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已經是連續三年大旱,田地絕收,饑民遍地,盜賊四起。
離開洛陽,一過函谷關,羅飛羽一行就明顯感覺到不一樣。過潼關,華陰,華州,渭南,直到西安府,一路上都能看到饑民,茫然不知去往何處。
一行人抵達西安城外時,天色已晚,城門已經關閉,無法入城。
儘管費了些口舌,憑藉着錦衣衛的威名,一行人還是很快叫開了城門,進入西安府城內。
城內華燈初上,與城外一路上所見,就截然不同,如同兩個不同的世界。
羅飛羽沒有時間歇息,只是稍微歇息一下,就讓聞訊趕過來的陝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張啓睿帶路,來到布政使司衙門。
大明的慣例,整個大明帝國,分爲兩京十三省,每個省都有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三個衙門,而在這三個衙門之上,有些省設有巡撫和總督,分別管理政務和軍務。
羅飛羽一行趕到布政使司衙門時,三司衙門的屬官,都正在急急忙忙地趕過來。
“楊巡撫呢?”羅飛羽問道。
陝西巡撫楊鶴,是孫承宗離開京師之前,跟羅飛羽推薦的人才。上任陝西巡撫李楠幾個月前病逝,陝西巡撫一職就空缺了幾個月,直到羅飛羽得到孫承宗的推薦,召賦閒在家的楊鶴上任。
堂前衆人之中,有個年輕人上前一步,答道:“啓稟太師,楊巡撫去了澄城。”
“澄城?”羅飛羽一驚,“他去招撫王二去了?”
“是!”年輕人答道。
左布政使張啓睿上前說道:“啓稟太師,楊巡撫……屬下無法勸阻楊巡撫,他執意前往澄城招撫亂民。”
“嗯!”羅飛羽點點頭,問道,“你是何人?”
他這問的就是那個年輕人,張啓睿代答道:“這是楊巡撫的公子,名嗣昌,字文弱,在楊巡撫帳下效力。”
“原來你就是楊嗣昌,”羅飛羽答道,“孫老將軍離京師前,向我推薦你父親出任陝西巡撫,還特別提到你,說你寫的《地官集》很不錯,我看了,的確很不錯。”
“太師繆贊!”楊嗣昌答道。
羅飛羽點點頭,看向左布政使張啓睿,問道:“人都到齊了?”
“是!都到齊了!”
“好!”羅飛羽站起身來,走到堂中,說道,“陝西連年大旱,饑民遍地,盜賊四起。我這次來,要你們辦幾件事。”
在場的都是陝西地方官,聞言都是心中一凜。
羅飛羽朝盧象升點點頭,盧象升上前來,把手裡拿着的明黃色紙卷交給左布政使張啓睿。
“這是免除陝西五年賦稅的朝廷政令,內閣六部九卿與我聯名簽署。”羅飛羽說道,“你們連夜頒行各府縣,務必讓全省百姓第一時間知悉此事!”
場中立時響起一陣驚歎。
眼前的這位年輕太師,還有一個更爲嚇人的身份,那就是錦衣衛都指揮使。他這次離京入陝西,帶着大隊的錦衣衛,可是把全省官員都給嚇得夜不能寐,生怕他這次來,是來問罪抓人的。
現在竟然是免除陝西五年賦稅!
這個落差,就讓人太過於震驚了。
羅飛羽輕咳一聲,場中立時安靜下來,沒有人敢再竊竊私語。
“第二件事情,”羅飛羽接着說道,“福王拿出五十萬石糧食,還有十萬兩銀子,用於賑災。”
場中再次響起一陣驚歎喧譁。
羅飛羽待他們再次安靜下來,纔開口說道,“第三件事情,協理京營戎政盧象升此次也跟我一同前來,拿着福王捐助的十萬兩銀子以及糧餉來陝西募兵,充實京營。”
“這三件事,一同頒行各府縣,明天一早,就要快馬送出去。各位,今晚就辛苦些,抓緊時間吧!”
話音未落,所有人都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立即忙不迭地各自忙碌去。
……
又是一個尋常的早晨,薄霧籠罩升騰,各家各戶都像往常一樣,帶着滿腔的憂心忡忡,打開家門,不知道接下來會面對着什麼樣的日子。
快馬飛馳,馬蹄聲急促,從城裡往四個城門奔去。
聽到這個聲音時,所有人都是駭然變色,不知道又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
就在這時,布政使司衙門那個方向,突然響起一陣陣的喊叫聲,還有哭喊聲。
這是怎麼啦?
騷動從布政使司衙門爲中心,朝四面八方蔓延開來,如同風暴一般,很快就席捲全城。
所有聽到消息的人,都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減免五年的賦稅!
五十萬石糧食,十萬兩銀子,賑災!
募兵!
三個消息,一個接一個,輪番衝擊着所有人。
喊叫聲,哭喊聲,如同波濤一般,伴隨着這三個消息,朝四面八方衝擊而去。
羅飛羽一早就帶着人出城,往西安府東北方向的澄城趕去。
陝西目前就像是個火藥桶,隨時都可以引爆。而澄城,就是導火索,現在已經點燃了。在那裡揭竿而起的,是一個叫做王二的傢伙,帶着一羣饑民,衝進縣衙,殺了知縣張鬥耀。
從此之後,整個陝西就被徹底點燃,各地饑民紛紛揭竿而起,致使整個陝西局勢徹底糜亂,還蔓延到臨近的河南和川蜀。
羅飛羽就是擔心這個火藥桶被點爆,在遼東戰局面臨着後金的攻勢之時,內部再這麼亂起來,就是內外交困,無可挽救了。
他這次趕往澄城,帶上了陝西巡撫楊鶴的兒子楊嗣昌,以及提刑按察使杜雷鬆。至於左布政使張啓睿,則繼續在西安府主持政務。
從西安府到澄城,近四百里路,羅飛羽一行只用了兩天。知縣張鬥耀被殺,王二等人就逃出澄城,聚嘯山林,擁衆數百人。
澄城已經是滿城風雨,士紳豪富,紛紛逃離此地,有些逃到西安府,還有些更有長遠眼光的,則逃往洛陽。
不過此時澄城仍在官兵的控制之下,由縣丞王陸暫時主持政務。
在羅飛羽面前,在一衆錦衣衛的環視之下,縣丞王陸連頭都不敢擡,說話都是戰戰兢兢的,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怎麼回事?”沈煉很不耐煩地低喝一聲,“楊巡撫呢?現在在哪裡?”
跪伏在地的,是澄城縣僅存的一些衙門官吏,縣丞,牢頭,班頭,本就心驚膽戰,以爲這事勞動太師親自帶着錦衣衛前來,是要來抓人問罪的。此時被沈煉這麼一喝,就更是嚇得全身如篩糠一般,顫抖個不停。
羅飛羽沒好氣地說道:“起來吧!我又不是專門來這裡砍你們的頭。告訴我,楊巡撫可是去了王二的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