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寒,雲幕低垂。
晉王跟蘇另看等人正在府內閒談,忽聞開封府外響起陣陣鑼鼓之聲,而在這鑼鼓之聲上摻雜着百姓的喧囂。
正當幾人不解間,一名侍衛急匆匆跑來:“王爺,朝廷送了三口鍘刀來。”
晉王、蘇另看、柳味等人聽得此言,心頭頓時一陣激動,晉王更是忽而豪氣,道:“走,到府外迎接。”
一行人出得開封府,只見府門前站着人山人海的百姓,而在最前面則放着三口鍘刀,喜公公見到晉王后,臉上帶着笑意:“開封府一衆官員接旨。”
晉王拜首,蘇另看、柳味等人連連跪拜。
“朝廷改革法度,爲讓天下百姓有冤可伸,特賜開封府青天鍘刀三口,只要罪證確鑿,無論何人,皆可先斬後奏,三口青天鍘刀,分鍘不同之人,龍頭鍘,可鍘皇親國戚、鳳子龍孫;虎頭鍘,可鍘貪官污吏、禍國奸臣;狗頭鍘,可鍘土豪劣紳、惡霸無賴。欽此。”
喜公公說完,晉王一衆人高呼接旨,謝主隆恩。
而此時周圍百姓,頓時喧囂起來,三口青天鍘刀,可先斬後奏,龍頭鍘,可鍘皇親國戚、鳳子龍孫;虎頭鍘,可鍘貪官污吏、禍國奸臣;狗頭鍘,可鍘土豪劣紳、惡霸無賴。這是何等威儀?百姓的心忽然激動起來,他們突然感覺到了朝廷對他們的重視,如果朝廷不重視,又怎會設下三口青天鍘刀?
就在晉王等人接旨後,那些百姓突然全部跪在了開封府門前,高呼吾皇萬歲,吾皇英明,聲音響徹整個開封府周圍,讓所有聞者皆爲之一震。
此乃民心也!
得天下要民心,治理天下更要民心,晉王很激動,眼角突然就溼潤起來,自晚唐以來,這些百姓受慣了欺壓,何時有朝廷關心過他們的死活?
是他們大宋的朝廷,讓這些百姓突然對生活有了信心,對朝廷有了信心,而百姓之所以有這些信心,是因爲他們真正的將這些百姓放進了心裡。
吾皇萬歲、吾皇聖明的聲音持續了很久,晉王等人在開封府門前站了很久,他們彷彿看到了大宋朝廷光明的未來。
而就在衆人沉浸在這種遐思的時候,一名中年男子突然撲倒在地,聲音悲慼,道:“皇上聖明,王爺聖明,草民有冤要伸,還請王爺爲小民做主。”
中年男子穿一件單衣,在這深秋時節看起來更顯孤寂,晉王心頭微動,道:“你有何冤要伸,速速報來。”此時的晉王胸有豪情萬丈,他突然很想試一試這三口青天鍘刀,而且只要今天這一審成功,那麼日後大宋法度,必將有法可依,而天下百姓也必將遵守。
震懾,晉王突然想到了震懾,他要在今天這樣個日子來,來爲三口青天鍘刀揚名。
中年男子跪在地上,道:“草民嚴華,本是京城一小商販,日子過的還可以,可半個月前,京城惡霸陳貴看上了草民女兒嚴花,並且當街將其擄去,草民爲救女兒,將所有家產變賣送給了陳貴,可那陳貴收下草民的錢財後卻仍舊不肯放過小女,小女被蹂躪後不堪屈辱,上吊而亡,草民,懇請王爺爲草民做主,爲小女伸冤。”
嚴華說完,晉王以及蘇另看等人具是一驚,半個月前,京城有發生過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嗎?
晉王震驚之後,簡直不敢相信,堂堂天子腳下,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的?
蘇另看也有些吃驚,不過他吃驚的卻是陳貴的身份,晉王日理萬機對朝中人員的關係不清楚可他蘇另看卻是清清楚楚的,因此在蘇另看吃驚後,連忙悄聲在晉王耳邊說道:“王爺,陳貴乃陳貴妃的弟弟,是國舅。”
晉王一愣,心頭微微一沉,他自然知道皇上有位陳貴妃,也知道皇上很寵信陳貴妃,可如今卻有人要告陳貴妃的弟弟,而現如今這種情況,他卻不能不立案,因爲三口青天鍘刀已經請下,如果他不調查,那麼剛剛建立的民心必將瞬間崩潰。
朝令夕改,這絕對不是一個國家該有的態度。
柳味站在一旁,淺淺笑了笑,而後向晉王拱手道:“王爺,是否開堂問審?”
晉王微一凝眉,而後震聲道:“開堂,來人,去將陳貴帶來。”
晉王此話一出,立有衙役趕去,而那些周圍百姓見此,忽又高呼王爺青天,晉王青天,百姓呼完,幾名男子又突然站出來跪在開封府門前,並且異口同聲說要告陳貴。
晉王斷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本來一個人告陳貴,他還能解決,可如今這麼多百姓告陳貴,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晉王猶豫了一下後,問道:“爾等因何要狀告陳貴?”
“回王爺話,那陳貴搶了草民祖傳的花瓶。”
“王爺,那陳貴搶了草民閨女,現在……現在還被他軟禁在陳府呢,請王爺爲草民伸冤……”
“王爺,那陳貴拿了草民的藥材可卻不給錢,還出手打了草民藥鋪的夥計……”
………………
………………
“王爺,那陳貴欺壓良善,無惡不作,草民就算沒有被他怎麼着,也要狀告他,請王爺明察,爲京城百姓伸冤……”
百姓的聲音此起彼伏,後來全成責罵陳貴之言,晉王雙目微凝,可也一時失去了抉擇,他心中有一方淨土,也想爲天下百姓尋得一方淨土,可他又很清楚,以他目前的身份,皇上是得罪不得的,雖然昭憲太后去世前留有金匱之盟,當今聖上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自己,可那個皇上不希望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只怕在皇上心中,巴不得自己犯錯然後好解決了自己吧?
陳貴是當今聖上的小舅子,就算聖上對他沒有一點在意,可這卻是給了皇上記恨自己的理由,更何況女人的枕邊風是不容小覷的。
心中有了諸多愁緒,晉王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蘇另看,蘇另看很能明白晉王的難處,所以他只輕聲道:“王爺,此時只能以天下百姓先,不然失去民心,將悔之晚矣!”
蘇另看是晉王的智囊,而且晉王對他很是信任,當他聽到蘇另看這句話後,便彷彿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神色也忽而堅定,望着開封府前跪拜的那些百姓道:“若諸位百姓所言屬實,本王定斬那陳貴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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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陳貴被衙役帶來了,不過不是被押來的,而是趾高氣揚的來的,他是國舅,誰能怎麼他?
不過當陳貴來到開封府,看到那諸多百姓記恨眼神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陳貴來到開封府大堂,朝晉王跪拜,道:“王爺,聽聞有人狀告本國舅,那實在是冤枉,本國舅一向都是安分守己的,惡事可一件沒有做過。”
陳貴此言剛罷,百姓頓時怒罵開來,柳味微一凝眉,出列道:“王爺,斷案講究人證物證,如今朝堂衆多百姓便是人證,而想要物證,卻也不難,只需派人去搜一下陳府便是。”
晉王頷首,隨即吩咐下去,而這時陳貴臉上忽而露出一絲驚恐,不過這絲驚恐很快又被他的那種不屑和高傲所掩飾。
一炷香後,衙役趕了回來,手裡拿着以前被陳貴搶走的百姓財物,而在衙役身後,跟着一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大堂上一中年男子看到那名女子後,喊了聲女兒,然後兩人便向對方撲了來。
女子與其父相擁後,跪在大堂道:“陳貴這個禽獸,他將民女擄去蹂躪,民女遭受非人虐待,早已生不如死,如果不是爲了看着這個畜生伏法,民女早一死了之了,還請王爺爲民女伸冤。”
如今大堂之上衆口一詞,那陳貴辯無可辯,而這時的陳貴突然撕去剛纔僞裝,趾高氣揚道:“一羣賤民,本國舅拿了你們的東西又如何?玩了你們的身子又如何,被本國舅玩,你們應該感到榮幸纔是?這些都是本國舅做的,你們還想殺了本國舅不成?告訴你們,我大姐是當今聖上的貴妃,你們活的不耐煩了,誰敢殺我?”
猖狂,開封府大堂之上從來不曾有過的猖狂,百姓憤怒,衙役咬牙切齒,晉王雙眉緊鎖,忽而冷喝一聲:“好你個陳貴,仗着自己身份爲非作歹無惡不作,如今竟然還口出狂言死不悔改,本王今天就讓你看看誰敢殺你,本王敢殺你。”
晉王的話字字如雷,震進了百姓的心裡是激動,震進陳貴心中則是驚恐,而驚恐之後,陳貴突然冷哼一聲:“你敢?不妨告訴王爺,本國舅來的時候,已經派人向大姐告信,她一定會請皇上救我的。”
晉王本來堅定的神色在聽到這句話後突然微動,柳味見此,雙眉微凝,而後拱手道:“王爺,若不處置此人,只怕開封府將失去百姓信任,而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將付之一炬啊,請王爺早做定奪,不然若等陳貴妃到來,將麻煩不少。”
聽得柳味所言,晉王頓悟,高呼道:“開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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