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當夕陽的最後一抹餘輝從天際消失的時候,街道上的店鋪開始陸陸續續關門歇業,行人也急急忙忙的趕着腳兒回家吃飯,整個龍門縣城頓時變得一片沉寂。
在位於城南的仁濟堂藥鋪裡,店夥計劉午平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將一塊塊門板插上門坎,這年頭根本沒有方便結實的不鏽鋼捲簾門,各家商鋪所用的都是可拆卸式的門板,拆開迎客,插上關張。
櫃檯裡站着一個身材略顯消瘦的中年男子,穿着一件很舊的白色羊皮棉襖,正在噼裡啪啦的撥弄着算盤,時不時的還要扭頭看看櫃檯上的賬本,計算着這一天的收入;此人正是青勝蘭的父親,仁濟堂藥鋪的掌櫃青如風。
此時誰也不曾注意到,就在仁濟堂藥鋪的房頂上趴着兩個人,一胖一瘦,身材可謂涇渭分明;雖然春天即將到來,不過北方的寒風還是嗖嗖的颳得人臉上生疼,不一會兒那胖子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揉了揉凍得通紅的鼻子,又朝手心哈了一口熱氣,這才扭頭對旁邊的瘦子低聲說道:“姐夫,咱們倆趴在這兒都快半個時辰了,你究竟有何打算?”
這倆人正是秦浪和趙栩,誰也不會想到,北境最有權勢的兩個男人居然會自甘墮落到爬屋頂的地步;不過有秦浪這個賤人在,只能說一切皆有可能。
秦浪聞言扭頭白了趙栩一眼,吸了吸鼻涕說道:“還不是爲了你丫的這個花癡,你以爲這大冷天兒的老子願意跟這兒待着?”
“是是是,姐夫對我最好了。”趙栩憨笑了兩下,繼續問道:“不過咱們趴在這兒究竟有何事要做?”
秦浪賊笑了一下,湊過來對趙栩耳語道:“哥們兒準備趁青家人不備把青勝蘭的肚兜兒和褻褲給你偷出來,要沒洗過的那種,讓你晚上聞着她的體香入睡,以解相思之苦,如何?”
趙栩愣了一下,隨即一臉鄙視的望着秦浪,擰着眉頭道:“姐夫,你不會這麼變態吧?”
“開個玩笑而已嘛,瞧把你嚇得。”秦浪嘿嘿一笑,隨即正色道:“這泡妞如同帶兵打仗,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哥們兒不辭辛苦的帶你來這兒,就是要你仔細觀察青家的一舉一動,看準合適的時機以合適的身份出現,然後一舉拿下青勝蘭,懂不懂?”
“我懂了,姐夫。”趙栩猛點了幾下腦袋,臉上充滿了感激之色,道:“啥也不說了,往後你就是我親姐夫了。”
“老子本來就是。”秦浪不屑的癟了癟嘴。
就在這時,一個婀娜多姿的身影娉娉嫋嫋的從裡屋走了出來,趙栩一看頓時兩眼放光,指着她激動地道:“姐夫,是她……嗚……”
秦浪眼疾手快,一把就捂住了趙栩的嘴,小聲的朝他瞪眼道:“麻痹的,死胖子,你激動個鳥啊!待會兒要是讓人家聽見屋頂上有聲音,把咱倆當成了行竊的偷兒,老子看你以後還有什麼臉去追青勝蘭。”
“嗯嗯嗯……”趙栩聞言連連點頭,秦浪這才把放在他嘴上的手給拿開了。
“好好看着。“秦浪再次狠狠的瞪了趙栩一眼,然後把目光望向了下面。
青勝蘭此時已經來到了正堂,聲音宛若銀鈴一般的對青如風和劉午平說道:“爹爹、午平哥,吃晚飯了。”
“蘭蘭,爹這兒馬上就好,你和午平先吃吧。”青如風呵呵一笑,手指依舊在算盤上飛速的扒拉着。
劉午平一看東家都還沒歇着,也很有當夥計的自覺,他對青勝蘭說道:“小姐,咱們還是等等老爺再一起吃吧。”
“行。”青勝蘭甜美笑着點了點頭,道:“爹爹快着些,今天女兒炒了幾樣小菜,還切了半斤豬頭肉給你們倆下酒。”
“有豬頭肉啊!”
算盤的扒拉聲戛然而止,青如風嚥着唾沫從櫃檯裡走了出來,興奮道:“難得今日有這等上好的下酒菜,走走走,先吃晚飯。”
“就知道爹爹聽不得這個,嘻嘻。”青勝蘭挽着其父的胳膊,父女倆開開心心的朝着後堂而去;劉午平也趕緊擡了門栓鎖好店門,急急忙忙的跟了過去。
“走,去那邊兒。”秦浪往後堂的方向揚了揚腦袋,帶着趙栩小心翼翼的爬了過去,沒走幾步就聽見底下傳來青如風的笑聲:“這豬頭肉委實不錯,真香啊!”
“爹爹喜歡就多吃點兒,午平哥,你也吃。”
“老爺如此喜歡吃豬頭肉,等來年過年的時候老家那邊兒殺了年豬,我一定給你提幾斤上好的豬頭肉過來。”
“午平哥,去年你就說過這話了,這年都過完了,你給爹爹拿的豬頭肉呢?”
“蘭蘭妹子,去年我不是回老家晚了嘛,年豬肉都讓家裡幾個親戚分光了;不過你放心,今年過年的時候我保證把豬頭肉給老爺提過來。”
麻痹的,蘭蘭妹子,叫得這麼親熱,我日你大爺!趙栩聞言心裡一陣酸溜溜的,沒想到一時分心沒有注意腳下,靴子被瓦片一絆,身子順勢就朝前面摔了下去。
脆弱的瓦片房頂哪裡承受得住他這噸位的衝擊,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屋頂瞬間撞開一個大窟窿,正在吃飯的三人就看見一大坨肥肉從天而降;情急之下三人均是大叫一聲,然後本能的閃避到了旁邊;屁股剛剛離開凳子,又是轟的一聲,那團肥肉徑直落到了飯桌上,嘩啦一聲,飯桌應聲而碎,木屑木塊散落一地,肥肉也咚的一聲停在了地上。
“天降年豬?”劉午平驚叫了一嗓子,就聽青如風大喝道:“什麼年豬?這分明就是行竊的賊人,速速將其拿下!”
一聽說這從屋頂墜落的乃是賊人,劉午平當即抄起了一根還算完整的凳子,而青勝蘭也順手抓起了一根斷掉的桌腿兒,兩個人舉起手中的東西劈頭蓋臉就朝趙栩身上打去。
趙栩這一下雖說摔得不輕,不過好在這廝皮糙肉厚,掉下來時也沒有腦袋先着地,加之被飯桌緩衝了一下,因此傷得並不算重;剛在地上暈頭暈腦的哼哼了兩聲,忽然渾身吃疼,這一刺激之下趙栩猛地站起身來;爲了怕被青勝蘭等人給認出來,他趕緊用衣服矇住了腦袋,然後跟個沒頭蒼蠅似的撒腿就朝正堂跑去,而劉午平和青如風父女倆也急忙拿着傢伙事兒追了出來。
這一幕被還在房頂上的秦浪看得是真真切切,今兒死胖子要是被逮到,先不說往後還有沒有再成功追到青勝蘭的可能,堂堂的濟王殿下兼北境宣諭使居然做了樑上君子,這傳出去大宋朝廷和老趙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當下秦浪迅速叫停時間,然後飛快地順着屋頂上的那個大洞跳了下去;趕到正堂一看,趙栩正以一個狗撒尿的奇怪姿勢趴在店門口的門板上,身後劉午平和青勝蘭已經舉起了手裡的東西準備打下去,而青如風則是指着趙栩的背影,張開大嘴聲嘶力竭的喊着什麼,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抓住他之類的話。
麻痹的,這他媽叫什麼事兒呀!秦浪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兒,跑過去抱住趙栩的身子就往後堂拖;死胖子太重了,秦浪把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這小子從後門給拖了出去;一看之下這才發現,趙栩的臉已經腫得活像一個豬頭,五官痛苦的擰在一起,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看樣子這小子到了正堂發現店門一時半會打不開的時候,已經給嚇得快尿了。
秦浪見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把青家的後門給掩了過來,這才恢復了時間;驚嚇中的趙栩正要大叫,忽然嘴巴就被秦浪給捂嚴實了。
秦浪朝他狠狠瞪了瞪眼,低聲道:“死胖子,別叫了,哥們兒已經把你給救出來了。”
趙栩嘴裡發出一陣嗚嗚聲,小眼睛飛速的四下看了看,確定自己已經逃離了青家,這才面色一鬆,心裡也大大的緩過一口氣來。
而此時青如風父女倆和劉午平卻是一臉的震驚,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原因無他,明明那胖賊已經被三人堵在了店門口,可是眨眼的功夫他居然憑空消失了,這詭異的場景頓時駭得三人是毛髮直立,心裡砰砰直跳,顯然是害怕極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個大活人怎麼會憑空消失的呢?按照這個時代的常理推論,只有一個可能……
“鬼呀!”劉午平率先發出一聲驚叫,扔掉提着的凳子逃命似的跑出了正堂,而青如風父女倆也是嚇得渾身一哆嗦,緊隨其後跟着他的腳步逃到了後堂,三個人爭先恐後的從後門奪門而出,然後一鼓作氣的跑到了大街上,這才驚魂未定的停了下來。
看着落荒而逃的青家人,已經躲在了牆角後面的秦浪捂着嘴嘿嘿直笑,他回頭看了一眼要哭不哭的趙栩,賊笑道:“瞧把你未來老丈人和未來媳婦兒給嚇得,樂死哥們兒了,哈哈哈哈……”
趙栩一看秦浪在這兒幸災樂禍,頓時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沒好氣的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誰知道秦浪還不罷休,又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打趣道:“你剛剛那一手天降年豬好生厲害,簡直是威力驚人啊!敢問閣下可是天蓬元帥下凡麼?”
“姐夫……”趙栩小嘴一翹,居然當着秦浪的面兒嘩嘩的留下了眼淚,這可把秦浪給嚇壞了。
“兄弟,別哭了成嗎?失敗是成功他娘,這次不行咱們下次再來過便是;再說了,大丈夫何患無妻,你堂堂大宋王爺爲了個娘們兒哭鼻子,我說你好意思嗎?”
趙栩抽泣了兩聲,吸着鼻子道:“我不是爲這個哭。”
秦浪愣了一下,道:“那你爲何而哭?”
“姐夫你看。”趙栩轉過身來,嘩啦一下褪去褲子,露出圓滾滾的肥屁股,只見上面青一塊紫一塊,還隱隱有血跡滲出,模樣當真是慘不忍睹。
“沒對呀!哥們兒記得你從房頂上掉下去的時候是趴着的,怎麼屁股摔得這麼慘?”
“不是摔的。”
“不是摔的那怎麼受的傷?”
趙栩滿眼含淚把手一擡,指着不遠處站在街上的青勝蘭委屈道:“死婆娘,專打老子屁股,好狠的心吶!”
撲哧……秦浪一時沒忍住,捂着肚子靠在牆壁上笑得前仰後合,堂堂濟王被一個女人給打了屁股,而且還給打哭了,太他孃的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