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隆、湯得貴及‘四大恆’上海分號的掌櫃宋平早已候在西花廳,見胤禎進來,忙迎了上來請安見禮,胤禎徑自坐了主位,這才含笑伸手讓座,待幾人坐穩,他便道:“宋掌櫃,所需銀票、會票可曾準備好?”
“回王爺。”宋平稍稍有些緊張,欠身回道:“鄭老掌櫃快信於七日前便已送到,廣東、閩浙、兩湖、兩江、直隸銀票、會票皆已準備妥當,只是。”他擡頭瞟了眼胤禎,謹慎的說道:“只是五千萬銀票會票的規費不是小數,還望王爺示下。”
聽得五千萬已經到位,胤禎鬆了口氣,輕笑道:“宋掌櫃無須擔憂,所有規費照例收取便是,不過,可不是從本王處收。”
宋平登時心領神會,欠身道:“謝王爺,小的知道該如何辦。”
張元隆、湯得貴二人一聽,心裡頓時咋舌不已,十四爺好大的手筆,這纔多長時間,就調集了五千萬準備回收股份,湯得貴大半輩子在商場打滾,心思靈敏,聯想到胤禎之前說的話,瞬間就反應過來,十四爺又要翻雲覆雨了。
他不由大是懊惱,竟然聽信謠傳,白白浪費了大好機會,也失去了獲得十四爺賞識的機會,轉念,他又十分好奇,十四爺在這種情況下如何翻盤?
胤禎已是轉頭望向了湯得貴,含笑道:“這幾日,湯會長收了幾分股份?”
聞聽此言,湯得貴不由老臉通紅,不過,他也不掩飾,坦然道:“小的誤聽謠傳,未敢收購,着實慚愧。”
“該是本王慚愧。”胤禎收斂了笑容,淡淡的說道:“本王在上海難道就如此德清望輕?”
湯得貴頓覺後背一片冰冷,不言聲的跪了下去,心裡既惶恐又羞愧還夾雜着幾分後悔。
胤禎瞥了他一眼,道“真讓本王齒冷,諾大一個上海竟無一個有膽有識之士。起來在一邊候着。”
發作了湯得貴,胤禎才轉身對張元隆道:“這事交由你獨自去辦,呆會去‘四大恆’,以每分股份高出本王成本價一萬的價格把所有的股份吃下來,你自己願意買多少隨你,剩下的都記在本王頭上。”
說完,他便轉頭對外吩咐道:“叫那兩名代表進來。”
進來的兩名代表正是林民生、李玉書二人,見禮之後,胤禎便道:“本王時間緊迫,你二人無須贅言,直接把想法說出來。”
見胤禎如此直接,林民生、李玉書二人稍稍楞了一下,李玉書就躬身道:“稟王爺,大夥是想撤股,具體章程,還請王爺示下。”
胤禎望了林民生一眼,道:“可是如此?”
林民生忙躬身道:“回王爺,正是如此。”
胤禎也不理會二人,對外道:“叫總帳房鄭清海進來。”
鄭清海進來,躬身行了一禮,便說道:“稟王爺,遠洋貿易船隊自去年成立以來,雖有東洋、南洋貿易,但是規模不大,獲利甚微,反倒是建船廠、造商船,開支甚大,加之今年在南洋又損失慘重,實則虧損甚巨。而今局勢不穩,船廠、商船折價不高,每分股份平攤下來,價格在九十九萬八千七百兩。”
胤禎點了點頭,望向林民生、李玉書二人,道:“本王給你們湊個整數,一百萬一分,願意撤股的,去‘四大恆’現場辦理轉讓文書,下去通知他們去。”
林民生、李玉書二人原以爲要哀求或者是舌辯一番,沒料到恂王爺竟然如此痛快,幾句話就將他二人打發了出來,二人既興奮又帶着一絲疑惑,出了留春園,將結果一說,一衆股東登時上車上轎紛紛趕往‘四大恆’而去。
李玉書瞅了林民生一眼,苦笑道:“我感覺十四爺象是早就籌劃好了一樣,你覺的這事有古怪嗎?”
“管他什麼古怪,眼下南洋大亂已生,真金白銀藏在銀窖,方纔安心。”林民生笑道:“當年區區一個鄭家盤踞臺灣,朝廷就打了幾十年,現在的大呂宋如此強橫,大清與大呂宋至少又要打個幾十年,這股份何年何月才能分紅?眼下撤股,損失還不大,再過幾年,怕是就只剩一半了。”
李玉書蹙着眉頭道:“話是如此說,可十四爺是什麼人?這種虧本的事,他豈會做?”
“十四爺虧什麼?”林民生嘴角一撇,“除了上海的股東,咱們每人可都虧了十萬到三十萬不等,他這一下子就賺了大幾百萬兩。”
“不是這樣的,這背後應該有蹊蹺。”李玉書喃喃着道。
林民生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拱手一揖,便轉身升轎徑奔‘四大恆’而去。
西花廳。
待張元隆、宋平二人告退之後,胤禎才轉頭瞅了湯得貴一眼,道:“過來坐下。”
湯得貴不知道胤禎將他留下是何用意,許是怕他通知上海的其他股東,見胤禎喚他,便小心翼翼的在下首落座,心中卻甚是忐忑。
胤禎卻是溫言侃侃道:“你現在所處的是一個黃金年代,遍地是機會,眼光不要僅侷限上海、東洋,亦不要因陳守舊,要敢於進取創新,敢於放眼四海,敢於接受新事物,敢於拼搏,爭取帶領沙船協會打出一片新天地來。
沙船協會是上海第一家大型壟斷商號,你又是第一任會長,要儘量從大處着眼,從大處佈局,做出個榜樣來。
這次雖然失去了一次機會,但以後機會多的是,不要沮喪,預計再過半年,遠洋貿易船隊的股份會再次發售,可別再錯了。另外,上海的股東就不要再提醒他們了,吃一塹,長一智,日後,你也才方便駕馭他們。”
湯得貴聽的心頭一暖,卻又甚是疑惑,十四爺這是什麼意思?遠洋貿易船隊的股份再次發售,那是意料中的事情,可上次要買股份都是千難萬難,這次,十四爺何以說別錯過機會?
湯得貴方纔告退,胤祥就匆匆走了進來,一臉熱切的道:“這次可是觀摩海軍戰術的好機會,咱們那艘二級戰列艦是否參戰?”
“自然不去,操縱尚不熟練,一旦戰局不利,便連逃的機會都沒有。”胤禎微笑着道:“此次確是好機會。不過,危險太大,十三哥就不去了吧,上海還要人坐鎮呢。”
胤祥一聽,立時就急了,一屁股就坐在胤禎對面,道:“十四弟,你忒不厚道了,這是多難得的學習機會,再說,不親身經歷海戰,怎知海戰之殘酷、慘烈?不親眼見識一下西洋戰艦的威力,日後怎麼在海軍中立足?”
胤禎瞅了他一眼,道:“就你這樣子,怎麼參戰?”
胤祥微微一怔,立馬起身一個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道:“報告院長,海軍學員胤祥,請求參加戰鬥。”
胤禎回了個禮,肅然道:“不是本院長不批准,此次出戰,敵我實力過於懸殊,而且海軍戰艦太少,才二十五艘輔助艦,況且,皇阿瑪親口交代,不允許你跨海遠征。”
“報告院長,這是在家門口作戰,不屬於跨海遠征,不存在抗旨不尊。”胤祥沉聲說道:“學員胤祥保證聽從指揮、服從安排。”
胤禎不由暗笑,這在海軍沒混幾天,海軍的專用語倒是學全了,不過,他仍是板着臉道:“先說好,只能跟着我,否則你就呆在上海。”
“保證寸步不離跟着你。”胤祥喜笑顏開的坐下道,“這是咱們海軍的初戰,要能擊沉一艘敵艦,可就有了建軍的資本。”
“這是一場惡戰!”胤禎神情肅然的說道。
胤祥嘴角微微上翹,人家實力是海軍的幾倍,這惡戰二字,從何說起?咱們不過是仗着速度快,去見識一下西洋艦隊的威力罷了。
*上海‘四大恆’分號,張元隆不到一個時辰就以一百零一萬每分的價格收了二十五分遠洋貿易船隊的股份。就連上海也有四個股東出售了手中的股份。
南洋的動靜不小,大多數股東都已趕到了上海,不過,如李玉書一般覺的有些蹊蹺的人不少,加上股份來之不易,所以拋售股份的連一半人都不到。
張元隆命總管將轉讓文書收好,然後笑嘻嘻的對一衆股東拱了拱手,道:“諸位東家,若是日後想出售手中股份,儘管到長清園找張某,來者不拒,告辭。”
“張東家且慢。”一富商含笑道:“不知一百一十萬每分的價格,張東家可肯收?”
張元隆微微一楞,不由暗笑,這羣傢伙終於反應過來了,這是試探他底線來了,十四爺既然調集了五千萬大張旗鼓的收,應該是多多益善,不過,這價擡的太快了,他微微沉吟便笑道:“這位東家,有事府上談,如何?”
這話一出口,登時就有人道:“沒什麼見不得光的,就在這談,價格合適,咱們手上的也轉讓與你。”
張元隆也是生意場上打滾的人,聞言便知這些人不過是想套他底細,便微笑道:“諸位,張某在府上恭候,失陪了。”
此時的上海縣城卻是已經傳開了十四王爺要親率海軍出海與大呂宋作戰的消息,一聽聞此消息,所有人本能的反應便認爲純粹是在開玩笑,海軍雖然也有一艘艨艟鉅艦,可人家大呂宋艦隊卻是七、八艘艨艟鉅艦,而且戰艦數量也多了一倍,以十四王爺那貴重的身份,會親身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