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的核查是一件麻煩而且耗時的事情。
柳味只偶爾會拿起卷宗看,其他都是讓諸葛匹他們給審覈的,不過柳味在讓他們審覈的時候也有要求,那便是事關李家和武家的卷宗,必須覈查清楚、仔細,當然,也不是說其他的卷宗不用看。
時間慢慢,轉眼已是仲春時節。
在吃過幾次藥後,管青衣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了,雖然一開始她的聲音很輕,甚至還帶着顫抖的音色,可這就是一個好的開端,也許等管青衣能說話的時候,她的聲音不會很美,可她至少能夠用聲音給大家交流了,這不管對誰來說,都是一種值得慶幸的事情。
當然,柳味不可能說因爲管青衣的聲音不好聽便嫌棄她的。
在從仁濟醫館離開的第二天,靈兒帶着自己的東西住進了行宮,在她住進行宮之後,柳味問了她不少問題,畢竟行宮是聖上住的地方,他不可能讓人隨便進的,若非靈兒是名大夫又是個女子,他可能會將其安排在驛館。
柳味問了不少問題,最後的結果是這個全名叫趙靈兒的女孩子並沒有什麼問題。
這日黃昏,柳味在房間內看卷宗,窗外的夕陽很美,春風很柔,靈兒在屋內研習醫術,自從靈兒進入行宮之後,她便跟柳味有點寸步不離的感覺,一是行宮很大很深嚴,她一個人不敢到處亂走,再有就是她太喜歡柳味了,覺得就算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跟柳味單獨坐着都是一種幸福。
柳味並不知道這些,他在看卷宗,而就在他看着看着的時候,突然忍不住凝了凝眉,他發現一件案子疑點頗多。
卷宗是這樣的。
去年十二月,長安城景河書院發生了一件謀殺案,被殺的人是景河書院的院長段石。而殺人兇手在短石的養女段月容。
卷宗中對於這件謀殺案有過詳細的記錄。
段月容生的花容月貌,而且是長安城第一才女,因此深得長安城男人的追捧和喜歡,甚至連她的養父段石都曾經對她產生過邪念。
案發時正是嚴冬,景河書院放假,整個書院的學生都回家了,段石被人發現死在自己的房間。而書院的一名僕人證實在發現屍體之前,段月容曾經進過段石的房間。
段石身上的致命傷在胸口的刀傷。根據刀傷推測,兇器很可能是匕首一類的東西。
林則剛的審判是,段石想對段月容圖謀不軌,被段月容失手錯殺,因此判段月容秋後問斬,段月容一直堅持稱自己沒有殺人,因此她多番提出上訴。
可林則剛並沒有搭理她的上訴。
初看之下,段月容可能是最後見到死者的人,因此她是兇手的可能行很大。但也是存在疑點的,因爲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且除此之外,林則剛對此案的態度也不太令人信服,因爲按照大宋律法,任何犯人在不滿審判的時候都有三次提交上訴的機會,而當犯人上訴後。這個案子就必須一層一層的進行提交,而不是想林則剛這樣不與搭理。
林則剛爲什麼不搭理段月容的上訴,是他覺得此案已經沒有什麼好調查的嗎?
可從卷宗上來看,此案疑點頗多,而且證據很少。
這樣想着,柳味喊了一聲靈兒。靈兒扭過頭,望着柳味道:“大人,有什麼事嗎?”
“你在長安城待的時間很長,你知道去年發生在景河書院的命案嗎?”
“那件案子啊,知道啊,這件案子可是轟動了整個長安城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個段月容可真是可憐,是長安城的才女,可那林則剛卻是不管不顧的就把她給關押了起來。”
靈兒一開口就好像是支持段月容的,這讓柳味有些吃驚,因爲在他看來既然林則剛斷定段月容是殺人兇手,那麼對於喜歡隨波逐流的百姓,他們應該都會認爲兇手是段月容吧。
“這麼說你覺得段月容是被冤枉的?”
“冤枉?”靈兒有些吃驚,搖搖頭:“我可沒這麼想過,我只是覺得段月容挺可憐的,她是段石的養女,段石經常打她的注意,她因此殺人,難道不應該得到原諒嗎?”
聽到靈兒這話後,柳味才終於明白靈兒話裡的意思,原來她並不是覺得段月容是冤枉的,他只是可憐段月容的遭遇,想來這是女人所共有他同情心在作怪。
只是柳味不覺得在法律面前同情心能有什麼用,如果段月容真的殺了段石,那麼就算他有同情心,也救不了段月容。
法律就是這樣,不會因爲個人的感情而受任何的影響。
只是,段月容真的殺了人嗎?
柳味思慮許久後,準備重審此案,而要重審此案,他需要先去一趟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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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大牢。
因此此時正值仲春時節,因此大牢顯得倒還算舒服和乾淨。
柳味和大牛、靈兒三人進了大牢之後,發現段月容躺在草蓆上一動不動,好像死了,可無論是誰都知道她沒有死,因爲她的嘴角還在流唾液,她的眼睛在聽到腳步聲後微微擡了那麼一擡。
跟着的女牢頭並沒有因爲眼前的情況而動容,她肥胖的身子靠近段月容後,大聲喊道:“段月容起來拉,京城來的大人有話問你,快起來。”
頤指氣使,柳味覺得眼前這個女牢頭就是這個樣子。
不過段月容並沒有因爲女牢頭的話而有任何反應,柳味微微凝眉,給靈兒做了個眼色,靈兒頷首,上前檢查了一下,道:“大人,段月容生病了,而且病的很嚴重,應該有好幾天了。”
“生病了?”柳味語氣不由得一冷,而後望向那名女牢頭:“犯人在獄中生病,你們也不給看的嗎?”
女牢頭是知道柳味身份的,因此臉色立馬驚恐起來。
“大……大人,這裡關押的都是死囚犯,以前林大人在的時候,我們都不管這裡的人的,誰能夠活到秋後就斬誰,沒活到算他命不好。”
“放肆,犯人在沒死之前,也是有生命的人,怎麼能因爲他們是犯人就不給他們看病?”
女牢頭有點害怕,撲通一下就給柳味跪了下來:“大人恕罪,是小的錯……”
一個女人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舉動,令人覺得很滑稽,柳味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這人我要帶走。”
說完,也不跟女牢頭多言,柳味便給大牛做了個眼色,大牛頷首後,抱起段月容便離開了大牢。
離開大牢後,柳味並沒有將段月容帶到那裡去,而是將其安排在了府衙,像段月容這樣的人,柳味不可能把他帶到行宮的,而這些天柳味是在行宮和府衙兩處跑,有時在府衙的時間比在行宮的時間還長,將段月容安排在府衙,對她進行詢問也方便一些。
給段月容安排了一間房後,柳味望着月容問道:“她得了什麼病?”
“應該是傷寒了,但……但我不確定。”
“怎麼會不確定。”柳味微微凝眉,他覺得靈兒的醫術應該不錯,可怎麼會不確定的。
可靈兒並沒有找藉口:“他此時的症狀的確跟傷寒無異,但傷寒能病成這個樣子的我還沒有見過,大人,要不讓館主來看看吧?”
柳味頷首:“好,讓他來吧,正好這幾天我寫了《本草綱目》的一部分,讓他先來拿去也行。”
在杜能來之前,靈兒和兩名侍女將段月容給好好洗了一下,而當她洗完後,柳味發現她的姿色還真是不錯,除了臉頰略黃且瘦外。
望着段月容,柳味暗想,她沒有進大牢之前,應該也是個絕色美人吧,而且看其輪廓,總給人一種很知性的美,她的身上似乎散發着一股氣質,柳味稱之爲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
柳味覺得,像段月容這樣的女孩子,就算容顏再差一點,也能夠很吸引男人的,因爲她靠的不是容顏,而是氣質,柳味看過一眼,就被她那種淡淡的,略帶着一絲清愁的氣質給吸引了。
因爲段月容的身體太差,所以柳味並沒有急着給她看病,他在她牀前看了一會後,便坐在屋內等杜能的到來,可就在這個時候,本來昏睡的段月容突然醒了起來,而且醒來之後不停的喊着:“我不是兇手,我沒有殺人……”
聲音有些有去無力,而且這樣喊過幾句後便又突然沉寂了下去。
柳味暗想,一個兇手會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喊出這樣一句話嗎?應該是不會的吧,只有被冤枉的人才會這樣。
也許,段月容真是被冤枉的。
就在柳味這樣想的時候,杜能急匆匆趕了來,他一進來就問:“大人《本草綱目》寫好了?”
“寫了一些,看完病後我命人給你拿來。”
“好,好。”說着,杜能連忙給段月容把脈,並且不停的翻看段月容的眼睛,這樣一番診斷後,杜能神色微微一沉,而後搖了搖頭,並且發出了一聲輕嘆,一聲令人很不安的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