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九州島已經漸漸地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沙船又回到了浩瀚無邊的大海之中,大海依然是那麼的寧靜,那麼的壯觀。有人說大海是有情的,因爲她總是帶給人們各種各樣的食物,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靠海爲生的百姓。也有人說大海是無情的,因爲她時常吞沒人們的家園,帶走無數人的生命。
但是此刻,我覺得大海是有情的,她又一次張開那寬敞的胸懷,毫無怨言地擁抱着沙船上拋下的皮囊。有人會問:不知從什麼時侯開始有了海葬這種儀式?我想並不是每個在海上的人,都喜歡死後被丟到海里去餵魚的。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爲如果把屍體放在船上的話,過不了幾天就會腐爛,然後就是可怕的傳染病,甚至是瘟役。所以我說,自從第一個在海船上的人死亡後不久,人們便有了海葬的習慣。
此時沙船上正舉行着一個簡單的海葬儀式,沒有哭泣,沒有鮮花,更沒有親人在旁邊作最後的告別。有的只是一個破爛的麻袋,和一羣也算是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我靜靜地看着麻袋一個接着一個地滑入海中,心中默默地念着:安息吧,兄弟,人一生下來就是爲了等死的,你們只不過比我少等幾年而已。記得到了天堂後爲我訂個好牀位啊,靠窗的,過個幾十年我也就來了。
船艙內,聽完老船家說的統計結果,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我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死亡六十九人,輕傷三十八人,由於沙船的那一次劇烈振動,所以重傷者已經全部死亡。最可怕的就是,敵人射空的箭只有二十四枝。”老船家心有餘悸地道。
“你的意思是說,敵人共射出131枝箭,其中有107枝箭命中?”我難以自信地看着老船家道。
“不,敵人共射出163枝箭,139只命中,其中有些是兩三枝箭射中了同一人。所以我纔會認爲他們是神箭門的人,公子請看這枝箭。”老船家遞了一枝箭給我道:“這便是敵人所用的箭。”
不會吧,命中率達到了85%,殺傷率達到了65%,比步槍還準。我心中暗暗吃驚,同時順手接過箭觀察了一會兒,除了覺得特別直以外,實在看不出與普通的箭有什麼區別,我只好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對箭所知甚少,還請老船家指點迷津。”
“公子有所不知。”老船家說道:“這正是神箭門常用的鵰翎箭,此箭是箭中極品,因箭羽由雕翅膀上的羽毛製成而得名,此箭飛行速度最快,且抗風吹,能夠比用鷹、鷂羽毛製成的箭多飛出十步之外。如果是在北方,比如說金國,出現這種箭就不足爲奇了,因爲北方野生的大雕極多。但在我們大宋卻只有鷹、鷂,所以此箭便極爲罕見。能批量用這種箭,而且兩百步外尚能射得如此精準的,也只有神箭門了。”
“老船家可知道這神箭門是個什麼樣的門派?他們都會功夫嗎?”想起那位猛男,英雄無敵的樣子,我急切地想知道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功夫這種東西。
“公子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神箭門也不足爲怪。這神箭門是江湖中的一個神秘門派,沒有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也沒有人知道它有多少弟子。說它是江湖中的門派,它卻又從不參與江湖中各大門派的紛爭,平時只在海上陸上劫掠貪官污吏,也從不騷擾百姓,是以也有人稱之爲箭俠門。江湖中相傳神箭門中人人擅長弓箭,能射三百步,我本來不信,今日終於見識到歷害了。今次若不是公子的妙計,我看這一船的人都難逃此劫。呵呵……想不到從未失手過的神箭門,這次卻在公子手上吃了大虧,我看神箭是不會就此罷休的,公子以後要小心神箭門的報復。至於他們會不會功夫,老夫就不得而知了,但想來應該是有的吧。”
“啊。”我不禁大呼頭痛,唉!爲什麼老天偏要和我作對,我越想過舒服的日子,他就越讓我難受。雖然此次我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得罪了神箭門,但讓他們損失慘重卻又是不爭的事實。想到以後吃飯、睡覺甚至上側所都可能有幾十只鵰翎箭從不同的方向射來,我不禁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鄭公子在嗎?”此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我家主人請鄭公子上樓一敘。”
與老船家道別後我走上甲板,此時天色漸暗,船工們已在甲板上掛起了一盞盞紅燈籠,紅色的火光,使得整艘沙船有如蒙上了一層紅色的面紗。
衆船工顯然還沒有從剛纔海葬的那種悲傷氣氛中解脫出來,此時他們都在默默無聲地忙碌着。幾個正在洗刷血跡的船工見到我來,便自覺地讓到一邊,往來奔走地船工也紛紛停下腳步給我讓出一條路,他們個個都充滿敬意地望着我,讓我有一種成爲明星的感覺,我心裡不禁有些漂漂然起來。經過這麼一折騰,我心中的沮喪便沖淡了一些,我心中暗想:管他以後神箭門會怎樣對付我,現在的日子總是要過的,況且我槍林彈雨的日子也過得多了,子彈都會躲得過,還怕弓箭不成。
“哈……鄭兄,就等你了。來來來……先喝三杯。”剛進門史開山就向我勸酒道。我擡眼望去,卻見翠蓮和史開山已座在圓桌前舉杯對飲,暗想這史開山倒也很會掌握機會,這時侯卻正是泡妞的好時侯。
三杯黃酒下肚,我突然想起老船家說的話,心念一動,說道:“不知史兄在朝廷官居幾品啊?”
“咦,鄭兄如何知道我在朝廷作官?”史開山驚異地望着我,說道。
聽史開山這麼一說,我便知道果然所料不差。其實很簡單,如果神箭門一向只劫貪官,那這次史開山應該就是那個貪官,而且應該是帶了很多財物的貪官。我心中暗自咒罵了一聲,以前我最恨的就是貪官,想不到來到這時空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救了一個貪官。我苦笑着說道:“因爲追殺我們的是神箭門。”
“神箭門?”史開山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旁邊侍候着的家丁也個個變得臉色蒼白。此時誰也沒注意到,翠蓮和她身後的丫環的臉色有些怪異。
“鄭兄可確定是神箭門?”史開山兀自不敢相信我說的話。
“當然。”於是把老船家的推論重述了一遍。
史開山聽完後,臉上不斷地變換着各種表情,時而害怕,時而慶幸,忽然大笑地道:“想不到這次還能讓神箭門吃苦頭,真是痛快。”
翠蓮聞言,忙低頭掩飾着眼裡一閃而過的殺機。
“史兄也知道神箭門嗎?”
“這神箭門多次劫殺朝廷命官,朝廷追捕多年都沒有結果,我又怎會不知。實不相瞞,我正是驍騎軍統制,這次所帶的家丁正是驍騎軍軍士。”史開山說完又指着身旁的兩位家丁道:“這位是吳欲剛吳統領,這位是張宏張統領。”
“吳欲剛,張宏,見過鄭公子。”
暈,本來我還以爲這個史開山只是人縣令什麼的小官,想不到卻是一個帶兵打仗的主。就史開山這料也能打戰?看着史開山那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我還是無法相信。
看着我的樣子,史開山輕笑幾聲道:“鄭兄一定是奇怪我們這身裝扮吧,其實這次我是奉皇上之命前往高麗買馬,因害怕與高麗相鄰的金國從中作梗才裝扮成這樣。本來我以爲此行十分隱密,沒想到還是走露了風聲。神箭門此次必是爲了那作爲買馬之資的十萬兩黃金而來。卻沒想到在鄭兄的妙計之下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哈……”
十……十萬兩黃……黃金,天哪,如果按現代價格一兩黃金兩千多塊錢的話,十萬兩就是……就是兩億多人民幣,我暈了,宋朝竟然這麼富有。突然想到一點,我忙道:“這樣看來,去高麗就危險了。”
史開山大驚道:“鄭兄何出此言?”
翠蓮兩個也是吃驚地望着我,我不禁對她們倆個對此事也這麼關心微微感到些奇怪。
我解釋道:“以此次神箭門的行動來看,神箭門必是對史兄的行蹤掌握得一清二楚。能劫史兄一行的有兩處,最佳處便是海上,在海上行劫較安全,不用擔心有援軍,但即便有車船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上截住一艘沙船。其次便是在高麗,在高麗較爲危險,要當心高麗的軍隊前來增援,卻是一定能截住。我若是神箭門而且有足夠的人手的話,我便會雙管齊下,在海上和高麗都佈下伏兵,這樣便可萬無一失。十萬兩黃金啊,爲了這十萬兩黃金就算動員再多的人手也是值得的。而且就算在高麗沒有的伏兵,僅存的一艘車船也不會善罷甘休,其必會先一步趕到高麗設下埋伏。所以,我認爲高麗還是不去爲妙。”
“鄭公子多慮了吧,這些只是鄭公子的猜測而已,說不定今天只是碰巧撞上兩艘賊船而已,鄭公子卻要因此而放棄高麗之行,如果就這樣回去豈不讓人笑話。”翠蓮帶着輕蔑的眼神說道。
“是啊,如果就這樣回去了,史大人怎麼向皇上交代啊!”丫環也在旁幫腔道。
“也對,我們怎麼能還沒到高麗就回頭呢,區區幾個小賊又何足道哉。”史開山也不願在美人面前示弱。
“統制大人。”吳欲剛道:“如若買馬之資未失,回去只是小過。倘若高麗真如鄭公子所說有神箭門伏兵,那麼就算我們逃得性命也無法帶走那十萬兩黃金,回去就更不好交代了呀!”
“是啊,統制大人,神箭門的人擅長弓箭,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張宏在旁附和道,神箭門出神入化的箭術已經深深地印在他們的腦海裡,想到還有神箭門的人在高麗等着他們,哪還有膽子去。
史開山聞言也是一驚,想起被射死的軍士和船工,至今還有些後怕,立時便想回去了,畢竟性命還是比面子重要的。於是道:“對對對,我們捐軀事小,若讓朝廷損失了這十萬兩金子,我史開山倒還成了千古罪人了,傳令下去,回大宋。”
吳欲剛和張宏立時放下了心中的大石,讒笑着滿口統制神武,統制英明地猛拍。直看得我目瞪口呆,直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小姐,現在該怎麼辦。”翠蓮和丫環剛回到艙裡,丫環便急着問道。
“沒辦法了。”翠蓮恨聲說道:“我們全部人手都在高麗,就算現在爹爹知道了也沒有用。哼,全讓那個鄭言給攪和了,總有一天要他好看。”
“哈啾……哈啾……”在我的艙裡,我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