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羣商人,真是貪得無厭!”李世民惡狠狠地罵道。
李象頷首表示贊同:“你還能不相信老祖宗的智慧?商人還是要抑制的,若是利潤能夠超過百分之百,商人就會鋌而走險;利潤超過百分之二百,商人們便會藐視任何法律;利潤超過百分之三百,商人們便敢踐踏世間的一切,就算是讓他賣砍他頭的刀,他都會毫不猶豫賣你一把。”
李象最大的財富,就是不僅能以前人爲鑑,同時也可以從後人的經歷當中汲取教訓,典型的就是那羣漢奸晉商。
晉商們爲了利益,不斷資助關外落後的蠻族貴族軍事集團,使其勾結關內最反動的官紳地主階級,竊取了農民戰爭的勝利果實。
所以即便從階級史觀來看待,滿清也是一個罄竹難書的罪惡政權。
“所以還是要堅持抑商的國策,一百年不動搖。”李世民頷首道:“至少要禁絕商人子弟做官,萬不可讓錢與權合流。”
李象稍稍想了一下後說道:“其實可以朝廷做主,開展商業貿易活動,比如設立國有企業……就像是登州都督府一樣,對登州出產的魚獲擁有專賣權,也可以下放一批經銷權給其他商人。”
“另外還要設立市場監督部門,對於那種以次充好,爲了利潤就置廣大老百姓身體健康於不顧的黑心商販,予以重罰!”
“予以重罰?”李世民深吸一口氣,惡狠狠地罵道:“罰個屁!直接砍了!這等狼心狗行之輩,留着他過年嗎?”
李象張張嘴,衝着李世民伸出一個大拇指。
還是阿翁有辦法啊,真不愧是殺哥宰弟且爲樂的男子漢。
這方面李象倒是不至於提意見,畢竟李世民的智慧就足夠了。
從碼頭離開後,李世民在城裡兜兜轉轉,決定和李象出城散散心。
這一路就溜達到了文登縣,李象指着前方說道:“前方那個村子,就是孫兒來登州後第一個考察的村兒。”
“噢,”李世民稍稍回憶了一下,“我記得你有一段時間沒給我寫信,就是因爲在各個村子暗訪對吧?”
“是的,總歸是要親自去看一看真實情況,瞭解第一手的消息。”李象如是說:“若是高高在上,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問,任憑登州官員將有利於他們的消息上報過來,那豈不是成了瞎子、聾子?”
“你做得對。”李世民頷首表示肯定:“爲君者,應當耳聰目明,不應偏聽偏信。”
“但這僅僅是登州,若是全國的話,你總不能每一處都親自去看吧?”李世民又看向李象,提出一個問題。
“孫兒自有辦法。”李象笑呵呵地說道。
“哦?”李世民挑挑眉。
李象沒有直接回答,難不成和老李說整個情報機構出來?
錦衣衛這種機構肯定是不行,按照李世民的性格,他不僅不會支持李象搞錦衣衛,甚至還會反過來罵他一頓多疑。
但要是先從收集國外情報開始……就容易讓人接受得多。
李象擡頭看看,半年過去,這村子的變化可真是不小。
原本那種破敗且冷清的感覺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排排整齊的茅草房,還有寬敞的院落。
村中人羣往來穿梭,看起來忙碌極了。
李象往前走了幾步,卻聽到身後有人在喊他。
“小公子,小公子?”
李象回頭看去,是剛剛來到登州考察時見到的那位索姓老漢。
“老人家,我們又見面了。”李象笑呵呵地說道。
說着,他指向老漢身後的院子問道:“這是你家?”
“是的,這就是小老兒的新家。”索老漢佝僂着笑笑,又問道:“小公子若不嫌棄小老兒家中寒酸,便進來坐坐?”
“好,坐坐。”李象也不客氣:“正好我和我阿翁走了這一路也有些疲累。”
進得院中,一股濃烈的魚腥味和血腥味兒撲鼻而來。
李象擡頭看去,兩個女子正坐在原地摘魚腸,周圍的地上魚鱗堆得和小山一樣厚。
場面挺血腥的,加點濾鏡就像兇殺現場一樣一樣的。
魚鱗可是好東西,現在老百姓嘴叼了不願意吃,可以砸碎了餵給牲畜,或者發一下埋到土地裡當做肥料。
李象進屋第一件事,就是坐在茅草屋裡的土炕上,還伸手招呼李世民和薛仁貴他們也坐。
李世民也不客氣,有樣學樣地學着李象一屁股坐在了土炕之上,彷彿就坐在自家宮殿裡一樣自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嘛……
薛仁貴多少有點拘謹,但李象給了他一個眼神以後,也坐在了老李的身邊。
本來就是微服出來溜達溜達,你還整一個不敢坐?
“看老人家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啊。”李象開門見山地笑着說道。
索老漢在肩膀頭子捫了一下,咧着嘴說道:“誰說不是哩,多虧託恆山郡王的福,咱們老百姓才能過上這麼好的日子。您瞧,這才半年不到的光景,俺家就換房子咧。”
“其實這房子倒也不是非換不可,只是俺家倆後生都娶了婆娘,不換也不行哦。”索老漢又顯擺了一句。
“哦,原來外面那是你們家剛過門的媳婦兒啊。”李象恍然道,他說怎麼上回來的時候沒看到這倆女人。
“是哩,還是從萊州過來的。”索老漢笑着說道:“這萊州家裡有女兒的,都喜歡到登州各村說親,就連俺村裡那光棍了三十多年的柱娃子,都說上了一個婆娘呢。”
說着,索老漢就從一旁拽過來一小盆冬棗推給李象:“小公子嚐嚐,這是家裡樹上結的棗子。”
冬棗雖說叫冬棗,但早熟的冬棗一般在後世的陽曆八九月份就能下來,更何況現在還是傳統曆法的九月份。
李象也不嫌棄,抓起一把分別遞給李世民和薛仁貴,自己一腿窩在炕上,另一條腿悠噠着,和索老漢聊天。
“家裡怎不見後生?出海了?”李象問道。“莫有,託郡王的福,俺家分了二十畝的鹽田,家裡老二如今就在水師當中,老大和老三就在鹽田裡忙活,也有不少進項呢。”索老漢笑着說道。
“那外面的魚……”李象有些疑惑,不出海怎麼弄這麼多魚?
“嗨,這都是出海的人拉回來和俺家換鹽的。”索老漢回答道:“一斤鹽,就能換十多斤的魚,俺們家裡又不缺鹽,索性就換些個魚,一來是自家吃,二來也是鄉里鄉親的,互通一下有無。”
“老哥,伱們家裡這個鹽田,一畝能產多少?”李世民在邊上問道,說話的時候還不忘往嘴裡塞上一顆冬棗。
很甜,很脆,確實挺好吃的。
“看日頭吧,日頭好的日子,這出產就足,算下來俺家這二十畝鹽田,一個月能出幾千斤鹽呢。”索老漢笑着說道:“這鹽田如今只交鹽田稅,還不用去服徭役,更不需要交人頭稅,眼看着這日子過得是越來越好了。”
“不用交人頭稅?”李世民又吃了一顆棗,明知故問道:“這是什麼新政策,老哥和我說說。”
索老漢耐心地解釋道:“前日裡縣裡下了公文,從此以後,凡是出海捕魚的,或是家裡有鹽田的,都不再收取人頭稅,統一將稅攤在鹽田當中,或是所捕撈的魚獲當中。同時也可以上繳一定的錢,來免除今年的徭役。”
“這個政策真是好啊,自從不再收人頭稅後,俺看村裡人都想着要娃。”索老漢又說道:“就連俺家的老大和老三,都想着要娃呢。”
“如此說來,這政策當真是好。”李世民頷首道。
“誰說不是莫,俺家就供着恆山郡王的長生牌位呢。”索老漢說着,指向正堂說道:“喏,老哥你看,外面就是俺家供的恆山郡王長生牌位,這人吶,總得知道感恩纔是,知道是誰讓俺過上好日子的。”
所謂長生牌位,是爲恩人祈求福壽的牌位。長生牌並不是靈牌,而是爲活人立的牌位,目的就是感其恩德,爲他祈求福壽。
李世民聞言,走過去看了一眼,面色古怪地走回來又瞅瞅李象。
這小子,還真是……
說真的,老李也挺爲李象感到驕傲的。
瞧,這受萬民發自內心愛戴的,可是咱老李的大孫子!
李象又笑着問索老漢對於如今的政策,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索老漢表示現在的政策就很好了,以前想都不敢想。
又聊了一會兒後,李象婉言謝絕了索老漢留他在家吃飯的邀請,離開了他的家中。
在各村縣裡各轉了一圈兒,李世民對於現如今登州萬物競發的景象十分滿意。
“象兒之才,不該屈就一縣之地啊!”李世民感慨地說道。
“阿翁以爲我是韓信嗎,多多益善?”李象笑嘻嘻地問道。
李世民竟然頷首表示贊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朕不給你加加擔子,就顯得有些不通情理了。”
“實際上登州的模式,環海的地區都可以複製。”李象亦步亦趨地跟在李世民的後面說道:“河南道,河北道沿海的地區,比如海州、泗州、密州、萊州、青州等地,一直到幽州,都可以進行這種模式。”
“這個模式打造好了,不僅可以將整個河北地區更加牢靠地掌控在朝廷手中,同時也可以進一步通過海上控制遼東、高句麗甚至是百濟、新羅等地。”
李世民稍稍想了一下,覺得李象說的很可行。
這個年代的河北地區,還不像唐玄宗時期離心力那麼重。
其實河北地區倒也不是什麼某些人胡扯的什麼“自從殺了竇建德後河北就一直不服”,更有什麼神論‘關中一直抽河北的血’,若真是如此的話,第一個反的不應該是河北,而應該是抽血供給河北邊鎮和京畿地區的江淮地區。
實際上就只有兩大原因:一是中央朝廷距離河北這個邊鎮太遠,二是河北地區是大唐的經濟重心的同時又是軍事重心。
河北地區佔了經濟重心和軍事重心,且距離政治重心又遠,地方上天然就會對中央朝廷產生不服。
若是首都定在河北地區的話,河北地區也是翻不起什麼浪花的,詳情參考大明,將政治重心和軍事重心重迭,所以終明一朝也沒什麼傷筋動骨的邊鎮叛亂事兒發生。
但唐朝比較特殊,他不止北方有邊患,實際上西南地區還有一個不亞於其他時期北方邊患的強盛且氣候溫暖的吐蕃。
老李在思考過後,決定給李象加加擔子。
“既然如此,那朕就給你升升官,以後你就是登州大都督,兼管沿海地區海、泗、密、萊、青、登州等地,”李世民想了一下,又一記回首掏:“出征高句麗,你就不用跟着了,就在登州好好發展一下經濟,朕的大軍還指望你供給呢!”
李象一聽,好傢伙。
阿翁你這是要把我排除到出征高句麗的隊伍之外啊!
本來還尋思幫幫場子呢,結果你竟然讓我搞後勤?
這怎能成?
“阿翁所言,孫兒不敢苟同。”李象當場就提出了抗議。
“嗯?”李世民低頭揉揉他的腦袋:“戰場可不是鬧着玩的,刀劍無眼,你再傷到的話,可是萬萬不行。”
說話的時候,老李還爲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朕這一招摟草打兔子當真機智,既可以讓象兒去弄環海地區的經濟,又可以讓象兒安心留在後方!
“阿翁十七歲便可以在雁門救駕,難道孫兒就不成嗎?”李象擡頭問道。
李世民眼前一黑:“朕當時都十七歲了,你呢?”
“過了年,孫兒就十六了。”李象心虛地報了一下自己的虛歲。
“呵。”李世民勾勾嘴角,扯出一個不情不願的笑容。
見李世民也不接招,李象想了一下,便說道:“阿翁不妨先跟孫兒去水軍看看,再做決定不遲?”
一聽水師,李世民來了興趣。
來登州這麼長時間,光顧着看登州的經濟發展了,水師都沒去瞅瞅。
“既如此,那朕就和你一同去看看。”李世民頷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