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蒙古人,蒙古人來了……”
“是韃子兵……”
一聲聲慌亂的驚叫聲發自那些木客的口中,他們早就聽說了蒙軍的惡名,蒙軍的殘忍好殺也在他們心中留下了恐怖的陰影。如今見到數千蒙軍輕騎朝他們直衝而來,立時便嚇得面色蒼白、手腳癱軟。若不是因爲還有數千武衛軍在一旁壓着,只怕這些木客此時便要爭相逃命去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說到底他們只不過是隨軍木匠罷了,他們會的只是手藝而已,自然不能以戰士的準則來要求他們。
中計了!
我與徐敏子對望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意。電光火石間,我突然明白了是什麼在支撐着利州的羌兵在打這場不對稱的仗。也突然明白了爲什麼王堅炸燬棧道會如此的順利,對於王堅斷絕他們的後路與援兵之路,利州城中的羌兵竟然連一點象徵性的阻撓都沒有,原來這卻是他們精心設下的圈套。
“原來蒙軍早就到了,的確是好計。”望着不過兩裡之遙的蒙軍輕騎,我不由暗讚一聲。這些想必便是興元的五千蒙古騎兵了,怪不得利州會在汪世顯沒在的情況下還能堅守至今,現在在利州主持大局的,想必便是來自興元的蒙軍將領與部份蒙軍了。據說蒙古人的戰術是來自於狩獵,如今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想到這裡我不由苦笑了一聲,此番我當真是給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如果有可能。我倒想見見策劃此役的蒙軍將領,想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置使大人,現今卻該如何?”徐敏子看着依然不爲所動地我,不由急道。如今的形勢對武衛軍來說可算是惡劣之極,雖然戰場的正面武衛軍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但任誰也知道這種形勢很快便會隨着蒙軍的趕至,便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們已將自己的後背完全暴露在四千餘名窮兇惡極地蒙軍輕騎面前了。此時在我身旁的。只有王堅數百名騎軍、充當炮手地三千餘名木客,還有兩千餘名爲炮手輸送石彈的武衛軍。以這些人又如何能抵擋面前這號稱能以千敵萬的蒙古輕騎?而倘若蒙古輕騎從我們所立之地橫穿而過。那不光是我們這些人兵敗身死這麼簡單,因爲接下來要面對他們的便是正在攻城的武衛軍弓箭手,到時只怕這在場的武衛軍要遭受的將是毀滅性地打擊了。
“保護置使大人!”耳邊傳來了王堅一聲嘶啞的喊叫。
“是……”
不過盞茶的功夫,原本在拋石機側翼防止敵軍衝擊的王堅,已及時地率領着他的三百餘名騎軍策馬趕至我的身旁。
“下馬布陣!”
數百名騎軍迅速而整齊地翻身下馬,騎軍只能用於衝鋒,如今爲了擋住敵人騎兵的衝擊。下馬無疑便是一個無奈而又正確的選擇。
“拒馬槍……”
騎軍們好像事先約好地一般,五人一組地從不遠處的輜重中取出長槍與支木,迅速地將它們組合,並將其一列列地排在拋石車前。
“震天雷……”
“嗬……”衆軍士取出火種與震天雷,齊聲朝正狂奔而來的蒙軍大吼一聲,聲勢幾乎便要蓋過了那隆隆的馬蹄聲。
隨着王堅一連串的發號施令,三百餘名騎軍已在我的面前,利用拋石車排出了一道人與拋石車相間地長槍陣。看着這些軍士一口氣完成的這些動作。其間沒有任何的停滯,我不由暗暗點了點頭,這支隊伍在久經戰陣之後,終於發展成了一支可以與任何軍隊匹敵的精兵。
“置使大人。”做完這些後,王堅滿頭大汗地策馬來到我跟前,躍下馬來對我拱手叫道:“大人請先行撤退。此處便交由王堅!大人放心,王堅不會讓韃子跨過此地一步的。”
“還有屬下的武衛軍。”徐敏子也在一旁附和道,見到王堅所領騎軍的素質,他的臉上不由有了些愧意。
我自顧自的觀察着四周的地形,沒有理會王堅與徐敏子地要求。在軍隊集團作戰地今天,雖然我不贊成主帥身先士卒的做法,我一直認爲那將自己地腦袋往敵人的刀口上伸沒什麼兩樣,但對一有危險主帥便先行“撤退”的做法則更加不屑。那不只是馬上推牌認輸的問題,倘若我就此“撤退”的話,即便我能逃回西川。今後也無法在信任我的西川將士面前擡起頭來。我的餘生也必將生活在愧疚與後悔之中。與其相比,在此戰死也許還是一種更好的選擇。更何況現在的我們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大人,再不走便來不及了。”望着越來越近的蒙軍,王堅不由急道。
“調轉炮頭!”我冷冷地迴應道。
“什麼?”王堅與徐敏子聞言都明白了我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相互對視了一眼。
“調轉炮頭,對準嘉陵江!”我指着三百步開外冰封的嘉陵江,將剛下的命令重複了一遍。
“是!”聞言王堅與徐敏子稍稍一愣之後,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圖。霎時兩人便有如遭針扎一般地飛速躍上戰馬,極有默契地分往兩側,一邊狂奔一邊對正驚慌失措的木客們高叫道:“調轉炮頭,調轉炮頭。”
宋朝時的拋石車,調轉炮頭只需旋轉中間的一根支木,但即便是這樣,對蒙軍的恐慌還是讓木客們行動的速度十分緩慢,倘若沒有武衛軍軍士的幫助,這個速度還要大打折扣。望着身旁到處都是手忙腳亂的木客,我不由皺了皺眉頭,不過讓我慶幸的是,蒙軍這時也不得不減緩了他們的速度。因爲此時他們已經到了江邊,衝在前頭的幾匹還在悲嘶着的失蹄戰馬,讓他們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有多麼好的戰馬,無論擁有多麼精湛的騎術,也不要輕易嘗試在冰面上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