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感謝老馬的天空,冷雨洗春秋,無風而翔的月票。老婆出院了,最近更新不穩定,大家多多保函......
李振沒有舌戰西川羣臣之意,他等待的就是一個合適的機會,如今機會來了,他不再繞來繞去,於是直奔主題。
“某家王爺意圖重奉天子威權,行效戰國之策!”
又是一句令滿座皆驚的話語。
“效戰國”由來早已,一百二十年前,成德節度使王武俊、盧龍節度使朱滔、魏博節度使田悅、淄青節度使李納分別稱趙王、冀王、魏王和齊王,並建置百官,始開“效戰國”先河。雖說“四國”剛立兩年,就在天下羣討聲中灰溜溜撤號去國,但這一苗頭卻從此隱藏在了天下武人的心中。
黃巢之亂後,武人們的權勢越發不可控制,天子李曄雖然做過恢復中央權威的努力,但很遺憾的搞砸了。朝中部分重臣爲了延續李唐天下,於是重提此事,希望至少能夠保住李唐天下共主的地位。天子於消沉之中默許了這些朝臣的提議,於是吳王、越王、樑王、燕王、蜀王相繼出現,實際上已經是開啓了“效戰國”的方略。
但宰相崔胤並不同意,他這輩子最大的目標就是成爲李德裕那樣的權相,與天子坐而論道,恢復政事堂的權柄。於是“效戰國”之策在艱難中徘徊,一直拖到天子爲中官所挾,西狩鳳翔。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天子雖然已經成了傀儡,但大唐三百年統治下來,李唐一直就在人們心中。試問天下,有幾個人有真正的謀朝篡位之心?又有幾個人有謀朝篡位的實力?以大義之名。披着合法的外衣成爲所有人承認的一國之主,這又是多少人的夙願?
成爲一國之君,能夠開社稷、守宗廟,可以合法的定官爵、收甲兵、納賦稅、專刑殺,這是多麼的誘人!從此以後,爲君授臣,從此以後,世代相襲。從此以後,位列史傳,這又是何其美妙的事情!
一時間,蜀王呼吸凝滯,舉着酒盞的手腕都在隱隱顫抖!
宴中衆人俱都失語,出現了片刻的冷場。繼而又一片譁然,許多問題被連續不斷的拋將出來。
“果真?樑王要效戰國?”
“西川如何立國?國號爲蜀?”
“陛下怎麼說?是陛下的意思還是樑王的意思?”
“諸藩怎麼說?”
“河東會答允麼?盧龍呢?平盧呢?鳳翔呢?”
……
李振微笑舉箸。慢悠悠的吃着菜餚。
等喧譁聲逐漸消去,節度判官馮涓開口問道:“李觀察。此非兒戲,可作得準?”
李振點頭:“自是準數,若有虛假,李某天厭人棄。”
“此次分封,共有幾家?怎麼分封?”
“以都畿爲天子所享,供養太廟;其餘各道,封國建極。”
“可否細爲解說?”
李振放下盞箸,直指西川衆人最關心的問題:“劍南道、山南西道立蜀國,蜀王殿下從此後。爲蜀國國君!”
“然則隴右和山南東道……”
李振笑道:“馮老何求之多?有兩川之富庶、山南之屏障,已可護宗廟萬世了吧?”
馮涓乾笑一聲:“呵呵,某隻是想問問樑王的意思罷了。”
李振道:“隴右及邠水以西之關西各州爲岐國,山南東道爲楚……”
馮涓打斷道:“趙氏兄弟?”
李振點頭:“某家王爺欲請天子旨意,封趙匡凝爲楚王。”
馮涓擡手,示意懂了,讓李振繼續。實際上李振沒有說完。樑王的意思是讓趙氏兄弟退出山南東道自襄州以北的地區,這塊地盤準備封給樑王的鐵桿死忠馬殷,讓他建國爲荊,以爲蜀、楚和宣武之間的緩衝。作爲回報,樑王答允趙氏兄弟,將嶺南道以北的六州之地劃入楚國範圍。
當然,這些都是宣武自家的意思,一切還要看趙氏兄弟願不願意,不過以敬翔和李振的判斷,這麼大的誘餌,不愁對方不上鉤。
李振繼續道:“嶺南道之南及黔中道,以封州刺史劉隱加鎮海節度使,賜爵彭王,許其立國,國號待定;以琅琊王王審知晉閩王,於江南西道之福、建、泉、漳、汀諸州立國,國號待定;江南東道北部各州,許越王錢鏐立國爲越;淮南道、江南西道,許吳王楊行密建國爲吳……”
“緇、青、密、登、萊諸州建齊,某家王爺擬爲王師範請旨,晉爵齊王!如此,則緇青不戰而定……”
西川衆人都暗自點頭,王師範起兵的最重要理由就是樑王不尊奉天子,如果樑王真的將都畿讓出來供奉李唐,那麼這條理由就不成立了;再加上讓王師範一越而爲國君,確實有極大可能與宣武罷兵。
“河東呢?河北呢?”王宗佶在座中追問,這兩家纔是樑王行“效戰國”之策最大的變數,如果處理不好,很有可能讓此策流產。
李振笑道:“晉陽以北立晉國,以晉王李克用爲國君;晉州左近四州立鄭,加李嗣昭爲鄭王;澤州、沁州、儀州立韓,加李嗣源爲韓王。加李承約魏王,趙霸爲趙王、高行周冀王”,各分河北之地;李誠中以幽州爲界,據其北地而爲燕王。”
蜀王以下,西川衆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氣,樑王這是要各個擊破啊,分明是與晉王、燕王勢不兩立了。不過這一招也十分歹毒,很有可能成功。
“然則河南之地,樑王欲立國爲樑了?”蜀王幽幽發問。
“非也,非只河南,宣武控制之地,皆爲大梁屬地。”
蜀王點頭,想想也是,樑王自家不佔盡好處,怎麼可能主動行“效戰國”之策呢?
“何時大封天下?”
“樑王欲於東都會盟天下諸藩,就定在四月初一。屆時天子將祭天地、告太廟,於乾陽殿大封諸侯。還望蜀王殿下參加盟誓,以定天下之秩!”李振說罷,將樑王親筆所書、邀請蜀王東都會盟的信件呈上。
蜀王展開細看,沉思不語。
李振知道蜀王擔心什麼,因道:“殿下勿慮,爲示尊奉天子之意,某家王爺必將歸還都畿於上,各家國君均可帶兵入洛陽拱衛。爲顯示誠意,某家王爺只領牙兵萬五駐洛陽。”
再往後,就不需要李振再說什麼了,剩下的事情,西川衆人肯定要私下計議。接下來的宴席索然無味,衆人都沒什麼興致,草草了事。
李振回到館驛後,以厚禮拜望唐道襲、王宗佶,兩人都表示將竭力勸諫蜀王。他還想走走杜光庭、馮涓、韋莊、張格等人的門路,但這幾人都愛惜羽毛,只說暫時不方便見面,待遲些時日再說。
李振也不勉強,他相信自家這邊拋出的條件絕對誘人,蜀王不可能不答應,他也知道蜀王的憂慮在哪裡,不過自己代表樑王顯示了足夠的誠意,相信蜀王有很大可能會前往東都。
畢竟這是千年以降之大事,受天子封建、與諸侯會盟,如此曠世大典,誰都不願錯過。
李振優哉遊哉於成都閒住了六七天,逛了市集、拜了宮觀、賞了雪景、購了蜀錦,終於等來了蜀王的再次召見。
這一次的召見更顯隆重,蜀王以下、西川數十文武都到齊了,蜀王親自降階而下,將李振迎入郡守府,把臂相談、言笑不禁。
李振知道,此事成了!
蜀王當場宣佈,將於三月初一啓程趕赴東都,朝見天子。他還請李振轉達向樑王的致意,並希望與樑王結兄弟之誼。同時,蜀王略顯歉意,向李振道:“不是孤信不過樑王,但如今兵荒馬亂,他們都不放心孤隻身上路,故此只得帶些親衛前去,還請李觀察替孤向天子和樑王致歉。”
李振暗道“信你纔怪”,口中卻連稱“無妨”,又與唐道襲、王宗佶等人商議了蜀王的大致北上路線,即由房州北上,過均州而入洛陽。駐守房州和均州的宣武軍到時候要讓開這條路,至少退出三十里外,以免兩軍產生誤會。
李振說,到時候蜀王進入都畿之後,宣武將提供五千人的糧秣供應,以示樑王的誠意。蜀王到底帶多少兵進洛陽,宣武方面無法估測,但想來絕不可能只有五千之數,只不過宣武不會冤大頭到承擔所有北上軍隊的糧草,因此搶先提出來,就是告訴西川,你們帶多少兵來洛陽,我們不管,但我們只提供五千人的吃喝用度,其餘自備。
李振在西川停留到正月底,然後滿載着西川的特產,着着急急回返絳州。他此行出使西川,可謂來得急,走得也急。之所以着急回去,是因爲心裡有一隻野兔在上躥下跳。走的時候,樑王剛定下天下藩鎮的封國大略,也許說不準回去之後,宣武帳下各文武的封國方略也出來了呢?
也不知自己會封爲什麼?王爵李振是不去想了,就算封國,也不會以王爵封國,更多的可能是以公侯伯受封。不同的爵位受封的土地是不同的,其中的相差也許在十倍之計,李振不貪心,能得一郡之地,他就滿足了。
但願能得郡公之位吧,如果是國公當然更好,既便是縣公、縣侯或者縣伯,也是不錯的……李振憧憬着,迴歸絳州的心情更加迫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