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大明宮外,偶爾間寒風乍起,帶起地上的白雪微微揚起於半空。那臘月的寒風,更是讓大樹上的樹枝輕輕的左搖右晃,一條條樹枝,彼此纏綿的發出動聽的嘶嘶聲。
冬季之時,古人起的一般很晚,但今天一大早,袁天罡就背起自己多年棄置不用的‘藥’簍,身邊跟着孫思邈,來到了大明宮外。
袁天罡在前,步履輕鬆,不一會兒,就到了宮‘門’處,守‘門’的校尉是一個機靈人,老遠處就看到宮‘門’遠處白雪鋪就的青石大道上,正走過來兩個一黑一白,身着太極八卦道袍的兩個道人。
白雪映忖之下,仙風道骨,頗似神仙衆人,守城校尉自是識得兩人,那黑衣老道卻是名傳天下的神仙中人,袁天罡是也;而那一身白‘色’道袍的,卻也是一個懸壺濟世,救活了不知多少國公爺、長安百姓的老神醫,大唐醫學院的院長,‘藥’王孫思邈。
一見兩人揹着‘藥’箱走向這邊,校尉趕忙上前恭聲抱拳道:“兩位道長,陛下曾有言,兩位道長隨時可以入宮,還請這邊行走。”
袁天罡哈哈的仰天一笑,一摔道袖,大擺官架子的笑道:“好,前面引路”
那守宮‘門’校尉也是與有榮焉,引兩人入宮‘門’後,道:“兩位道長還請自行前去,我等守宮之人,職司不同,不能擅離職守,還請道長見諒。”
袁天罡聽了宮‘門’校尉之言,雲淡風輕的點頭道:“理應如此。”說完,瀟灑的擦身離去,後面跟着的孫思邈,無奈的搖了搖頭,到哪都是這副神棍模樣。
也不需要什麼引路之人,自從長孫無垢昏‘迷’後,孫思邈就是大明宮的的常客了,此刻自是在前面引路,但卻是一邊走,一邊壓低聲音對後面的袁天罡道:“昨日,你來尋我,說你已有了解救太后的靈丹妙‘藥’,我一直追問,你卻一直拿翹,閉嘴不言,如今既已進宮,還不速速招來。”
孫思邈神‘色’間,頗有不滿,但言語中卻透‘露’出心中那股期待和不服氣的矛盾之態。
一臉輕鬆寫意的袁天罡心中好笑,心忖這個老朋友這麼多年,卻是一如往常,對治病問醫之道,熱心不改。
袁天罡撇了孫思邈一眼,樂道:“孫兄不必如此焦急,咱們邊走邊說,邊走邊說啊,哈哈哈。”
對於袁天罡的賣乖,孫思邈也是無奈,心中卻又着實想知道箇中手段,只能學那小家‘女’子,狠剁了一腳,追上已經越身而過的袁天罡。
晴朗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像碧‘玉’一樣澄澈。
袁天罡仰望碧空,又走了好一段路,纔對身邊的孫思邈嘆道:“孫兄,可記得先皇因何而崩?”
後面一路跟隨本已有不耐的孫思邈,見袁天罡開口,正傾耳細聽中,聞得袁天罡所言,孫思邈臉‘色’猛地一變,倏地又沉默下去,過了好一會兒,始低聲澀澀地道:“袁兄先皇之事,實乃宮中禁忌,若非必要,切不可再語,尤其在這皇家內苑之中,隔牆有耳。”
孫思邈聲音低沉若鉛雲,一股強烈的忌憚和壓抑瀰漫其中,透過孫思邈說話的頓挫和語氣,不難令人聯想其中的一絲悲哀之情、謹慎之意,如今大唐隱約間可是聽說當今陛下有一隻秘密的暗探內衛,神通廣大,暗中監察天下。
袁天罡見此,只是搖搖頭,卻也放低了聲音,湊近道:“孫兄之言,貧道又怎能不知,貧道一生給人看相,別看表面上那小皇帝外表謙和,嬉笑怒罵,憊懶成‘性’,但骨子裡,貧道卻看出,此子面相卻是個殺伐果斷的雄霸之君,煞氣之重,實屬罕見,日後還不知要殺多少人,當初他所做的男兒行,如今也逐漸在大唐民間流傳,殺氣滿天下,堪與那先秦白起,作爲一個帝王,卻不知對天下是福是禍呢。如果先皇歸去真相真的大白於天下,爲了皇家顏面,說不得那小皇帝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會放過一個知情之人,恐怕到時你我的腦袋也都得搬家不可。但,這治療太后之‘藥’,卻着實和先皇的死因,關係大了。”
孫思邈聽了就是一怔,停下了腳步,疑‘惑’的看着一臉神秘莫測的肅然而立的袁天罡。
隨即“啊”的驚呼一聲,又想起了什麼,趕忙看了看周圍,發現那些值勤的宮中禁衛並沒有注意這邊,才隱隱間帶着點點駭然,低聲道:“袁兄,你之所言,莫非是指那曼陀羅‘花’?”
袁天罡沒有正面作答,而是岔開道:“ 先皇突然駕崩,對皇后娘娘實乃驚天噩耗,再加上皇后娘娘本身舊疾纏身,大悲大痛大驚之下,嚴重損害了先皇后的‘精’氣神,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不能說話,肢體也不能自主運動,貌似清醒,其實昏‘迷’,猶若樹木一般。如今皇后娘娘日不能進食,夜不能自理如廁,長期臥‘牀’不能翻身,若不是孫兄‘精’心調理,說不得早已餓死了,即使餓不死,期間又會引發多種病恙,如今已到危險之時,若還不能及時治療,前景堪憂啊。”
孫思邈聞言,心中默然,同意了同爲醫者的袁天罡之語,拱手道:“還請袁兄指教。”
“刺動促醒。”
袁天罡面‘色’嚴肅的從牙縫裡蹦出這四個字。
孫思邈皺着眉,又搖了搖頭,咂嘴訝然道:“這個方法,我曾今也想過,腹針、頭針、各種針法也都已經試過,卻不管用。若是用‘藥’的話,娘娘本來身子骨就孱弱,施以霸道猛‘藥’,恐怕還不等醒來,就已經......對了,你的意思是用曼陀羅?”
袁天罡點點頭,低嘆道:“這曼陀羅,貧道昔年曾用此煉過丹‘藥’,對其‘藥’‘性’卻是十分了解。除了普通的白曼陀羅,其又分爲‘毛’曼陀羅、紫‘花’曼陀羅、無刺曼陀羅、重瓣曼陀羅,等等,效用雖極其相似,但還是各有不同的。尤其那紫‘花’曼陀羅,‘花’淡紫‘色’,果實含有微弱的毒‘性’,大量的食用後,可引起強烈的驚厥和角弓反張,甚至呼吸衰竭而死亡。而當初先皇所用卻是那白曼陀羅,帶有極強烈的致幻‘性’,人服用後,隱約間竟有羽化登仙之感,實在是妙不可言,但對身體血氣消耗卻也是極大,不出一月,人必骨清如柴,‘精’神萎靡,攝之成癮。但是,若將那紫‘色’曼陀羅,佐以其它王道溫良之‘藥’,由貧道獨家煉製,卻可大大減弱其毒,保留其強烈的刺‘激’‘性’,促醒太后娘娘。”
孫思邈聽了後,心中再次沉默了,想當初,自己隱約間也想過那曼陀羅‘花’的功用,但隨即就被否定了。
一來是對那曼陀羅‘花’,着實不甚瞭解;
二來,孫思邈本能的也不想往那方面想,畢竟就是因爲曼陀羅‘花’,李世民才龍御歸天的,而曼陀羅‘花’隱約間更是成爲內苑禁忌,恐怕李治也不會讓孫思邈去研究曼陀羅的。
但聽聞袁天罡之言,他本身就是一代神醫,‘藥’理學大家,卻是知道其中風險參半,但還是忍不住道:“幾成把握?”
緩緩的閉上眼睛,長身靜立了一會兒,又悄然睜開,袁天罡開口道:“只有五成。”
孫思邈猛地睜大眼睛,什麼?五成?
袁天罡的意思就是生死各一半,那不是說了等於沒說,全看運氣。
“不要用那種眼神瞪我,哼,死馬當活馬醫吧,要不然再過幾日,也不要治了,太后身體脆弱的已經快要崩潰了。怎麼,莫非你有更好的辦法不成?”袁天罡有點不滿,這種丟腦袋的事,你當我想做啊,被‘逼’無奈,名聲之累,名聲之累啊
搖搖頭,孫思邈突然自嘲的一笑,賭氣道:“唉,想當初,那小皇帝死乞白賴的把我留在長安,老朽貪心那一個醫學院,如今卻是被他騙了,被騙了,還不如歸去,做我那閒散野道人,來的逍遙。”
說到最後,孫思邈卻又猛地停了下來,猛吸了一口氣,皺着眉‘毛’,盯着不知所以然的袁天罡,大有深意的笑道:“袁兄,話說你是如何知曉那白曼陀羅,有羽化登仙之感的,還妙不可言,又是一月骨清如柴,莫非,你吃過不成?”
袁天罡聞言臉‘色’微微一紅,裝作沒有聽見,偏過頭去,道:“我說你這老道,到底還想不想救太后了,在這磨蹭,還不快走。”說完,也不待孫思邈迴應,轉身就走。
“這牛鼻子老道,惱羞成怒了。”
孫思邈在後面戲謔的看着袁天罡匆忙離去的背影,嗤笑了一聲,隨即,揹着‘藥’箱,追了上去。
兩人一路穿寺過殿,沿內宮宮城城牆旁的馬道,直抵後.宮中的掖庭宮,進入了氣魄宏大的大明宮內城。
內宮城中,殿宇相連,樓臺林立,殿堂均四面,隔高牆,牆間設有‘門’戶,殿堂間連環相通。
兩人都不是首次踏足宮城,走馬看‘花’的時間和心情都是欠奉,也看都沒看。
話說歷史上的大明宮乃李世民初建,後來高宗染風痹,嫌棄太極宮簡陋,才大肆擴充大明宮,實有大明宮那後世雄渾的一面。
而這一世,李治爲了表達自己的孝心,不惜拿出自己的‘私’房錢,在魏徵死後,主動幫自家老頭修繕大明宮,李世民自然是不會拒絕這種好事,況且那時做了十幾年皇帝的李世民,心態也在悄然轉變,當然小李同學之所以如此熱情,可是打定主意,以後自己也好好享受,卻在當初,着實感動了李世民一把,也贏得了李世民對於天下會的一分支持。
而在龐大的財力下,如今的大明宮較之後世的紫禁城,卻也更加雄偉壯麗,奢華亮目。
期間的財力人力物力,也只有李治這個“天下第一首富兼敗家皇帝”才能支付得起,而且還沒有引起朝廷百官,天下百姓的反感。
從這點上,不得不說,李治實在算不上什麼節儉的皇帝,凡事也都喜歡大排場、大氣勢,和前朝楊廣作風相似,生活豪華奢侈,就連武媚娘那種不注重外在享受的鐵血御姐,也被影響習慣了李治奢華近乎糜爛的生活,只不過和以前的楊廣想比,李治‘花’的是自己的錢而已。
人,終究還是得靠自己普通百姓如是,皇帝也不例外。
再說那孫思邈和袁天罡,一路過了乾陽殿後,不到片刻就來到了掖庭宮,掖庭宮左右連闕,闕高達十八丈,輔以垛樓,‘門’道深進十六丈,檐角起翹,牆闕相映,宮殿的巍峨雄偉,氣勢‘逼’人。
殿體本身規制宏大,面闊十三間,二十九架,三階軒,柱大二十四圍,文棟雕檻,雪楣秀柱,綺井垂蓮,飛虹流彩,望之眩目。
進了掖庭宮內殿中,孫思邈揮手讓‘侍’立一旁的宮‘女’們,讓開一點,看着安靜的躺在繡榻之上死氣沉沉的長孫無垢。
那昔日那姿容秀美,不施脂粉的瓜子臉,如今卻是消瘦了許多,一雙清澈如‘波’的秀美雙瞳,緊閉不睜,面‘色’不復往常的紅潤,透着病人特有的蒼白‘色’,好像沙漠中失水過多之人,連嘴‘脣’都快乾燥的脫皮了。
孫思邈看了之後,心中更是苦嘆,對袁天罡問道:“袁兄,何時動手?”
袁天罡收起了輕笑,也不再跟他胡扯,看着‘牀’榻之上的病美人長孫無垢,肅了肅神‘色’道:“自是現在。”
孫思邈再一次皺眉,沉‘吟’的猶豫道:“真的要用那曼陀羅‘花’不可嗎?”
袁天罡不滿的看了一眼孫思邈,心中卻也是嘆了口氣,你當我想啊,用手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深深吐出一口氣,纔算輕鬆了些,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的笑意,輕柔地對孫思邈道:“唉,我說孫兄啊,我們還有的選擇嗎,小皇帝那日拜訪貧道那就是趕鴨子上架啊,你取針吧,封住天靈、氣府、風髓、太陽、骨空、關元‘穴’、人中、三‘陰’‘交’‘穴’、涌泉和任督,不要讓太后‘精’氣散了。”
“其中順序輕重,老道我明白,你放心吧。”
孫思邈小心的從‘藥’箱中取出自己獨家專用的銀針,不出手則以,一旦心中有了決斷,出手間卻是快若閃電。
眼睛中暴出攝人的‘精’光,每一次,隔着衣衫,孫思邈都能準確無誤的將銀針戳中‘穴’位,深入‘穴’脈中七分,不足一寸,卻是不多也不少。
這是孫思邈數十年行醫,在無數人身上,得來的經驗,看的一旁的袁天罡也是目馳神移,低笑着大讚:“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啊,‘藥’王之名,所言非虛。”
孫思邈沒空理會袁天罡,待最後數針將要‘插’上去後,看也不看袁天罡,低吼道:“牛鼻子老道,再不出手,更待何時。”
“知道了,知道了”
袁天罡嘴上說的輕鬆,眼角卻是‘射’出一絲冷光,不知從何處‘弄’來一杯清水,輕輕一晃,杯中清水好似擁有靈‘性’般,傾出一道水箭,直入長孫無垢口中,袁天罡右手食指輕彈,兩顆硃紅‘色’的黃豆大小的‘藥’丸,帶着兩道虛影,‘射’進長孫無垢的喉嚨,和着清水入了口。
一邊的孫思邈,此時手輕輕的在長孫無垢的喉管上,按了一下,一觸即收,而那丹‘藥’則順着清水流進了長孫無垢的身體裡,嚥了下去。
該做的都已做了,剩下的全看天意了,短短不到數息,孫思邈額頭全是汗水,袁天罡一臉淡然,面上乾乾淨淨的,但白‘色’的內衣卻是緊緊的黏在身上,好似剛水洗過一般。
兩人坐到掖庭宮殿內,自有宮娥送上香茗,有一口沒一口的,眼神卻不由的總是撇過數丈之外榻上的長孫無垢,待看其無動靜後,只是收回目光,又靜靜的品着茶,不一會兒又重複剛纔的動作,兩人皆是如此,誰也沒笑誰。
等到兩人喝到第四壺茶,孫思邈臉‘色’‘陰’沉的如水,冷的如冰,而袁天罡緊閉雙目,直直的繃緊身子,但即使如此,眼皮子也在跳個不停,偶爾身子還不爲人察覺的顫抖了一下。
隨意的又掃了一下,孫思邈突然眼中的瞳孔一縮,爆出吃人一般的‘精’芒,驚喜道:“動了”
袁天罡聞言,幾乎在瞬間睜開眼,“嗖”的一下扭過頭,看向長孫無垢。
恰巧這時,長孫無垢,右手輕輕一動,落在那袁天罡的火眼金睛之下,纖絲分明。
更是在落針可聞的掖庭宮中,發出一陣細弱蚊蠅的透‘露’出極其痛苦的哼哼聲,但就是這麼一句,不僅在孫思邈、袁天罡耳中猶若天籟,在周圍一直‘侍’立長孫無垢的宮娥耳中,也好似晨鐘暮鼓,晴天霹靂。
心中幾乎‘激’‘蕩’不能自已的孫思邈和袁天罡同時站了起來,那袁天罡大喜之下,突然衝出宮外,抓着一個小公公,急聲道:“快,快去通知陛下,太后醒了,叫他放下手裡所有之事,快快前來,萬不能再讓太后感情悲痛‘玉’絕,昏死過去,那樣就真的完了。”
那小太監,也知此時是那關鍵之時,容不得半點拖延,撒開大腳丫子,直往未央宮衝去,一邊衝還一邊喊道:“太后醒了,太后醒了,稟告陛下,稟告陛下,都別攔我,死罪,死罪啊。” 沿途禁衛們本是準備上前一探究竟,看其爲何如此猖狂,居然敢在皇家內苑,慌慌張張的一通‘亂’跑,待聽到喊聲後,雖有人‘玉’阻止,但卻被身邊之人拉住,竟沒有一人敢上前阻攔。
“這小公公倒頗有急智,但願一切順利,再不要產生什麼‘波’折纔好,那小皇帝卻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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