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饒人處,且饒人,什麼意思?胤禎眉頭一蹙,這是希望我放過對他手下秘密勢力的剿殺?老十三果然是重情重義,換做別人,此時與老四撇清關係還來不及,他卻湊上去勸解,不過,經此回報,他這心結應該能解開不少。
八哥低頭了,老四也服軟了,可是康熙在這當口卻又要出妖蛾子,一旦康熙譴自己領兵出征歐洲,這好不容易纔爭得的局面,不是又要推倒重來?胤禎頓覺一陣鬱悶。
老四的秘密勢力,目前是無力打擊的,這個好人倒是不妨做做,也算是賣老十三一個人情,想到這裡,他微微一怔,不對,老四應該是希望自己高擡貴手,讓他把這股勢力帶去歐洲,看來,老四是退而求其次,想去歐洲大展拳腳了,也好,讓他去歐洲攪風攪雨,總比窩裡鬥強上無數倍,即便他在歐洲立國,對大清來說也是利大於弊。
見胤禎半晌未出聲,胤祥心裡大爲擔憂,難道老十四不想放過四哥?這也是人之常情,兩人畢竟是生死仇敵,說起來容易,真正要放下,何其難也,若老十四真放不下,自己又該如何相處?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十三哥實乃一大異數。”胤禎含笑開口道:“人無信不立,十四又豈會食言而肥?轉告四哥,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既放得下,我便既往不咎,着他安心便是,力所能及之事,我慨然相助。”
“十四弟胸襟如海,器量宏偉,實乃我等兄弟之楷模,請受十三一禮。”胤祥說着,神情肅然的長身一揖。
胤禎神情坦然的端坐受禮,待其起身,方纔含笑道:“十三哥與四哥這份情義,不失爲本朝一段佳話,還希望四哥不要自誤的好,雖說是既往不咎,不過,總要讓四哥補償一點,他方能安心,煩請十三哥轉告,讓四哥將飛鴿傳書的聯絡體系交出來。”
飛鴿傳書?胤祥不由一怔,沒聽說四哥手上還有什麼飛鴿傳書體系,老十四這是從哪裡聽來的?他不由狐疑的瞅向胤禎。
胤禎還以爲他是擔心自己反悔,含笑解釋道:“四哥既是決定去歐洲,這套飛鴿傳書的聯絡體系,他便再也用不上,當年籌建,想必亦是花費了一番心血,就此廢棄,實乃暴殄天物。再則,飛鴿傳書對於海軍,對於南洋、澳洲的信息傳遞,有着極爲重要的意義。
爲使四哥安心,這套飛鴿傳書的聯絡體系就由你接管,先將上海、臺灣、馬尼拉、噶羅巴的網點建起來,海軍戰艦上也要多實驗幾次,另外,西域、西藏等地亦要設點。”
聽的這番解釋,胤祥方半信半疑,四哥手上竟然還有如此龐大的信息傳遞渠道,不過,聽到胤禎特意將西域、西藏提出來,他不由微微一楞,很快就反應過來,老十四這是擔心準噶爾還會叛亂!
廉郡王府。
八阿哥胤禩一上午都顯的悶悶不樂,看什麼都覺的不順眼,一上午已經無端責罰了幾個下人奴僕,以致全府上下都小心翼翼的,稍稍有點眼力的僕從都找藉口離的遠遠的。
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兩人連袂而來,一進府便察覺到氣氛異常,稍稍一問,二人便明白過來,八哥這是因爲下午要去老十四府上,心裡鬱悶,想想也是,他苦心經營了十餘年,如今卻要向老十四低頭,心中糾結,自是難免。
十阿哥胤誐倒是無所謂,八哥上位,老十四上位,對他而言,區別倒不是很大。九阿哥胤禟卻跟八阿哥一樣,鬱悶之極,八黨的成長和壯大,他不僅是費盡了心思,亦投入了大量的銀錢,如今卻落的財盡黨敗的局面,又豈能不鬱結?
問清楚八哥是在書房後,二人便急步趕了過去,一邊走,胤禟一邊囑咐道:“十弟,你平日犯渾的事做的不少,呆會刻意再犯一次。”
“九哥,你沒毛病吧?”胤誐鄙夷的瞥了老九一眼,放緩了腳步道:“八哥眼下正不爽,此時犯渾,豈不是雪上加霜?”
胤禟輕嘆了一聲,才道:“八哥平時裡要做賢王,對兄弟,對大臣宗親甚至是對下人奴僕,都是一味的包容忍讓,什麼事都憋在心裡,這時間長了,難免鬱結,讓他好好發泄一番,也就沒事了。下午便要去老十四府上,若是弄巧成拙,那就反而不美了。”
合着是讓我去做八哥的出氣筒?胤誐甚是幽怨的白了老九一眼,半晌才認真的說道:“九哥,這次我就認了,下次能不能分派個好差事?”
八阿哥胤禩心裡確實鬱結,獨自在書房枯坐,歷時三年,千辛萬苦將太子一黨鬥垮,將儲位空了出來,不料卻是爲老十四做了嫁衣,心中實是鬱結?老十四從康熙五十年初自立十四黨,僅僅兩年時間,便將八黨打壓的四分五裂,苟延殘喘,更讓他難堪的是,這個結果,還不是老十四刻意針對八黨造成的。
這個打擊,對他實在太大了,想到老十四的眼光、手段、心機、事事彷彿都能未卜先知一般,他就一陣沮喪,老十四可真能隱忍,那麼些年竟然是絲毫不顯其才,真是不飛則已,一飛沖天。
“八哥。”胤禟進的房間,一見胤禩坐在椅上怔怔出神,不由輕喚了一聲。
擡頭一見是老九、老十來了,胤禩不由擠出一個笑臉,道:“才晌午,你們就過來了,現在去十四弟府上,早了點吧?”
看到胤禩的笑臉,胤禟心裡更不是滋味,落坐後,便誠懇的道:“八哥,要不咱們就不去了吧。”
胤禩詫異的瞅了老九一眼,又看了看老十,略微一想,便知道了事情原委,不由自失的一笑,道:“心情不好,拿下人撒氣,讓九弟、十弟見笑了。”
胤誐一聽,趕緊問道:“九哥,那我還要不要犯渾?”
“你說呢?”胤禟沒好氣的回以白眼。
胤禩一聽,合着這老十還準備犯渾讓自己撒氣解鬱,他心中不由一暖,暢快的笑道:“有這份兄弟情誼,八哥還有何放不下的,十四弟確是大才,八哥輸的不冤,也輸的服氣,十弟今日就不用犯渾了,哪日八哥鬱結了,你再犯不遲。”
“啊?”胤誐登時就愁眉苦臉,可憐兮兮的說道:“八哥、九哥,不帶這麼玩的。”
一見老十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二人不由暢聲大笑。
聽聞屋裡的笑聲,匆匆趕來的大太監四喜子心裡一鬆,進屋給老九、老十見禮後,便躬身道:“主子,蕭大人着人送來一封信。”
一聽是蕭永藻送來的,胤禩伸手接過,隨手便張開細看,原本收斂的笑容,又在臉上盪漾開來,胤禟見了,含笑問道:“八哥,可是有好消息?”
“不確定的好消息。”胤禩微笑着將信遞了過去,老十四竟然有可能被康熙譴往歐洲,難道康熙到現在都並未定下儲君人選?他一顆心,又活躍起來。
胤禟匆匆看完,將信遞給老十,微一沉吟,才道:“八哥,如今情形有變,十四弟那裡,是否先以身子不適爲由,暫緩成行。”
胤禩沉吟了半晌,才道:“此事頗爲棘手,若是皇阿瑪無意十四弟,咱們靠過去,可就徒增皇阿瑪反感,目前卻是苦於無法確定皇阿瑪心思,爽約的話,又擔心十四弟出手針對八黨,說實在的,咱們如今是人心渙散,還真不夠老十四看的。”
“八哥,我看他們這是刻意誤導。”胤誐看完之信之後,抖動着信紙道:“十四弟雖然是出征歐洲的最佳人選,可朝廷如今能離開十四弟?”
胤禩、胤禟兩人聽的都是一怔,楞楞的望着老十,怎麼就沒人從這個角度考慮?老十四若去歐洲,少則二、三年,多則三、五年,澳洲要移民,天津在擴建,海軍要擴招,上海的造船廠、各工廠作坊要不停的投錢,朝廷能有這麼多錢往裡面砸?只怕支持一年,就要崩潰,難不成都停下來?
想到這裡,胤禩、胤禟兩人不由面面相覷,朝廷如今竟然已是離不開老十四了,不知道康熙意識到這個問題沒有?
“厲害!”胤禟由衷的嘆道:“說句不恭的話,如今大清可以沒皇阿瑪,但不能沒十四弟。”
“說的好。”胤禩極爲輕鬆的笑道:“高!確實是高明無比!這才顯出十四弟的手段,如今連皇阿瑪亦是欲罷不能,咱們又何必癡心妄想?”
“八哥完全放下了?”胤誐驚喜的問道。
“呵呵,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胤禩輕笑道:“十弟今日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八哥從今兒起,徹底放開,好好助十四弟一把,打造一個輝煌的盛世出來,也爭取能夠清史留名,呆會,咱們去十四弟那裡,好好醉一場。”
胤誐甚是快活的道:“那還等什麼,現在就去,讓十四弟弄一桌八珍席。”
胤禟亦是笑着起身,道:“十弟,我就一直未想明白,這話,你怎麼就脫口而出了呢?”
“九哥不知道?”胤誐一臉詫異的道:“我這半年,天天都在府中苦讀,什麼三墳、五典、八索、九丘。”見他扳着指頭,眨巴着眼睛還要往下數,胤禩、胤禟兩人已是笑的控背躬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