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鴆止渴是一種很傻的行爲,可在更多的時候,有些人卻不得不這樣做。
比如現在的佘賽花,雖然明知道柳味的話裡多少有些陰謀的味道,可她還是必須全部接下來,哪怕那是毒藥。
而對於柳味來說,他的確在給佘賽花設局,或者說在跟劉繼業設局,以後的楊繼業是大宋一代名將,他們楊家更是稱爲大宋史上一道靚麗的風景,只是想要劉繼業投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許他設的局現在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可當時間久了,某一天就會突然爆發。
他只需要等就可也了。
寒風肆虐,佘賽花帶兵離開了沁州城。
北漢的北邊,北漢跟遼人的戰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
劉繼業的出現出乎了遼人的預料,以至於打破了他們的計劃,他們本來想直奔太原城的,可現在看來,直逼太原困難了。
劉繼業在守城方面有優勢也有天賦,再加上北漢糧草供應充足,他們將遼人擋在原平城已經七八天了,雙方利箭往來,死傷無數,可遼人卻難越原平城一步。
這日鳴金收兵之後,耶律賢在軍營之中大是惱怒。
“可惡,實在可惡,那北漢皇帝竟然將劉繼業給派來了,我們久攻不下,可惡,可惡……”
耶律賢此時就像是一個瘋子,隨時都有可能因爲憤怒而大開殺戒,李隱站在一旁,心中暗歎,其實跟北漢這樣拼殺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身爲君王,怎麼能因爲仇恨而不顧國家利益呢?
他們遼國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休養生息,而不是開疆擴土。
可是這些話他李隱不能說,但他又覺得自己必須有義務讓耶律賢明白一些道理,一些事情。
因此,在耶律賢怒氣漸消的時候。他上前一步,道:“聖上,聽說北漢跟宋人和談了。”
李隱只說了一句話,而當耶律賢聽到這句話後,眉頭頓時一凝:“他們竟然和談了,前兩天不是還在打仗嗎?”
“是,可劉繼業的夫人佘賽花出面找柳味談了一下。然後那仗就沒怎麼打起來,如今柳味雖沒有派兵相助遼人。但他們此時作壁上觀,比出手幫忙更讓我等憂心啊,試想就算我們遼人能夠攻下原平城,能夠直逼太原,可當我們真的奪得這一切的時候,我們還剩下多少可用的力量,以柳味的習性,他會不會突然大軍壓境,趁我遼人未穩之際。來個漁翁得利?”
李隱的話雖然平淡,可卻是句句說到了耶律賢心上的,是啊,現如今他們跟北漢已是兩敗俱傷了,再打下去,他們遼人的元氣十年內都難恢復,那時宋人攻來。要滅他們不是易如反掌?
耶律賢沉思這些,許久之後突然嘆息了一聲:“先生,是朕錯了。”
自從開戰一來,耶律賢從來沒有反思過這些,也從來沒有跟李隱說過這樣的話,可此時他卻真真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李隱心頭一陣。眼淚奪眶而出:“聖上……”
“朕錯了,朕不應該因爲仇恨而不顧大局,昔日勾踐爲報仇尚能爲夫差拉車,我爲什麼就不能跟大宋和談呢?也許等我遼國真正強大之際,再向大宋出手也是不晚?”
“聖上能想明白這些,是臣之幸,遼國之幸。”
耶律賢並沒有因爲李隱的這些話而有任何得意神色。他只是輕聲一嘆:“退兵吧。”
退兵,耶律賢命人退兵,而且退的迅速,一天之後,原平城的危機便接觸了。
原平城城樓。
劉繼業站在城樓上遠望,遠處的寒風把僅剩的樹葉吹落了,不遠處的城樓下還留着敵人的屍體,幾隻禿鷹在空中翱翔,時刻準備俯身而下。
遼人的退兵太突然了,劉繼業有些不明所以,知道他得知北漢跟宋人和談之後,他才終於釋然,原來遼人是害怕宋人漁翁得利。
他覺得那個叫柳味的人真是個聰明人,雖然沒有對遼人出手,卻把遼人給嚇走了,而且還輕而易舉的佔領了他們的沁州城。
跟這樣的人爲敵是危險的。
但遼國皇帝耶律賢能夠及時抽身,其果斷也足以令人敬佩,這樣的人也不是好對付的。
北漢夾在這樣的兩個國家之前,只怕早晚都要亡國吧,可誰能滅了北漢,遼國還是大宋?
遠處傳來暮鼓聲,羌笛聲,原平城忽而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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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派去守護沁州城的官員來了之後,柳味才終於離開沁州城向汴京城趕去。
這個時候,已是臘月了,離新年沒剩幾天。
回去的途中,柳味嘆息了一聲,按照他們這樣的行程,等他們趕到京城的時候,已是新年了,他今年不能跟如意郡主一起過了。
還有她的生日。
柳味有些愧疚,可又無可奈何,沁州城的位置太重要了,他不能隨便離開,更何況北漢雖然弱,但卻難啃,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突然出爾反爾派兵收服沁州城?
所以他必須等朝堂的人來了之後再回來。
回去的時候,陳臣生了病,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柳味找了大夫給他看病,不過大夫說他可能活不過幾天了。
對此柳味並沒有任何看法,陳臣早晚都是要死的,怎麼死都沒有關係。
真正讓柳味覺得不安的是沒有找到陳青,他不明白在那樣的情況下,陳青是怎麼逃出去的,他逃出去後又去了哪裡?
一天不找到陳青,柳味一直都會覺得頭上懸着一把利劍,而這把利劍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如果他不能夠及時預知危險,他將被這柄利劍傷的體無完膚。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他覺得可以利用一下快要死的陳臣。
他命人發出了陳臣已經病死的消息,並且找了一具屍體當做陳臣給埋了,埋了之後,他又派了幾個人暗中監視,看看有沒有什麼人會去窺探埋在屍體的地方。
這事柳味安排的天衣無縫,他覺得只要消息傳出去,那個陳青一定會覺得那個病死的人就是陳臣,埋葬的少爺一定是陳臣。
只是這事做完幾天之後,直到他們來到了京城,埋葬屍體的地方都沒有傳來任何消息,也就是說,要麼陳青沒有聽到消息,要麼他看出了端倪。
柳味的計謀失敗了,而這個時候,已是大年初三,整個京城都洋溢着興奮和喜悅,而爲了迎接凱旋的英雄,趙匡胤下達命令,京城歡慶三天。
朝中所有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是去捉拿陳臣,可最後柳味卻成了英雄,因爲他幫大宋收了沁州城。
對於這樣的結果,晉王自然是歡喜的,因爲他很清楚沁州城的地理位置,有了沁州城,以後他們大宋想要滅北漢會容易很多。
可是朝中的另外一些人則很不安,他們討厭柳味,討厭柳味不停的立功,可他們卻無可奈何。
魏王很生氣,因爲他派去的人失敗了,而且還被殺了,薛居正這些天來一直都很不樂,他的侄兒死了,如果他不幫他的侄兒討回公道,他會不會因此而另投他人?
魏王覺得這是很可能的,因爲像薛居正這樣的人,他覺得他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可他正要跟柳味作對嗎,怎麼作對?
就在魏王這樣想的時候,一名侍衛送來了一封信,魏王打開信後,眉頭猛然一驚,問道:“那人在什麼地方?”
“在門外。”
“把他領進來,但是不要讓任何知道他的存在。”
“是!”
不多時,一名男子被領了進來,魏王看到他後,有些吃驚:“你能從那種情況下逃出來,還真是不簡單啊。”
來人斷了一條手臂,正是從巴渝城中逃出來的陳青。
陳青露出一絲淺笑,在魏王對面坐下:“其實我不過是穿上大宋士兵的衣服,被人擡到了營帳進行了救治罷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逃,我一直都在大宋軍中,而且是他們治好了我的傷,並且把我送回了京城的。”
陳青說的平淡,好像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好像這根本不是他所經歷過的事情,只是魏王聽來卻很震驚,在那樣的情況下,陳青竟然一直都躲在大宋軍中,他的膽子倒是挺大。
不過仔細想想,他也覺得這事對陳青來說一點都不算事,陳青一直都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作什麼事情,因此在那樣的情況下扮成大宋傷員,是他最爲安全的選擇吧。
只是他一回京城就來找自己,所爲何事?
這樣想的時候,魏王心中突然一狠,這個人知道自己太多的事情了,如果不除去他,自己只怕不會心安,如今他自投羅網,不如一刀解決了他。
就在魏王這樣想的時候,旁邊的陳青突然露出了一絲淺笑:“王爺一定在想我來找你所爲何事吧,也一定在想如何殺了我吧?”
聽到陳青這話,魏王心頭猛然一驚,但他並沒有解釋和反駁,對於陳青這樣的人,他還用不着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