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踏入掖庭宮之時,並不是一個人去的,路上順便讓小桂子和歸海一刀把自家四妹兕子李明達給提溜了過來。本來小姑娘還很是不忿,不知何故,待聽到自己母親醒了過來後,小姑娘眼淚一把,鼻涕一抹。
邁開小短腿,哇哇亂哭的就要向掖庭宮奔去,後面的歸海一刀想起李治的話,二話不說,用一快毛毯裹着李明達,邁開一雙粗長毛腿,風一般的衝向掖庭宮。
也幸虧是大唐年間,若在明清,恐怕李明達只有以死以謝天下了,後面的小桂子則是一邊大罵歸海一刀把公主放下,其實是給李明達出氣,一邊又苦喊,讓他們等等自己,可憐小桂子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內太監總管,步子邁的那麼大,也不怕扯着蛋,哦,忘了,人家好像身有殘疾,我們要保持一顆同情之心。
等李治到了掖庭宮之時,歸海一刀扛着李明達也恰巧趕到,本來還想告狀的李明達,看李治眼睛通紅的模樣,想起母后甦醒,也顧不得歸海一刀的無禮,忍耐不住,淚珠奪眶而出,撲進了李治的懷中,哭喊道:“哥哥,哥哥,母后醒了,醒了,是嗎?”
李治抱着李明達,只是狠狠的點了點頭,迫不及待的邁入了掖庭宮內。
早已等候在內的袁天罡趕忙上前見禮,李治朝着袁天罡匆匆的一點頭,就進入了自家母后病榻所在的內室,就見孫思邈撫着鬍鬚,坐在牀前,給長孫無垢搭脈,做最後的確診,看看還有什麼隱症。
李治嘴脣緊緊的抿住,呼吸也停了下來,心中之氣似乎也凝結成固體,停止流動,只感覺每一次想要呼吸之時,總有一股熾熱的濃情涌上心頭,李治害怕,害怕一旦自己泄了一口氣後,就會哭出聲音來,李治並不是一個信仰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人,遼東戰場上,李治受傷,在沒人的時候,李治總會在角落裡滴上幾滴眼淚,那是痛的,但是現在,面對母親,李治卻不想哭,他要笑,用自己最燦爛的笑容去面對母親。
而被李治抱在懷裡的李明達,雖說天性聰慧,但畢竟沒有李治前生今世三十多年的經歷,此刻看到昏迷數月的母后,本能的朝長孫無垢張開雙手,好似被趕出家門的小貓,哀鳴孤寂的哇哇哭泣道:“母后,母后,兕子在這裡,你的小兕子在這裡啊,母后,不要再丟下兕子了,兕子想你,兕子好想好想母后的。”
李明達稚嫩的聲音,直透在場每個人的心靈深處,李治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自家妹妹一錘子掄上去,碎了,抱着李明達蹣跚的衝到長孫無垢牀前。
那長孫無垢神情本是呆滯,漠然不帶絲毫色彩的望着天花板,看不出絲毫人類應有的生氣,只感覺哀莫大於心死。
但聽到李明達撕心裂肺的呼喊後,卻好像被電擊一般,身形直直的顫抖了一下,焦距重新匯聚,奮力的扭過頭,從鼻腔中透出堅韌卻又脆弱略顯嘶啞的驚慌呼喚聲:“是兕子嗎,是我的小兕子來了嗎,母后在這裡,永遠不會離開小兕子的,兕子不怕啊。”
“母后”
李明達從李治懷裡,奮力的竄進了長孫無垢懷中,臥牀數月,本身體孱弱的長孫無垢,卻在李明達撲入懷裡的時候,緊緊的摟住李明達,不斷的親吻她的額頭、臉蛋,將自己的臉貼住李明達的小臉蛋,母女倆盈盈的哭泣,抱作一團。
孫思邈檢查無礙,知情識趣的無聲向李治拱拱手,在李治揮手後,退了下去。
李治神情哀傷的背靠在長孫無垢的病榻之上,一身明黃色的皇帝袞服,確實不顧,坐在冰涼的地上,一邊流淚,一邊憨憨的傻笑,最後卻是心中悲傷難鳴,實在忍受不得,捂着臉,低低的好似猿鳴般哭泣,不同於李明達、長孫無垢的豁達,李治的哭聲很低沉,若不靜心細聽,幾不可聞,但那清澈的淚水,卻不斷從之間滴落在地,連成一段水晶般透亮的珠鏈。
其時宮外雪花紛紛,自天而降,寒風吹雪,天地間茫茫一片,從殿內透過玻璃窗,卻是那樣美。
將心中的悲痛哀鳴盡皆通過淚水,宣泄了出去,長孫無垢睜着紅腫的眼睛,看着背對自己哭泣的少年,一身記憶中熟悉的明黃色龍袍,眼中露出一絲複雜和欣慰,伸出手撫摸少年烏黑光亮的秀髮,感受着掌心傳來的輕震和溫暖,長孫無垢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訴說,只是靜靜的感受着少年平靜下來的心緒,良久才道:“稚奴,如今,過的可好?”
猛地脫離了長孫無垢的掌心,李治起身往前衝了幾步,聽了下來,卻仍是背對着長孫無垢,搖頭悲嘆苦笑道:“不好,稚奴過的不好,沒有母親的日子,稚奴怎麼可能會過的好。”
“哥哥”李明達癡癡的喚了一聲。
李治第一次轉過來,看向長孫無垢,兩人彼此對視着。
比原來高了,也壯了,那雙眼也越加有神了,一身龍袍穿在身上,比他父親還要氣派威嚴,少年天子,骨子裡都能溢出來逼人的朝氣和活力,我的小九長大了啊世民,你也可安心歸去了,你一生的心血,大唐從此後繼有人了
李治咬緊嘴脣,側過頭,斜着看向屋頂。
眼中的淚水,不爭氣的又匯聚了起來,李治生氣的用袖子狠狠的抹了去,那股稚氣,讓一直盯着李治的長孫無垢,心中好笑,到底還是孩子啊。
“稚奴,過來,讓孃親看看,看看我的稚奴,如今也是一個大人了,是一個少年天子了。”
長孫無垢勉強使力招了招手,在自己三兒一女中,只有這個小兒子,喜歡如尋常百姓家的孩童,喚自家孃親,卻不是母后。
一把上前抓住長孫無垢將要墜落的手,李治傻傻的笑着,淚水卻似泉涌,滴落在長孫無垢的手背。
李治看着長孫無垢搖搖頭,突然,淚眼朦朧的朝長孫無垢忿然的哭喊道:“孃親,你是天底下最不負責任的孃親,你知道你昏迷的這些日子裡,稚奴的心中是多麼痛苦悲傷嗎,還有兕子,小丫頭每日都要來掖庭宮看望孃親,每次來都是大半日不走,離開的時候,小眼睛哭的滿是血絲,稚奴躲在暗處,看着她邁下臺階,獨自離開的孤單的小小背影,稚奴都不敢去見她,我不知該如何面對她,孃親啊,我這個做哥哥的,心裡面,難受啊。
還有我那被圈禁的大哥,聽說孃親病倒後,整日裡借酒消愁,一頭黑髮,都白了大半,在院子裡對天長跪不起,爲孃親祈福。還有舅舅,你和舅舅自小相依爲命,你知道舅舅是多麼喜歡吃肉的人,可如今卻每日都齋戒沐浴,去護國寺爲你求佛祖保佑,希望觀音菩薩不要帶走你,眼看着一天天的消瘦了下去。可孃親你,你心中...卻只有父皇一人,丟下了大哥,丟下了稚奴,也丟下了你最愛的小兕子,若孃親不在了,你讓這個小母犀牛如何過活,她那麼愛你,一天也離不開你,會哭死在你墳前的,孃親,母后,你太自私了,太自私了,只顧你自己一人。孤家寡人,稚奴不願做那孤家寡人,稚奴希望有一天稚奴的孩子,將來不僅有父親母親,還有祖母可以叫,他們已經沒有了祖父,難道你連見他們一次的機會都不能施捨嗎?”
長孫無垢捂着嘴,將李治勾到面前,和兕子一起,摟在懷裡,痛苦的哭泣,悲傷的哀嚎,一口細細的碎牙,緊緊咬着蒼白毫無血色的嘴脣,淚流滿面,嗚哀歉然的悲慼道:“母后對不起你們,讓你們擔心了,只想隨你們父皇一同歸去,卻忘了自己還是一個母親,還有一個母親應盡的責任,忘了你們在失去父親後,還要承受着失去母親的痛苦,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對不起,稚奴,對不起,兕子,母后愛你們,母后像你們道歉,母后錯了,錯了啊”
“哇...母后...”
李明達,一個七八歲小女孩而已,如何受得了如此悲慟,忍不住埋進長孫無垢的懷裡,哇哇的大哭,清脆的童音,此時聽在李治耳裡,沒來由的竟有浸徹心扉的溫流,從心田緩緩的流過。
“撲哧”一笑,李治笑的很女性化,一點沒有昔日縱橫遼東的豪邁人傑之氣,用手拍了拍李明達的螓首,笑罵道:“小犀牛,哭鼻子,羞也不羞”
李明達捂着眼睛,抽泣個不停,聞聽李治之語,還不忘和這個從小就喜歡逗自己的壞哥哥鬥嘴道:“哥哥都是皇帝了,還不是哭鼻子,還吼母后,哥哥最壞了。”
聞聽李明達回敬之言,李治哈哈的大笑起來,暢快淋漓,長孫無垢也是搖頭掩嘴失笑,笑聲中,那蒼白的雙頰,悄然渡上一層溫潤的紅暈......
外面的袁天罡和孫思邈,聞聽內中傳來的哭聲和笑聲,心中鬆了一口氣,太后哭了、笑了,一切就好了,將心中抑鬱之氣,一股腦全散個乾淨吧,還一個清清郎朗的天地吧。
袁天罡感覺有點百無聊賴,這樣的溫情讓他道心都凌亂了起來,甚至一瞬間,對當年出家竟產生了一絲後悔之情,天倫之情,且留在下輩子吧。
卻聽的袁天罡向孫思邈朗聲道:“今番良晤,豪興不淺,他日相逢,再當杯酒言歡。孫兄,就此別過。”說着袍袖一拂,飄然而出。
孫思邈在後,無聲的朝袁天罡拱了拱手。
一刻後,李治紅着眼睛從內殿中,走了出來,半捂着臉,神色卻是安然輕鬆。
見只有孫思邈一人,不由啞然道:“且不知那袁天罡去往何處,怎的不見他人影。”
“無量天尊,袁兄已離去多時。”
李治心頭一滯,沉默了半響,望着袁天罡離去的背影,猛地跪了下來,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深深的拜了下去
傍晚時分,宮中又一道聖旨出,傳遍天下,甚至中只有兩件事:皇太后甦醒,大赦天下;立道教,爲大唐國教,終南山清離觀觀主袁天罡爲護國天師,世襲罔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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