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千正處於慌亂中的木客與武衛軍軍士,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來自地獄的聲音,他們依舊奔跑着、驚叫着,但隨後他們就奇怪地發現,已經過江的蒙軍已經停止了對他們的追殺,個個都面帶驚恐地朝江中的伴當(蒙軍對戰友的稱呼)望去。
體會最深的還要屬正在江面上的千餘蒙軍,那聲脆響所帶來的震動,已經讓他們清楚地意識到將要發生的事情。他們中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突變,而任由馬匹按照原來的速度奔跑:有的則猛抽幾鞭,希望能儘快地逃出這處天然的陷阱:少數人則慌忙收住了繮繩,希望以此減少馬蹄所帶來的震動,但卻偏偏事與願違,緊隨其後的戰友很快就將他連人帶馬的撞倒在地。
看來蒙軍的素質也並不是那麼好,我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假若他們能夠整齊劃一地收住繮繩,讓自己的戰馬不再躁動,然後小心地分批離開江面,也許他們還能在冰崩之前離開險地。不過話又說回來,假若他們當真能在這突發事件裡做到這點,那大宋將沒有一絲保住的希望了,我便乾脆下馬投降或是橫刀自盡算了。
輕重、快慢不一的卡吱聲連續不斷地傳來,猛然間又是一聲毫無預兆的脆響,這聲脆響還伴着數十名蒙軍人馬的慘叫,緊接着又是一聲脆響……
“兄弟們,殺呀!”望着身旁兀自呆愣着的衆人,我大喊一聲道:“殺光韃子,爲我們的父老鄉親報仇!”
聞言衆人才猛然發現,此時的蒙軍騎陣岸然已經被嘉陵江給攔腰截爲兩段,其中還有近千名蒙軍兀自站立在隨時都有可能冰崩的江面上,這確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殺敵好時機。於是衆人立時便將適才對蒙軍的恐懼拋諸腦後。包括那些木客,他們全都一聲發喊,隨手撿起身邊任何可以撿到的東西,奮勇當先地朝着蒙軍攻去。有些聰明的木客,再次擺弄起那些拋石機,他們的目標,自然是那些立於江中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的蒙軍。類似此種落井下石的事,宋人好象是十分有經驗的。
士氣真是個奇怪的東西,看着一個個原本還在忙於逃命的衆軍士,此時搖身一變就成了奮勇殺敵的勇士。我不由苦笑一聲,然後斜舉腰刀,腳上的馬刺一使勁,便帶着王堅一衆騎兵緊隨着衆人之後朝蒙軍輕騎攻去。
能夠上岸的蒙軍不足千人。他們要面對的是五千餘人的瘋狂進攻。但正如我所想象的一樣,這些蒙軍也不愧爲草原上最兇悍的勇士,他們並沒有因爲人數上的懸殊和形勢上的不利而有絲毫害怕和妥協的意思。相反,這種不利的形勢卻更加激發了他們求生的慾望,讓他們有如受傷的野獸一般顯得更加兇猛。
“都答喇……”那些蒙軍兇狠地發出一聲有如野獸般的嚎叫,迅速收起弓箭轉而抽出了彎刀,在這種近距離圍攻的情況下,弓箭已經失去了它的優勢。他們在一面繡有蒼狼圖騰的九尾大旗的帶領下,毫無畏懼地策馬迎上了向他們狂奔而來的武衛軍。慘叫聲與馬蹄聲隨之而起,五千餘人的木客與武衛軍,有如潮水般地將蒙軍輕騎淹沒在其中。但那面令人生厭的九尾大旗卻始終猶如海中的礁石般屹立不動。
鮮血四處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蒙古輕騎有如虎入羊羣般左砍右劈,彎刀所過之處,木客與武衛軍有如鐮刀收割稻穀般朝兩旁倒去。這便是烏合之衆與精銳之師之間的區別了。我目呲欲裂地看着這一幕,雖然他們已經重拾了信心,但那三千木客畢竟只是些沒有經過戰事訓練的木匠,將他們與武衛軍混雜在一起與精銳的蒙軍騎兵對陣,會出現這番情景便在所難免了。
但是這種情形很快就由於我和王堅所帶的騎軍趕至而發生了轉變,不是因爲王堅這數百騎軍有多麼的威猛,也不是因爲這數百騎軍人人都裝備有震天雷,在這敵我混雜在一起的情況下,震天雷根本就沒有用武之地。會出現這種根本轉變只是因爲一個十分簡單的原因,那就是騎軍的速度。
騎軍最重要的就是速度,這是蒙軍在此戰中犯下的最大錯誤。他們不應該收住繮繩駐足觀望(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由於他們的主帥在江中的緣故)。倘若他們不是收住繮繩,那麼着近千人的精銳輕騎,不但可以利用他們的速度隨時撤出戰場,而且可能給武衛軍造成相當大的殺傷,甚至能扭轉戰局也不一定。但他們卻並沒有這麼做,這樣的結果就是被五千烏合之衆困住了手腳,然後成爲我和王堅等人的箭靶。三百餘名經過正規騎射訓練的騎軍,要射倒眼前這不足千名被步兵纏着的蒙軍,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在我一口氣射翻了五位蒙騎之後,便再也找不到一個騎在馬上的蒙軍了。
此時再往江中望去,卻見江面上已經漸漸恢復了平靜,蒙古軍士長年生活在草原中,自然沒有幾人會水,更何況此時天寒水冷,而且他們個個身穿盔甲,所以除了少數幾個幸運的抱着馬脖子泅至岸邊外,其餘的想必都到江中潛水去了。
“回去代鄭言問候闊窩臺大漢!”我順手拔出插在地上的那面蒙軍大旗,收攏起來擲往對岸,哈哈大笑地朝着對岸的蒙軍喊道:“便說鄭言謝過大汗所送的糧食了。”
“多謝鄭將軍歸還我軍突黑。”不多時,江對岸一位顯然是從江中被救起的蒙將,用冷得發顫的聲音道:“阿刺海在此謝過將軍了,我等後會有期!”
咦!竟然還有會說漢語的,望着漸漸遠去的蒙軍,我不由一陣驚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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