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江都軍圍而不攻,與大夏竇建德大軍對峙。隴西,李閥大軍與西秦霸王薛舉之戰,也僵持不下。
漳水兩岸,旌旗飄揚,號角連營。
竇建德親率大軍,在此迎戰。江都軍在漳水南岸,分爲上中下三座大營,互爲倚角。而在漳水對岸,大夏精銳盡出。
這一戰,足以決定着河北的歸屬。
大營裡,羅飛羽正在接見一位特殊的客人,來自漳水對岸大營,代表着大夏之主竇建德的劉黑闥。
這還是羅飛羽第一次見到劉黑闥。
上次劉黑闥代表竇建德,前往江都,卻沒有見到羅飛羽。那時羅飛羽正在謀奪襄陽。
賓主落座,閒雜人等退出,偌大的營帳裡,就只剩下寥寥幾個人。劉黑闥一邊,就只有兩人,羅飛羽這邊,也就只有羅飛羽,宋玉致和沈落雁。
羅飛羽問道:“爲何沒有見到王將軍?”
話音未落,劉黑闥身邊那個矮胖的漢子,眉頭一緊,神色頗爲不豫。
在一旁的宋玉致和沈落雁,心裡不由得暗自好笑。羅飛羽這是明知故問。早就幾天前,他就獲知確切的消息,竇建德把大將王伏寶給殺了。
理由當然很強大,那就是王伏寶通敵,不然如何能解釋這麼多堅城在江都軍面前,如此不堪一擊,都是連戰鬥都沒有打響,就莫名其妙地丟失了?
此時羅飛羽問出這個問題,其實是心知肚明,故意的。
劉黑闥面不改色,黝黑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地說道:“多謝大總管關心。這次在下前來,是奉夏王之令而來。”
“嗯,夏王可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羅飛羽問道。
劉黑闥說道:“夏王是派我來問問,大總管意欲何爲?”
“當然是平定河北。”羅飛羽答道,很是理所當然。
這麼簡單直接,劉黑闥一下子有些不適應,愣在那裡。
羅飛羽微微一笑,接着說道:“在這之前,我曾派人來拜見夏王,邀夏王會獵河洛。可惜夏王不以爲然。既然如此,我也就只好親自來見一見夏王。”
親自來見一見夏王,就帶着江都大軍,一下子就奪得河北數郡。這種見法,還真是聞所未聞。
劉黑闥沉吟着,沉聲說道:“大總管這是要繼續戰下去?就不怕腹背受敵?”
羅飛羽哈哈一笑:“腹背受敵?劉將軍說的可是瓦崗軍大龍頭翟讓?還是洛陽鄭王王世充?”
劉黑闥沒有吭聲。
事實上,無論是瓦崗軍大龍頭翟讓,還是洛陽鄭王王世充,都對夏王竇建德的求援沒有任何迴應。
聽到羅飛羽這麼說,劉黑闥當然很是清楚,羅飛羽這是非常確信,翟讓也好,王世充也好,根本就不可能前來馳援的。
更何況,他們想要前來馳援,首先得闖過被江都軍水師封鎖的大河河面,然後還得長途奔襲,勞師遠征,參與到位於漳水的這場大戰中。
這個難度,可想而知是多麼的大。劉黑闥異位而想,也會做出同樣的決斷。
羅飛羽說道:“夏王還準備負隅堅守嗎?”
劉黑闥自信地一笑,反問道:“大總管自信能繼續一戰?”
“有何不可?!”羅飛羽雙眉一掀,很肯定地說道,“難道劉將軍還以爲,區區一個漳水,還有下游那些攔江沉船,還能擋得住我的大軍?”
“大總管很有信心。”劉黑闥說道,“只是大總管的目標是洛陽,就不怕有人捷足先登?”
“有人捷足先登,我也能再奪回來。”羅飛羽說道。
“可是大總管在洛陽的佈局和盟友,可等不了那麼長時間。”
羅飛羽搖搖頭,哈哈一笑道:“原來夏王打的是這個主意。劉將軍回去,不妨跟夏王說一聲,我在江都,已爲夏王準備好江邊大宅,還有他想要的位置。夏王如若有意,隨時可以跟我說一聲。”
劉黑闥沉吟片刻,說道:“夏王在樂壽京城宮,也爲大總管準備好了位子。”
“好,我會去取來的。”羅飛羽說道,端起茶盞,示意此次談話到此爲止。
劉黑闥卻沒有立即起身告退,而是斟酌着說道:“大總管何不退兵?攻洛陽之時,夏王可爲總管之臂助。”
羅飛羽搖頭道:“夏王只有到江都了,纔是我攻取洛陽的臂助。不然,他只是我攻取洛陽的阻礙。我既然都到這裡了,斷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既然夏王決意一戰,那就一戰好了。”
他站起身來,對着劉黑闥說道:“劉將軍回去後,替我撫慰下王將軍的家人。他因我而死,其家人是無辜的。”
劉黑闥不置可否,站起身來,對着羅飛羽拱手禮道:“既如此,在下告退!”
看着兩人離帳而去的身影,羅飛羽長嘆一聲,說道:“竇建德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夏王爲何如此堅持?”宋玉致很不解地問道。
沈落雁答道:“該當是因爲夏王百折不撓的秉性吧。”
“這能解釋一部分。”羅飛羽回道,“根源還是在於竇建德認不清形勢,善於納諫,卻難以決斷。當初李閥自太原傾巢而出,進軍關中,他猶豫不決,貽誤戰機,不然的話,何至於到如今這般地步。”
羅飛羽的話聲音較大,劉黑闥走在營帳外,還是能隱隱聽到隻言片語,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慨。善於納諫,難以決斷,這兩句形容,的確是一針見血。
大將王伏寶被殺,也就正是因爲諸將進諫,勸阻者只有劉黑闥等寥寥幾人,以至於竇建德順從諸將之意,執意殺了王伏寶。
王伏寶如若果真已投入江都軍麾下,又如何會倉惶逃回樂壽?
可惜在這件事上,劉黑闥卻還是無力扭轉竇建德的心意,未能救下王伏寶。如今看來,這是誤殺了。有江都軍的離間計之功,但更主要的,還是因爲江都軍這位大總管看準了夏王的軟肋,有的放矢罷了。
人死不能復生,事已至此,劉黑闥也只能心中暗歎無能爲力。
江都軍的水師,從永濟渠源源不絕送來糧草物資,但是永濟渠與漳水相接的河道,佈滿沉船,無法通行。
不然的話,江都軍水師涌入漳水,根本無法阻擋。
可是區區一道漳水,真的能擋得住江都大軍?劉黑闥心裡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