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遼闊的海面之上,只有孤單的一座燈塔在靜靜守候着,星光和月光就是唯一的照明,濤聲和心跳就是唯一的響動;身後是無盡的黑暗,將所有的身影和嘈雜全部吞噬,身前是一望無際的寬廣和空曠,彷彿只需要張開雙臂就可以擁抱全世界。
在這個小小的私人角落裡,整個世界就只剩下彼此,恍惚之間產生了一種天涯海角的錯覺,然後心跳聲就在陣陣濤聲之中變得清晰起來,隱隱地可以察覺到那炙熱的體溫和呼吸的氣息,皮膚和皮膚之間翻涌的悸動,莫名地怦然心動起來。
就連浪濤聲都如此動人。
魯妮揚起下巴,細細地打量着藍禮的側臉,嘴角的笑容不由就輕輕地上揚了起來,“按照浪漫愛情電影的套路,現在是不是應該出現’泰坦尼克號’的姿勢了?”
藍禮轉過頭來,認認真真地注視着魯妮的眼睛,滿臉疑惑地說道,“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你現在是正在暗示,我需要做出一些浪漫的舉動了?我以爲,你不喜歡太過做作的舉動,尤其是模仿電影裡的劣質橋段。”
“對了一半,錯了一半。電影裡的浪漫橋段不一定全部都是劣質的,我至今還是非常喜歡’日出之前’的那種愛情模式;但的確,我不太喜歡那些做作的浪漫舉動,我們站在鎂光燈之下已經展示了太多太多,如果私底下還是工作的狀態,那就太糟糕了。”魯妮擺出了一幅科學研究的姿態,和藍禮展開了探討。
但這一次,魯妮卻沒有等到藍禮的回答。
魯妮微微有些訝異,擡起眼睛,然後就看到了那雙盛滿淺淺笑意的眼眸,藍禮就這樣靜靜地注視着她,她不明所以,攤開了雙手,充滿困惑地詢問到,“怎麼了?”
“‘日出之前’?”藍禮重複了一遍,魯妮依舊沒有反應過來,“如此說來,是不是從特柳賴德的時候就開始了?我從來不知道,你居然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喜歡我了。”
“……”魯妮無言以對,眼底流露出了一抹無奈,“我以爲,你是一個不一樣的男人,結果還是和其他男人都一樣,對於誰先誰後、什麼時候這件事如此在意。上帝,不,不不,不是特柳賴德,那時候……我根本沒有任何感覺,我是認真的。”
藍禮抿了抿嘴角,不置可否的模樣,這讓魯妮也是哭笑不得,卻聽藍禮說道,“不是就不是,你如此激動又是爲了什麼,難道是因爲,你也在乎什麼時候開始這件事?”
“哎呦(ouch),你難道不知道,戳穿淑女的小伎倆,這着實太不紳士了嗎?”魯妮反其道而行地承認了,居然就這樣坦然地承認了,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魯妮-瑪拉。
然後魯妮就故意流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上下打量了藍禮一番,這才轉頭收回視線,再次看向了眼前的夜海,“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這裡看起來就像是世界的盡頭,誰能夠想到,在威尼斯居然能夠找到這樣一片寧靜呢?”
“以前年輕的時候,和朋友過來這裡度假。有一個晚上,我們喝醉酒了,漫無目的地在大海之上行駛着,迷失了方向,就在那兒停靠了下來,躺在甲板上,欣賞着漫天星辰,那時候才第一次知道大自然的聲音是如此美妙。”藍禮不疾不徐地說道。
魯妮不由輕輕頜首表示了感嘆,“果然還是歐洲人懂得享受。在紐約,我們唯一的度假就是前往長島,然後坐在沙灘上曬日光浴,沒有任何特色可言,最大的幸福時光就是欣賞那些在沙灘之上賣弄身材的中年富豪。”
“噗。”賣弄身材和中年富豪兩個詞語連接起來,頓時就有種喜感,藍禮也是忍俊不禁。
魯妮卻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是認真的。有些身材慘不忍睹,但他們總是喜歡炫耀,身邊跟着一個比基尼女郎,這就是他們最大的資本;偶爾可以看到身材保持一些線條的,卻一個個如同孔雀般,彷彿整個長島都爲他們沉迷一般。我是說,他們真正地前往那些衝浪沙灘溜達過嗎?”
“我想,他們更加熱衷於用遊艇和噴氣機來展示自己的’肌肉’。”藍禮歡笑不已地說道。
魯妮輕輕聳了聳肩,“看來,我還是更加適合這裡。”
隨後,兩個人都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享受着片刻的靜謐,這樣的瞬間,就可以讓他們感覺到放鬆。
許久許久,藍禮再次開口說道,“走吧。如果趕不上最後一班船,估計他們就要擔心了。”
“你沒有帶手機出來嗎?”魯妮好奇地詢問到,看着藍禮搖搖頭表示了否定之後,魯妮歡快地笑了起來,“我也沒有攜帶。那麼,我們最好現在就回去,否則,事態可能就真的要擴大了。”
沒有猶豫,魯妮乾脆利落地轉過身,就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藍禮卻抓住了魯妮的右手,用力一拉,把魯妮拉了回來;猝不及防之間,魯妮的腳步就踉踉蹌蹌地朝前跌了過去,一下就撲倒在了藍禮的懷抱裡。
魯妮根本沒有反應時間,心臟幾乎就要跳出來,死死地卡在了嗓子眼裡,然後整個人就徹底淹沒在了藍禮身上那股清爽的木質香氣之中,那專屬於男人的氣息和體溫如同浪頭一般洶涌而至,嚴嚴實實地將她包裹其中,小鹿亂撞的慌亂立刻就演變成爲了方寸大亂,但舌尖的甜蜜和幸福卻已經滿溢出來。
下一秒,藍禮就低下頭來,那股濃烈的氣息浩浩蕩蕩地將魯妮吞噬,彼此之間的空隙就這樣徹底消失。
月光柔和而輕盈地灑落下來,勾勒出兩個人的身形輪廓,徐徐濤聲如同夜曲一般奏響,世界頓時就縮影成爲那小小的一片天地,只剩下彼此。
一直到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兩個人才徐徐分開。
藍禮鬆開了雙臂,那密不透風的擁抱終於放鬆了下來,正準備再次邁開腳步,卻聽到懷裡傳來了魯妮低低的聲音,“一會兒,就一會兒。”然後,魯妮的雙手就攬住了藍禮的腰際,將腦袋埋藏在了藍禮的胸膛裡,側耳傾聽着那穩健有力的心跳聲。
看似清冷而疏離的藍禮,胸膛卻是如此溫暖,如同安全港灣一般,將所有的疾風驟雨和驚濤駭浪全部都阻擋在外。
不由自主地,魯妮的雙手就越發收緊起來,緩緩地閉上了雙眼,浪濤聲漸行漸遠,最後就這樣徹底消失,整個世界只剩下那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如同鼓槌一般沉穩地擊打着耳膜,血液就開始激盪起來,慢慢地、慢慢地,她的心跳也契合在了同一個節奏,響亮,卻寧靜——
響亮,那是靈魂的脈動;寧靜,那是心靈的祥和。如此矛盾的情感卻無比和諧地交融在一起,讓魯妮完全安靜了下來。
長途飛行的疲憊和辛苦,分隔兩地的思念和依戀,在這一刻全部都消融在那寬敞如同大海般的胸膛裡,眉宇的褶皺就這樣緩緩地舒展了開來。只有在此時此刻,魯妮才意識到,自己是如此深深地迷戀着眼前的這個男人。
“怎麼辦?我好像就再也無法離開了。”魯妮低聲嘟囔着,但說完之後,如此甜膩的話語就讓她的臉頰滾燙滾燙起來,猛地擡起頭來,在藍禮開口回答之前,就羞澀而焦急地說道,“我剛纔什麼都沒說,你剛纔什麼都沒聽見。”
注視着魯妮如此慌亂的模樣,藍禮悄悄地把戲謔和調侃都隱藏了起來,似笑非笑地搖搖頭,“我剛纔什麼都沒有聽見,但你現在的舉動,反而是讓我好奇起來了,不如……你再說一遍?”
魯妮咬住了自己的下脣,瞪圓眼睛朝着藍禮表示抗議,然後,鬆開了懷抱,轉過身就大步大步地開始逃跑起來。真是羞死人了!
藍禮的懷抱頓時就空蕩蕩起來,一陣海風吹拂而過,在懷抱之中打了一個轉,在自己來得及反應之前,就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藍禮重新展露了笑容,大步大步地朝着魯妮離開的方向迎了上去,“嘿,不要走得太快,我可能會迷路。”停頓了片刻,海風之中就傳來了藍禮的第二句話語,“我是認真的。”
……
魯妮僅僅只是在威尼斯停留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早晨起牀之後,“地心引力”劇組接受了一系列採訪,前前後後超過五十家媒體,全部都是圓桌採訪,而這僅僅佔據了預約媒體數量的四分之一不到,小小的細節就可以看得出來,這部開幕影片在威尼斯所享受的至高待遇。
但魯妮沒有能夠完成所有采訪工作,午餐過後,她就離開了水城,搭乘下午兩點四十五分的飛機前往裡約熱內盧。
“垃圾男孩”的拍攝進度已經先後兩次受到了影響,不能再繼續被打斷了,魯妮自己也是這樣的意思,這也意味着,接下來的多倫多和紐約兩個電影節,魯妮都只能遺憾地缺席了,希望電影正式公映之前,她能夠結束“垃圾男孩”的拍攝工作。
現在,宣傳重任就落在了藍禮和阿方索的身上——準確來說,應該是藍禮獨挑大樑。
但幸運的是,經歷了今年戛納電影節的洗禮之後,威尼斯的陣仗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藍禮現在還是能夠輕鬆自如地完成應對。不過,之後的多倫多就不太確定了,因爲“地心引力”在威尼斯已經成爲了年度爆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