
“別跑有什麼事兒,跟你爸好好說。”衛萊邊追邊勸。
黎筱雨道:“夏蟲不可語冰,我爸媽就是那種思維改不了,我丟了人,害他們擡不起頭,少回去幾天,我爸少遭人笑柄。”
“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那天你去哪兒了?”衛萊一臉無奈問她,好心好意道:“你說清了,我好跟你爸媽解釋。你自己在外,我不放心。”
“你有什麼好不放心,你去國外那麼多年,從來不打電話,不寫信。那時候你就放心了?你回來後,我不找你,你也從來不聯繫我,我荒山野嶺拍戲,爬了三個山頭找信號,給你打電話,你說兩句就掛了。那時候你怎麼那麼放心?”黎筱雨本來不敢說,現在倒是能往外倒般。
“你冷靜一點。”衛萊追到了醫院大門口。
“我很冷靜好嗎?”黎筱雨冰凍一般冷靜透了:“擔心你的女友去吧,我不需要你擔心。”
“你別耍小孩脾氣好嗎?”衛萊拿她沒辦法。
“我本來就小。”黎筱雨說的特別像諷刺:“我是你妹妹。”
衛萊像被戳到了什麼死穴,鬆開了要抓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黎子,我們不談這個問題好嗎?我知道你肯定遇到困難了,我只是想幫你。”
你不愛我別幫我。
黎筱雨是個剛烈性子,可傷人話還是說不出來。繃着臉吐了兩個謝謝,轉身還是跑了。
她也不明白,衛萊這女人按的什麼心,不喜歡就不喜歡,喜歡就是喜歡,幹嘛卡在那個中間,你卡在中間自己受得了無所謂,別人不行啊。
也許是她自作多情,說不定衛萊也壓根不喜歡她,喜歡的人是孫靜彤。
年輕,有錢,漂亮,乖巧,好歹她們纔是一個階級,都是大富之家。
她黎筱雨算什麼啊?說白了,就是衛萊小時候保姆家的孩子,說矯情,充其量也就是多吃了幾頓飯,這能有多深刻的影響?衛萊本來就不喜歡她,要不然幹嘛大學的時候,她跟別的女孩戀愛被父母發現呢?
她那時候就沒跟自己戀愛,千萬也別提現在了。
黎筱雨其實也沒地方去,鬍子工作室的同事她肯定是不能再見,就算BOB和王明利跟她一條褲子的好哥們,但其他人不是啊。
萬一碰見鬍子,那才尷尬出宇宙級別。
家不能回,醫院不能去,工作也岌岌可危。
她都快傻的冒泡了,也記不清是怎麼把自己的生活突然搞的一團亂。坐在廣場上,她手機一直響,都是衛萊的。
她不想接。
最後一個,倒很新鮮,鬍子打的。
黎筱雨按了接聽,鬍子還算客氣,“小黎啊,周製片說晚上有空,可以見你一面。”
“你去嗎?”黎筱雨有點怕了,再被拍到可真跳進黃河了。
“我怎麼敢跟你一塊,不要命了。”鬍子是個識趣的人,想了想道:“周製片是個精貴人,你見了她可不要亂說我們的事兒,她不喜歡聽八卦。”
“我知道怎麼做。”黎筱雨也懂給人留後路。
“那我把約的地址發給你,你晚飯的時候去找她就行。”大鬍子說的懇切。
黎筱雨忐忑的心又一次悸動。人家都說情場失意事業必定得意,她都失憶成這樣了,還不得掉塊金磚砸她。
事已至此,就算是趕鴨子上架也豁出去了。拿着電話黎筱雨抓住了她的救星,給王明利打過去:“快!死胖子,你的攝影室裡的衣服借我幾件好的,我要去補妝,晚上我得見周迦寧。”
“誰?”胖子感覺這話似曾相識:“又見?大鬍子又要潛規則你?”
“不是,這回是單獨見!”黎筱雨信心滿滿。
“瞎JB吹。”胖子打着哈欠都不想信。
黎筱雨天花亂墜說的見周迦寧跟真的一樣,死纏着王胖子要衣服。
“她是一女的,你打扮什麼勁兒啊。”王明利事發當天睡了一天,晚上起來狐朋狗友一鬨而至,熬夜麻將賭的興頭上,新聞沒看呢,都不知道黎筱雨出事兒。
“你到底聽清了沒,周迦寧好嗎,我就算不是勾引,好歹也留個好印象吧。我能邋邋遢遢穿件破羽絨服就去嗎?”黎筱雨精明起來。
“說不定人家有錢人就是愛同情窮逼,見咱穿的破爛,還能施捨一口冷飯。”王明利的境界也不高。
“別拿你的乞丐心態薰我了。”黎筱雨一輩子最討厭人看不起她。
“好好好,你過來,給你打扮。”王明利實在懶得從被窩裡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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