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牆竟已失守。”我與張猛對望一眼,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愕。
“公子,爲今之計……”張猛望了望江邊正不斷地往釣魚城發射石彈的投石機,眼中不由有些憂慮。可以想像,一旦被韃子識破這五艘車船的身份,它們很快便會轉向,到時只怕光是承受那些石彈的重量,車船都會受不了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心若電閃地閃過了此時的各種可能。調頭是不可能的,那隻會讓我們死得更快。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繼續駕着車船駛過去?也不行!嘉陵江半環着釣魚山,駛完釣魚城旁的這段江水,幾乎便環繞釣魚城一週了,在這其間若想不讓一位蒙軍對我們起疑心,那幾乎可以說是癡人作夢。
“鄭公子。”翠蓮忍不住在旁小聲問道:“城北還有一段一字牆,公子您看……”
“不行。”我很快便搖頭否定了翠蓮的這個建議,不說到達那段一字牆與繞上釣魚城一圈無甚區別,那段一字牆比眼前的這段還要長上三倍有餘。衆所周知,一字牆越長便越是難於防守,眼前這段一字牆既已失守,那麼城北的那段想必也不能倖免。
透過船舷旁的箭垛,我往前方的一字牆望去。車船與碼頭的距離還在不斷地縮短,牆頭已依稀可以看到十餘名蒙軍跑上碼頭,他們定是前來準備接應他們遠道而來的“戰友”的。
大約還有五百步,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距離,碼頭上的蒙軍還是沒能分辯出旗號的真假,不過一位蒙軍卻隔遠對着車船打着我們看不懂的旗語。
“不好!”見此翠蓮不由微微色變,心知此時暴露身份已是不可避免了,她正要有所動作,卻被我一手按住。
“他們打怎樣的旗語,我等也跟着打!”我對着暸望臺上的旗手下了一道命令,此法雖不能迷惑蒙軍多久,但能爭取一刻時間便是一刻。
四百步,碼頭上打旗語的蒙軍明顯已感覺到了有些不對,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又接着打出一段明顯是詢問的旗語。岸邊也有數名蒙騎隨着車船策馬而走,他們顯然已對這五艘車船起了疑心。
“照常行事,還是至一字牆登岸。”見此我咬了咬牙,對着正持弓待命的張猛等人下令道:“不過此番卻是要殺將上去。”
“是。”張猛等人壓低聲音迴應着,臉上絲毫沒有意外或是爲難之色。
冷靜,我瞄了身旁的水師軍士一眼,他們出乎我竟料之外的冷靜。在這大戰就要來臨之際,我在他們的臉上沒有看到絲毫的害怕,那是膽小之人才會有的狀況;也沒有看到一點的亢奮,那只有在從未打過仗的新兵臉上纔會出現。他們此時的表情,就好像際將要做的只是一次例行出巡而已,每個人都默不作聲地作好進攻姿態。
他們不會是對殺人與被殺已近乎麻木了吧!見此我心中不由暗驚,要訓練出這樣一支隊伍,那得需多少時間和心血啊,而李寶卻輕輕鬆鬆地將這支部隊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受到了張猛等水師軍士的影響,我的信心也有如充滿氣的氣球一般高漲起來。
“咻、咻……”隨着幾聲長響,蒙軍終於在車船還距碼頭三百餘步時,確認了我等這五艘船敵對的身份,碼頭上的那幾名蒙軍忙不迭地發出了幾支示警的響箭。岸邊那數名蒙騎則四處奔走,朝着操控投石車的蒙軍大聲呼嗬。
一時江岸沸騰起來,示警之聲像潮水一樣在蒙軍之中傳播着,得到消息的蒙軍全都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往身後的那五艘膽大包天的車船,他們的眼裡有吃驚,有嘲弄,還有更多的是憤怒,爲我們這五艘車船竟敢挑戰五萬強大的蒙古勇士而憤怒,爲我們無視他們的力量而憤怒。
譁……這卻是我得到的最高的回頭率,望着江岸那些正掉轉投石車的炮頭,下定決定要給我們好看的蒙軍,我不無可惜地嘆上一聲:只可惜這些回頭的,卻全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
“一字長蛇陣,往岸邊靠攏。”我對陸定大叫一聲,隨後又朝張猛等水師軍士大聲喝令道:“弓箭手準備。”
“是……”水師軍士發出一聲氣勢磅礴的怒喝,很快便照我的命令張弓搭箭,斜依着箭垛尋找着自己的目標。
五艘車船在陸定的指揮下,首尾相接地行駛在江面之上。依靠着水手們高超的操舟技巧,這支長蛇在往一字牆前進的同時,還在不斷地往北岸,也就是蒙軍的方向靠攏。
“放……”隨着我的一聲令下,車船上的兩千餘枝箭矢便有如長了眼晴一般,朝着它們各自“心儀”的對像飛奔而去,立時便有數百名蒙軍慘叫着倒地不起。
“放……”在我再次喝出這個聲音的同時,車船又往前行駛了一段距離,倒地的自然是另一批蒙軍。
江岸的蒙軍這時才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們是拋石兵,分佈極爲分散不說,還可以用高大的拋石機作爲掩護,是以普通的弓箭對他們的殺傷一般極爲有限。而此時,蒙軍卻驚恐地發現,他們一向看不起的宋軍,其所射箭矢的準頭甚至已超過了以弓箭爲豪的他們。
不過讓他們慶幸的是,在經過兩輪令他們難以置信的箭雨之後,蒙軍終於成功地掉轉了拋石機的炮頭。正當他們叫囂着裝上石彈準備報一箭之仇時,令他們瞪目結舌的尷尬局面出現了。
宋軍的五艘車船沿岸呈一字長蛇陣行駛,兩軍的之間最近的距離不過十餘步,可以說近得連眉毛都看得清,在這種扔個石頭都能砸到對方的距離上,拋石機自然是無法發揮作用了。而較遠的拋石機,卻因爲有着太大的夾角,又要跟着車船的移動而較正拋石機的炮頭,是以大多都不及將石彈發出。偶爾有幾個勉強發出石彈的,卻又轟的一下飛進了自己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