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儀生於大業四年,比李治大了整整二十歲,但如今卻是祖父級的人物了。
中原男子歷來成婚都比較早,雖說男子二十而冠,但往往那時,已是數個孩子的父親了,看看大唐先皇李世民,就知道了。
十五歲娶了尚是豆蔻之年的長孫皇后,上官儀雖沒有李世民風流,但結婚卻是較之李世民早了一年,更彪悍的是,當年就誕下一個兒子,若不是親身驗證了自家夫人黃花閨女之身,上官儀都要懷疑,頭頂的帽子是不是綠了。
卻未想,自家這個大兒子上官庭芝沒什麼大的本事,這生孩子倒是遺傳了自己,也纔是十四歲的年紀,就爲自己帶來一個小孫女,如今卻已是八歲,而他的妹妹,如今大唐皇妃上官青衣,卻是小喬初嫁,還沒有子嗣。
有時朝中同僚提起,上官儀都不知哭好還是笑好,所幸,像自己這般年紀的祖父,大唐雖說不多,但卻也不少,否則上官儀這張老臉,也不知該如何放纔好。
但說道自己這個小孫女,上官儀是又憐又恨,混了十幾年官場,卻在這個豆芽大小的孫女面前,束手無策。
當年陛下出生之時,生兒能言,如今看來,果是有聖賢之相,自家這個小孫女,雖說沒有小皇帝那麼妖孽,但卻也是個女神童,五歲時,既已熟知諸子百家,做的詩來,一時間,在家鄉陝州,引以爲奇。
去年,小女兒入京遊玩,不知爲何,竟是被小皇帝看上,如今封爲大唐賢妃娘娘,高高在上的千歲皇妃,上官家的門風,也好似突然間熾熱了起來,門庭若市,自己的官位,不知不覺間,也是連升數級,在長安這一畝三分地上,卻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新興權貴。
哪怕是七大宰相那般的內閣大臣,對自己都是和顏悅色的,讓上官儀不知如何自處,只能將自己一腔心思,全部投入日常政務中,卻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靠女兒上位的,儘管事實上,上官儀卻是如此,但士人那身傲骨,卻是逼着上官儀非要做出一凡成績出來,不虧吏部侍郎之位。
自從進京之後,開了眼界,那個小丫頭,骨子裡越來越傲,混不然把世人放在眼裡,哪怕是天才如陛下之人,在其口中也只是“尚可”,讓上官儀着實不知該說什麼。
今天一早起了,上官儀沒有去處理政務,一來是因爲今日是日曜日,也就是後世的星期天,二來卻是貴爲當今皇妃的上官青衣,回家省親,雖同在京城,但皇宮內苑自有其規矩,如何能經常回家,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陛下的允許,上官儀卻是一定要在家等待,他是着實想這個知心女兒了。
有人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那麼李治不就是上官老爺子今世的情敵了,但不管怎麼說,上官儀卻是心頭有點怨氣的,一入候門深似海,一入皇宮那很可能此生再難相見。
《紅樓夢》中,元春回家省親,賈府從老到小,是個人的都提溜出來,跪迎元春,那曹雪芹雖未註明朝代,但訴說的條條樁樁卻都是辮子王朝的景象,相對於後世辮子王朝封建制度發展到巔峰,如今的大唐卻是開放的多,或者簡單的說,並不在乎這個禮節。
“父親,你看,妹妹的鳳鑾到了。”
上官庭芝今年也才二十二歲,雖說古人早熟,但上官庭芝跳脫的性子,卻是一如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哪怕做了父親也是如此,如今看到裝飾奢華的鳳鑾到了,忍不住驚喜的大聲叫嚷了出來,讓前面的上官儀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但心中卻也不免有絲絲自豪之情。
鳳鑾話說只有皇后出行之時,才能夠動用,但如今的小皇帝胡作非爲的很,卻是不顧古之禮儀,一股腦的讓三大皇妃都能夠乘鳳鑾,只不過在大小上要小了皇后一寸,其它卻是分毫無二。
那蕭淑妃乃皇族之後,蘭陵蕭氏又是天下知名的大世族,金德妃是新羅女王,從朝政上考慮,這樣也不無不可,但唯獨上官家,雖也是豪族,但相比之下,卻是微不足道,如今有這等聲勢,哪怕以上官儀性子,也是與有榮焉,畢竟如今的上官儀也才三十六歲,卻是年富力強的中年,雄心壯志激揚的時候,自家女兒當了皇妃,心中難免自得。
“青衣到了,真的到了嗎?”在上官儀右側之人,卻是上官青衣之母,黃氏,如今聽聞小女兒到了,心中難耐,趕忙追問道。
話音剛落,長街盡頭出現了百十宮娥、中官和侍衛,簇擁着鳳鑾,在上官府衆人注視之下,一路浩浩蕩蕩的到了上*潢色小說?都市小說官府門前。
待車馬鑾駕停下,那鳳鑾之上的麗人,在宮娥的攙扶之下,着一身大紅色的華服宮裝,輕移蓮步,從華蓋之下,首先露出一張精緻絕倫的芙蓉面,待看到父母親人早已等待多時,始露出一絲從心底裡釋放出來的微笑,在紅色宮裝的映忖之下,更顯華貴雍容,踏着早已放下的三階踏馬石,從容邁步而下。
那上官儀見狀,趕忙帶着上官庭芝、黃氏和一應家奴就要上前施禮,上官青衣難得看見老父,如何肯受了此禮,趕忙上前攙扶纔剛剛彎下身子的上官儀,父女倆彼此相視一笑,心有默契。
那黃氏見了女兒,心中再不能自制,搶步上前,一把摟住早已眼眶微紅的上官青衣,哭喊道:“女兒啊,爲娘卻是好生想你啊。”
那上官青衣反倒像個母親,緊緊的抱住黃氏,笑道:“孃親想女兒,女兒每日又何曾不想見見孃親。”那黃氏聞言,更是痛哭不止,讓旁邊的上官儀和上官庭芝都是滿臉苦笑,婦人家家的。
假聲咳嗽了一下,上官儀板下臉,露出一家之主的威儀,對黃氏叱道:“女兒回家省親,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如何哭哭啼啼,卻是失了我上官家的禮儀,還不引女兒入內歇息,外面天寒地凍的,如何待得長久。”
母女鬆開,對視一眼,相對失笑,對上官儀一派做派,卻是不以爲然,尤其是最後的一句,看似生氣,實則關心,但也不好揭破,母女倆手拉着手,如同姐妹一般,竟是當先入內,那旁邊的上官庭芝暗暗偷笑,被上官儀瞪了一眼,忙轉過頭去,感慨平日裡的燕子都哪去了,完全無視屋外那堪堪白雪。
嗯,燕子南歸了啊
衆人入屋,上官儀和上官青衣同坐上位,黃氏和上官庭芝分坐左右,自有婢女送上熱氣騰騰的香茗,待婢女退去,上官儀略帶點感傷的看着上官青衣,道:“青衣啊,父親已有多日未和你再如往常般談經論道,訴說家常了吧。”
上官青衣聞言,強笑道:“父親此話說的青衣心中着實無奈,女兒長大了總要婚配嫁人的,哪怕今日我沒有嫁入皇宮內苑,門當戶對之下,怕是也得嫁入豪門,和父親、母親、哥哥相聚之日,卻也是少的可憐,況且,父親,如今有了我那整日裡調皮搗蛋的侄女,老懷大慰,怕是早已忘了青衣嘍。”
一邊說着,上官青衣還一邊朝右邊端坐的哥哥上官庭芝,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臉促狹,再不復剛纔在外的矜持,但說出的話,卻讓上官庭芝臉色一白,果然……
“哼”上官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瞪着一臉無辜的上官庭芝冷哼道:“老夫都不知這臭小子如何教導自家閨女的,小小年紀,就大嘆‘天下男子,不過如此耳’,簡直是有辱門風。”
雖懼怕父親,但上官庭芝聞聽此言,大是不忿的回道:“父親大人,此言差矣。孩兒那閨女,雖玩性頗重,但天下之人,除了當今陛下天縱其纔不說,能在八歲之時,論聰慧學識,何人能出得其右,這還不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督促之功。”
這話說完,上官儀、上官青衣、黃氏,齊齊翻了翻白眼,看來實在是受不了上官庭芝沒臉沒皮的自吹自擂,他自己的學識,如今還沒有將四書五經背完,卻將女兒的聰慧,歸於己身,相對於上官老爺子、上官青衣的氣度品行,上官庭芝卻是憊懶無賴的多。
“女兒啊,如今不知和陛下相處如何,是否如意?”相對於上官儀的感嘆,母親黃氏還是對女兒的婚姻生活更關心點。
這一提,不僅上官庭芝眼珠子一轉,盯着自家妹子,眨都不眨,就連上官老爺子也是微微側目,看來不論古今,這八卦之魂都是永不息的,特別是大唐皇帝的八卦,更是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上官青衣端着香茗的手一頓,放下香茶,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一干至親,哭喪着臉,嬌嗔道:“孃親,你怎麼問這個。”
“我說妹妹,你就說說嘛,這皇帝到底待你如何,你也好讓二老放心不是,說說,嗯……小皇帝有沒有寵幸你啊。”
“噗”,上官老爺子,猛地將一口清茶噴了出去,吐得身前衣衫上盡是茶葉沫子,原來點頭認同的神情,也是一變,顧不得擦拭,指着上官庭芝就待大罵。
世上只有媽媽好,看到上官老爺子要發飆了,黃氏露出和房夫人撒潑時一般的神態,低哼一聲道:“我說老爺,庭芝說話雖然直了點,但未必沒有道理,這不僅事關青衣的幸福,還關乎着上官家族的氣運,問一問,怎麼啦。”
柳眉倒豎,鳳眼含煞,茶杯重重的頓在邊上的茶几之上,就差要掐着蠻腰,大罵你老貨缺心眼了。
夫人發怒,上官老爺子立馬發揚大唐男人普遍存在的“氣管炎”風采,那將要劈出去的如來神掌,也收了回來,尷尬的衝着一邊的上官青衣,笑道:“青衣啊,你母親還是沒變啊,中氣十足的,倒不用太過擔心你母親親的身體了,不過,嗯,庭芝的話,卻也是父親想知道的,若你能誕下個一男半女,也是我上官家的榮耀不是。”
上官青衣本來掩嘴失笑的,此時聽完父親的話,對着一臉渴望求知的母親和哥哥,嘆了一口氣,方悠悠的道:“青衣如今卻還是雲英之身呢,陛下迄今爲止,只寵幸了皇后娘娘一人,不論是青衣,還是淑妃、德妃,都是一樣。”
上官儀、上官庭芝、黃氏,本來聽到自家女兒、妹妹,還是黃花閨女時,心頭頓失大震,莫非青衣已經失了寵幸不成,但聽了後面的話,卻是面露不解,難道……
上官青衣搖了搖頭,笑道:“你們也別瞎想,皇后娘娘卻不是專寵之人,況且陛下自有主見,不是他人能夠左右的,不是懼內之人。”說完還偷偷的撇了上官儀一眼,讓上官儀臉皮微微一紅,卻是裝作沒看見。
黃氏皺着眉,疑惑道:“既然寵幸了皇后娘娘,陛下身體必是無礙的,又無專寵之難,爲何如此?”
“那是因爲當今陛下色而不陰。”一聲清脆略顯稚嫩的聲音在客廳中突兀的響起,一個一身青衣,扎着一個蝴蝶髻,真的猶若一隻穿花蝴蝶一般的**歲小姑娘,蹦蹦跳跳的竄進了客廳。
“看來我們的小祖宗回來了,怎麼玩夠了啊,小姑姑來了,也不見,還以爲你移情別戀,不喜歡小姑姑呢,還不快過來。”看到自家侄女,上官青衣心頭憐愛大起,裝作生氣,卻又趕忙伸出手,將蹦達個不停的侄女攬到懷裡,狠狠的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皺着一雙淡淡的細細精緻的柳葉眉,小丫頭一臉不高興的朝上官青衣,道:“小姑姑,婉兒知道你喜歡婉兒,但也不用如此親暱吧,你可是大唐皇妃,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如那龍陽君一般,喜好同性之人呢,傳出去,臉可丟大了。”
上官青衣半張着口,看着一臉“我很丟臉,我很無奈”的上官婉兒,不敢置信,隨即心頭慍怒,皺着瓊鼻,兩隻手擰住上官婉兒的嘴巴,怒哼道:“好你個上官婉兒,如今相隔一年的時間不到,竟出如此之言,卻是誰給你了這般大的膽子,還有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禮儀了,嗯。”說完還不解氣,狠狠的瞪了上官庭芝一眼,看的上官庭芝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都是我的錯啊,心頭委屈的反瞪了一旁連聲痛呼的上官婉兒,都是你的錯。
“小姑姑,這有什麼,婉兒這是真性情,憑什麼男子能做的,我女兒家就做不得,論聰明才智,姑姑又何曾輸給那個皇帝,仗着會做兩手詩詞,就敢自稱什麼詩仙詞神,古今帝王,有誰是靠着詩詞歌賦,青史留名,創下豐功偉績的,秦皇如此,漢武如此嗎,卻也是一個粗俗庸碌的魯男子,哪有女兒家來的清清白白,若有一日,婉兒長大了,夫婿,必要是那蓋世豪傑,知情識趣的,如何會有數月還沒有洞房,此等荒誕之事發生。若我上官婉兒將來夫婿如此,大不了換一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爲何女子不可以。”上官婉兒,看來對李治的第一印象很不好,驕傲的如同一隻高貴的白天鵝,對世間男子很是看不慣,絲毫不顧自家祖父、父親在場。
“住口,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竟出此等逆女。”上官儀拍案而起,怒指着上官婉兒,怒火燒的臉色都漲紅若紫,就要上前好好教訓上官婉兒一頓。
黃氏聞聽,雖然心中同樣惱怒,但對這個靈巧的孫女的喜愛之心,還是讓她不顧一切上前攔住上官儀。
那上官婉兒倒也機靈,見祖父如此,竟躲到了上官青衣身後,嘴裡卻依舊倔強強硬道:“祖父大人容秉,那宜城公主性情剛烈,自家丈夫與侍女有染,不僅割了侍女的耳朵鼻子,還拿刀割了丈夫的頭髮、山陰公主更是沒成親前便娶了三十個男面首、永嘉公主前後兩個丈夫,面首無數、還有那高祖之女,長廣公主一生嫁過兩次,晚年又何曾守身過,更不用說那劉邦之妻呂雉、還有趙飛燕姐妹,賈南風母女,甚至本朝的房老夫人,皆不遜男兒……”
“夠了,你說夠了沒有。”上官儀怒髮衝冠,指着上官婉兒大喝,怒火直衝而上,竟一時閉過氣,暈了過去。
“父親”“父親”“老爺”……
上官婉兒本來就是一說,卻沒想自家祖父,竟氣昏了過去,頓時也不敢再說什麼,就連上官青衣此時也是一臉怒色的看着一臉叛逆的上官婉兒,臉色鐵青。
好不容易,將上官老爺子弄醒,看着上官婉兒卻仍舊氣的鬍子都吹起來了。
上官青衣轉頭衝上官庭芝道:“大哥,我上官家的家風不能給婉兒敗壞了,那些皇家公主怎麼做,我上官家管不了,但青衣決不允許,上官家發生如此陰.亂之事,既然大哥你教不了,就由我這個做姑姑的教,到時候打罵隨我,還請大哥不要心痛。”
上官庭芝也是心頭大怒,本來一直以爲小丫頭玩鬧成性,卻不想竟會如此。
大唐風氣開放是不錯,但那是高層,主流還是淳樸的,尤其是那些山東世族,對此更是重視,若是小丫頭不改,恐怕以後必是個陰.娃蕩.婦,那德行敗壞的如那宜城、山陰、永嘉的,雖是公主,但正經的讀書人,皆是不恥,若是有可能,誰願做那大唐駙馬,那山東世家們,不就常常以此攻訐皇族,混血之人,不堪之極。
如今聽上官青衣一說,頓時大喜,他可是知道,自家這個妹子,平時淡淡然,好似什麼事都不關心,但一旦動了心思,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手段雷厲風行,巾幗不讓鬚眉,這纔是真正的不遜男兒。
“大哥無能,卻是麻煩小妹了。”上官庭芝抱拳正色道。
旁邊低着頭的小丫頭上官婉兒,此時卻是心頭暗笑,耶,終於可以進宮了,哼,碧娘姐姐,這次你卻是輸了吧。
至於自家姑姑上官青衣那吃人的目光,小丫頭根本不在乎,我上官婉兒要行之事,有什麼是做不了的。
上官婉兒比歷史早出現二十來年,嗯,如果解釋的話,一切歸咎於蝴蝶效應吧。例外有讀者分析大唐的民生實力不足與征服世界,怎麼說呢,我不想說李治帶來的改變,但這是穿越YY小說,若是如此現實,小妖也就不用寫了,乾脆重現讓武媚娘稱皇算了,畢竟人的性命也是跟改不了的,況且,後面李治還有秘密武器呢,穿越之人,可是有金手指的哦。
晚了,最近要考試,所以唉,還能給月票、打賞、推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