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茜聞言,眼珠轉了一圈,再次詫異的向嶽銀瓶,耳朵輕輕的抖動了幾下後,突然鬆開了右手緊抓的金釵:“多謝姐姐好意,只是小妹如今已經跟官人拜了天地,也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倒是姐姐是何許人,爲何口口聲聲辱罵我家官人爲‘狗官’,而官人他卻對姐姐如此畏懼?”
這回嶽銀瓶傻眼了。
趙茜的這番話,使得她確信,剛纔哭得讓人可憐的女子,的確如同秦天德所說的那樣,來歷可以,另有目的。
可現在知道已經晚了,因爲她剛纔擅做主張,提出放趙茜離去看樣子已經引起了對方的疑心,而在秦天德原先的計劃中,是沒有這些的!
按照秦天德的計劃,她會以保護趙茜免受秦天德侮辱的身份出現在趙茜身邊,通過秦天德對趙茜的恫嚇來使得趙茜依賴自己,從而逐步對自己產生信任。
可是就因爲自己一時可憐心起,使得趙茜產生了懷疑,提出了令她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問題。
看到嶽銀瓶臉色不定,遲遲沒有開口,趙茜向前挪了一步,貼近了與嶽銀瓶之間的距離,輕聲問道:“姐姐在想什麼?爲何不答呢?我記得官人曾經說過,他有一個髮妻,莫非姐姐就是官人的髮妻?看到官人如今以平妻的身份娶我過門,又對我百般疼愛,所以心生嫉妒,故意設計,想使我離開官人?”
“沒有,我纔沒有!”嶽銀瓶下意識的否認道,心中一片慌亂,對趙茜的印象已經壞到了極點,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將事情轉回到秦天德事先安排好的道路上。
趙茜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以及已經要碰觸到嶽銀瓶的身體了,用一種讓人憤怒的調笑口吻說道:“姐姐不必驚慌,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我看得出來,姐姐還是未經人事的處子,想必是喜歡官人,但卻不爲官人所喜,所以故意想要支開我,對麼?”
“你胡說什麼!”嶽銀瓶被趙茜的話氣得只想暴起,心中不再考慮秦天德原先的計劃,當即反脣相譏道,“狗官喜歡我,想要贏娶我過門,這件事縣衙內衆所周知,只不過是我不願答應罷了。還有狗官已經有了一妻一妾,而且對她們疼愛有加,她們更是一等一的美女,你跟他們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
這番話是嶽銀瓶的氣話,也是她的一個計劃,想要激得趙茜失態,跟她爭吵起來,然後不留意說出實情。沒有辦法,她知道就因爲自己一時好心,被趙茜看穿了,以後很難接近對方,只能用出這個辦法,看看能不能打聽出什麼來。
她的這個想法也不能算錯,若是碰上一般的女子,或許真能夠成功,但奈何此番她碰到的是趙茜,是秦天德這樣謊話不離口的傢伙都心生警惕的女子,根本不知道趙茜那般說法同樣是爲了激的她自己失態失言。
“你指的是我臉上的這塊紅斑麼?”趙茜毫不避諱將左臉轉向嶽銀瓶,露出了臉上大塊的紅斑,“不過沒關係,你剛纔沒有聽到,官人剛纔想要寵幸我的時候,曾經說過我的身子婀娜,皮膚嫩滑,只要吹熄了燈火,在牀上仍舊是一等一的美女!”
“你好不知恥!”嶽銀瓶的臉上已經泛起了紅暈,“這樣的話也敢明目張膽的說出口,簡直連風塵女子都不如!”
“哦?姐姐生氣了?”趙茜的臉上一臉的得意,又將自己左臉向着嶽銀瓶臉前湊了湊,“官人就是喜歡我這樣,要不然你也學學我,說不定官人能夠將你收做妾室呢!”
此刻的新房內,嶽銀瓶趙茜二女的爭吵,宛如兩個爲了討得丈夫歡心的怨婦一般,但門外牆根下偷聽的胡銓卻是捂住了腦門,心中除了感嘆嶽銀瓶還是太過稚嫩,理解了秦天德早先爲什麼不肯將心中的秘密說出外,就是感慨趙茜此女,心機之深,手段老道,恐怕也只有秦天德能夠降得住了。
在胡銓看來,趙茜此女太過狡詐,嶽銀瓶根本不是對手,不可能套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再聽下去也不會收穫什麼有價值的信息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離去之時,卻聽到房內二女下面的話,不由得再次伏下了身子,認真的偷聽起來,神色也變得越來越凝重。
掄起耍嘴皮子,嶽銀瓶發覺自己真的是不如趙茜,虧得自己剛開始還可憐對方,哪知道如今對方居然變得如此不知廉恥,連那種無法張口的話都能說出來,她真的是不知道該如何辯駁了。
更糟糕的是對方還是個女子,如果是個男的還好說,她可以暴打對方一頓,於是只能惱怒的瞪着趙茜,最多就是擡着拳頭嚇唬嚇唬趙茜。
可是趙茜似乎並不滿意把嶽銀瓶氣到這種地步,更是囂張的挑釁道:“怎麼想打我?看你的樣子應當是練過些拳腳,難怪官人不肯要你,你還不知廉恥的說什麼官人覬覦你的美貌,也不知道令尊究竟是怎麼想的,難道不知道女子習武將來很難嫁出去麼!”
“不許你侮辱先父!”聽到趙茜之言涉及到了自己最尊敬的父親,嶽銀瓶實在忍不住了,一把將趙茜推倒在地,指着對方罵道,“先父乃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只可惜被奸人所害,要不然如今已經馬踏東京,收復故土了!你若是再敢侮辱先父,我一定不放過你!”
臀部被摔得生疼的趙茜卻是愣住了,看着嶽銀瓶半天,才慢慢地站了起來,試探着問道:“姐姐可是姓岳?”
“你怎麼知道?”
“令尊可是率軍取得郾城大捷,更是攻下了朱仙鎮,幾乎收復了全部中原之地,只差一步就兵下東京的岳飛嶽鵬舉嶽元帥麼?”
“你到底是什麼人!”對於自己父親的大名,嶽銀瓶的耳力格外的好,她甚至能夠通過對方對自己父親的稱呼和語氣來判斷出對方到底是敵是友。
剛剛趙茜的口吻,明顯對自己父親有着深深的敬意,這種程度的敬意,她只是在秦天德口中聽出來過,今日又多了一個趙茜,一個被她認爲不知廉恥道連風塵女子都不如的女子。
“你真的是嶽元帥的女兒?”趙茜似乎還是不能肯定,她再度逼近了嶽銀瓶,緊張的看着,但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戲謔神色。
“我嶽銀瓶有必要騙你麼!當年面對奸賊派來追殺我們的那些狗腿子,我都不屑隱瞞,何況今日!”
“對不起,剛剛我的話有些過分了,還請嶽姑娘見諒。”出奇的,趙茜居然會道歉,“只不過我曾聽說,嶽元帥當年被秦檜奸賊所害,你怎麼會跟奸賊的侄兒在一起?”
嶽銀瓶也察覺出趙茜的巨大變化,本就詫異,聽到趙茜問及此事,頓時心生警惕,不答反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先父的?”
“嶽姑娘,我們坐下來說好麼?”趙茜笑了笑,拉着嶽銀瓶坐在了牀邊,“當年令尊率軍在朱仙鎮打破金兵,距離東京不足四十五里,若不是奸賊設計,今日我大宋恐怕已經收復故土了。令尊的事蹟早已傳遍中原大地,我又怎麼可能沒有聽過?”
此刻屋外的胡銓眼中閃爍不停,對於趙茜的來歷更是猜測萬分。他來到淮陰將近一年的時間,能把“我大宋”這三個字說的如此鏗鏘有力堅定不移的,除了秦天德,再就是屋內的這個來歷詭異的趙茜了。
用這種口吻說出這三個字代表的含義他在明白不過了,就連陸游周必大嶽雷這樣立志報效朝廷的有爲青年,他們都說不出如此的氣勢!
這趙茜真的只是一個想要逃回故土的農家少女麼?秦天德究竟從哪兒弄來了這樣一個古怪的女子?
該死的秦天德,這個少女究竟是什麼來歷,你究竟猜到了什麼,爲什麼就是不肯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呢!
心中咒罵着,好奇難忍的胡銓用口水蘸溼了手指,小心翼翼的在窗紙上捅出了窟窿,將眼睛湊了上去。
屋內的嶽銀瓶只感覺趙茜似乎施展了什麼法術一般,忽然間她心中的因爲之前的鬥嘴而產生的那股怨氣都消失了,順從的在趙茜的拉扯下,坐在了牀邊。
好在她還是想到了秦天德之前的提醒,於是又問道:“按照你的說法,你一直身處河北,又怎麼會知道是秦檜那奸賊害死了先父呢?”
趙茜聽得出來,嶽銀瓶跟早先一樣,一直都對自己的有所懷疑,不過這一次她很配合的解釋道:“當初令尊被害死後,金人曾經爲了打消那些心細故國的中原百姓,曾經將此事廣爲傳散,所以我才聽說過。對了,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怎麼會在秦檜侄兒的身邊,他爲什麼好像很怕你的樣子?”
“我不是說過麼,狗官覬覦我的美色,想要迎娶我過門。你也應當知道他膽大,連金人的官船也敢打劫,所以他不怕得罪秦檜老賊,硬是將我帶在身邊,想要打動我,奢望有一日我肯下嫁於他。”
由於趙茜口中那份對自己父親的敬意,有些單純的嶽銀瓶思路又回到了以前,只覺得對方不是壞人,至少不是秦檜一夥人派來有意接近秦天德的,於是又好心勸道:“看年紀,你應當比我稍長,我就叫你一聲姐姐了。
趙姐姐,我勸你離開淮陰。狗官他心思狡詐,奸猾無比,不論你出於什麼目的想要接近他,都難以成功,弄不好還會累了自家性命。聽妹妹一句話,明日一早就離開吧。”
“誰說我有目的?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嫁與他爲妻。”說道這裡,趙茜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做出了什麼難以取捨的重大決定一般,眼中再次閃動出淚光,“岳家妹妹,狗官的臥房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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