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德-維爾(richard-de-vere)出身自英格蘭牛津伯爵家族。
牛津伯爵是英格蘭傳統爵位的一員,歷史可以追溯到遙遠的十三世紀,家族檔案豐富而尊崇,與英國皇室的關係無比親密,而且在多次重要戰役和鬥爭之中,他們都是立下汗馬功勞的保皇黨,即使到了當代,地位依舊崇高而尊貴。
第十七代牛津伯爵還創建了牛津人劇團,這一劇團在十七世紀初可謂是登峰造極、才華橫溢,後來有人甚至提出,其實愛德華-德-維爾(edward-de-vere)是除了威廉-莎士比亞之外,最有可能的莎士比亞劇本真正作者。
不過,牛津伯爵這一稱號,前後輾轉了兩次姓氏之後,1925年由英國首相赫伯特-亨利-阿斯奎斯(herbert-henry-asquith)繼承;而理查德-德-維爾這一脈繼承的是都柏林侯爵。
雖然說侯爵的頭銜比伯爵還要高了一個等級,都柏林侯爵的尊貴程度卻只能說是平平,更像是一個榮譽稱號,在五個貴族等級之中,侯爵頭銜一向都是最少的;現在,都柏林侯爵也不再擁有領地,權力已經今非昔比。
儘管如此,理查德侯爵依舊是倫敦上流社會最重要的成員之一,且與皇室關係親密,權勢和地位都首屈一指,這是一個真正的貴族——淵源流傳的家族歷史,獨特尊貴的社會地位,還有繁榮昌盛的家族財富以及聲譽。
即使在二十一世紀,依舊不用工作,完全依靠家族蒙陰的庇護,理查德-德-威爾也可以生活得逍遙自在。
過去幾個月時間裡,喬治一直試圖聯繫上理查德。因爲理查德剛剛在二月初炒掉了他的信託基金經理,對對方的工作方式和成果都十分不滿意;喬治希望將理查德爭取到自己就職的巴克萊銀行,然後成爲他的基金經理。
事實上,不僅僅是喬治,其他競爭者也着實不在少數,喬治花費了無數時間和精力在這名大客戶身上;但理查德卻是一個性格古怪、難以捉摸的,在過去這幾個月時間裡,喬治甚至沒有辦法鎖定理查德的位置,更不要說面對面坐下來交談了,即使通過亞瑟的人脈,這也還是無比困難。
昨天,喬治接到了來自理查德管家的電話,預約了今天下午的見面。這讓喬治欣喜若狂,數個月的努力終於有了突破,雖然僅僅只是一次碰面而已,但卻是重要的第一步,一切都充滿了可能起來。
可是……可是剛剛見面就來了當頭棒喝。
看着眼前笑容滿面的理查德,喬治-霍爾的眼神微微一凝,表情沒有變化,但心底卻泛起了濃濃的苦澀,他們甚至沒有時間好好寒暄一番。滿嘴的苦澀讓喬治的背部肌肉緊繃了起來,他怎麼忘記了,理查德的喜好。
值得一提的是,理查德繼承了第十七代牛津伯爵的喜好,對戲劇有着狂熱的偏愛,倫敦西區大大小小的劇目都欣賞過,而且口味十分挑剔,他甚至會專門前往斯德哥爾摩或者波士頓,就爲了觀看一出口碑優秀的戲劇。
如此喜好,在貴族之間不是什麼稀奇的秘密。過去這幾個月,理查德就一直在歐洲各大城市四處旅遊,行蹤飄忽不定。
沒有聽到喬治的回答,理查德卻彷彿沒有差距的喬治的情緒變化一般,悠閒地調整了一下位置,滿臉的怡然自得,嘴角滿是笑容地說道,“怎麼,你還在介意嗎?藍禮-霍爾,你的小兒子,現在依舊是一個禁忌話題嗎?”
理查德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在意。對於他來說,一些貴族準則是適用的,一些則不是。
“撇開藍禮的身份,這一出’悲慘世界’可是受到了無數讚譽。就連阿里斯泰爾-史密斯都已經徹底臣服,你知道嗎?我和阿里斯泰爾碰面了,他已經前後觀看了三遍。耶穌基督,你知道那個老傢伙多麼挑剔嗎?但三遍之後,三場之後,他依舊讚不絕口,簡直不敢想象。我這才專門趕了回來。”
沒有理會喬治,理查德滔滔不絕地說着,此時侍應生剛好將白蘭地送了上來,他又感嘆了一句,“上帝,終於。卡薩布蘭卡現在的天氣十分舒適,我正在享受自己的休假,突然回來倫敦之後,又開始不適應了。我已經開始想念那裡的陽光了。”
空氣一時間沉默了下來,理查德喝了兩口白蘭地之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露出了舒爽的表情。
喬治知道,輪到他開口的時候了,“這就是倫敦,讓人厭惡,卻又總是讓人眷戀。”喬治露出了得體的笑容,“更何況,這裡還有西區,誰能夠拒絕西區呢?卡薩布蘭卡就沒有西區。”
渾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來,心臟正在滴血,但喬治還是必須保持優雅。所謂的貴族人脈,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喬治可以通過自己的人脈,徹底掐斷藍禮在倫敦的演員生涯;同樣,喬治也必須服從人脈,在某些時刻選擇低頭妥協。
即使不服,也得忍着。享受着貴族頭銜帶來的尊崇,就必須接受相對應的束縛,有得必有失,這是社會定律。哪怕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喬治也必須保持微笑。
“哈。就是這個道理。”理查德暢快地大笑了起來,終於得到了自己心滿意足的答案。
與其等着對方進一步逼迫,不如自己掌握主動,雖然恥辱感已經讓喬治感覺到了窒息,但貴族生活,其實時時刻刻都是窒息的,無處不在的規矩制度,讓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所以,喬治沒有慌亂,而是表現出了熱情,友好地招待到,“阿爾梅達劇院版本的’悲慘世界’,最近一段時間確實是討論熱點,怎麼樣,勳爵是否有興趣前往觀看?”
喬治主動發出了邀請。事實上,這是他唯一的選擇;既然如此,他不如順勢而爲,然後將理查德爭取過來,完成自己一直在努力的工作。
“當然!”理查德整張臉孔都綻放了開來,拍了拍手,“怎麼樣,我們現在就出發嗎?”
“現在?”饒是喬治做好了心理準備,此時表情也難免有些錯愕——理查德行事作風着實太過唐突衝動了,而對於貴族來說,這是他們一直竭盡全力在避免的。
理查德卻毫不在意,歡快地點點頭,“當然,還需要等待嗎?現在過去阿爾梅達劇院,只需要二十分鐘就可以抵達了,我們還有時間享受一點餐前小食,交流一下感想,有機會的話,也許還可以和演員們碰碰面。”
說着說着,理查德也不等待喬治的同意,伸手示意了一下,將侍應生召喚過來,“我的外套和帽子。”
“勳爵!”喬治不由有些慌亂。
理查德動作稍稍一頓,“對了,你們家的包廂還是保留住的吧?”理查德似乎沒有任何心機——又或者是混不在意,接着說道,“阿爾梅達劇院一共就只有六個貴族包廂,其他人想要觀看這齣劇目,都必須排隊。我聽說,有一個包廂是屬於霍爾家的,對吧?”
阿爾梅達劇院不是頂級大劇院,內部僅僅設置了六個貴族包廂,其中四個分別隸屬於霍爾家、漢密爾頓家、鄧洛普家和多默家,剩下兩個則早早地經過安德烈-漢密爾頓之手,轉贈給了兩位公爵,交給他們使用。
劇院接下來三個月的門票都已經銷售一空,而貴族包廂也早早預定完畢。此時就是見證貴族長袖善舞能力的時刻了,人人都主動聯繫這六位貴族包廂擁有者,安排自己的劇院日程表。掌握着包廂,就掌握着最近一段時間的社交主動權。
伊頓-多默是所有貴族包廂掌控者之中,權力和地位最爲薄弱的,早早地就將接下來三個月的使用權全部安排了出去。順帶一提,他的個人服裝品牌得到了強有力的推廣,僅僅只是兩場私人派對下來,伊頓就已經獲益良多。
霍爾家的包廂,藍禮交給了亞瑟。這也使得亞瑟成爲了近期最炙手可熱的派對策劃者。幾乎整個倫敦的角角落落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理查德迴歸倫敦的動作稍稍慢了一些,顯然已經錯過了不少良機。於是,這纔有了今天的見面,而且見面時間是下午兩點,不是下午茶的慣例時間三點或三點半,而是兩點。換而言之,沒有包廂,就沒有後續。
喬治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滿腔的怒火卻已經無法宣泄,只是化作了無盡的憋屈,“當然。但,我需要提前通知亞瑟一下,否則,失禮的話,那就不太好了。”
“肯定,肯定。”理查德似乎毫不在意一般,但起身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你可以問問亞瑟,看看今天誰在使用包廂,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觀看。”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包廂已經有人使用了,理查德也非去不可。作爲倫敦有名的戲癡,理查德的如此行爲也並不意外。
“那是我們的榮幸。”滿嘴的苦澀和血腥,只能往肚子裡吞,喬治也站立了起來,點頭招呼了侍應生,然後顧不上自己的外套和帽子,立刻撥通了亞瑟的電話,“我和都柏林侯爵現在前往阿爾梅達劇院,包廂裡有任何人,我的意思是,任何人,都讓他們離開,我不管你如何解決,我們現在過去。”
交代完畢之後,喬治就掛斷了電話。
約莫兩分鐘之後,伊迪絲的手機震動起來,傳來一條短信:喬治帶着都柏林侯爵正在前往阿爾梅達劇院。
“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