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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即將辰時。
這日,玉府一片繁華熱鬧,今日之後,玉家便會多了一位少爺,或許對外人來說這並沒有什麼,可對於玉家每個下人來說,這卻是關乎到久遠生活的問題。
玉老爺並沒有嗣,玉雪苓是庶出的,將來更不可能得到這偌大的家業,而聽聞玉老爺已經將唯一嫡女許嫁出去,那這玉家家產最後也就是這位小少爺的,因此,玉家下人們對這位小少爺的到來既是惶恐,又是期待。
祠堂裡,初見默默站在角落裡,看着玉夫人指揮那些小廝們用焚香在祠堂每個大小角落薰染,好像是爲了待會兒的拜禮而必須做的俗例。
初見目光轉移到祠堂正中央,上掛玉家祖先畫像,下方的硃紅梨木八仙桌上擺着牲祭,還有差不多一籮筐的紅雞蛋,聽說等一下拜禮完了之後,每人都需吃一顆紅雞蛋。
在八仙桌前面,是一章很大的四角小嵌貝花草雕花大桌,上面擺着族譜和房四寶。
初見掩嘴打了個哈欠,她最近已經是嚴重睡眠不足,現在還要來看玉雲生這無聊的什麼過繼拜禮儀式,他想要幾個兒是他自己的事情,關她什麼事啊。
初見靠着牆壁,眼神倦怠慵懶掃向玉雲生,只見他已經笑容滿面,手裡抱着即將成爲她弟弟的小孩左親右親,好像那還真是他親生的兒似的。
突然,鐘樓傳來嗡鳴聲響,族長高聲一呼,“儀式開始!”
初見被玉夫人揮手過去,站到她身後,玉老爺和玉夫人都坐到八仙桌兩邊的師椅上,前面地上放着一張蒲團,族長在一旁念着要過繼玉家之後關係該如何如何云云之類的話,初見無心聽他念經似的宣讀,目光轉向那跪在蒲團上的小男孩,虎頭虎腦的,眼睛圓溜溜,倒是挺可愛的,以後這小就是自己的弟弟?
待族長講完,那小男孩已經有些跪不住,一張紅潤小嘴扁得不能再扁,含着兩泡眼淚一直看着初見。
“行禮!”族長大聲一喝,初見似聽到旁邊傳來啜泣聲,她轉頭看去,是一對衣着樸實的夫婦,好像就是這個小男孩的親生父母。
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成了別人的兒,天下間有哪個父母捨得?真不知玉雲生究竟給了他們什麼好處,竟然就這樣把自己的兒送給他了。
“賜新衣和新名號!”族長掃了那小男孩一眼,那本來已經就要扁嘴哭出來的小男孩嚇了一跳,更加委屈地看着初見。
初見對他眨眼一笑,忍着吧,小傢伙!
“今日起,我兒名爲恆!”玉雲生提筆,在他們這一房的族譜上,添多了一個名字。
“這是母親賜的新衣。”玉夫人將一套紅色繡有暗紋福字的新衣放到那小男孩手中,溫柔淺笑。
恆……玉恆,他纔是玉家將來的當家人,玉雲生從今以後的寶貝兒了。
初見自嘲一笑,淡淡掃了玉雲生一眼。
族長讓玉恆給玉老爺和玉夫人叩了個響頭,然後拿過一杯清水,抓起玉恆的小手,用利刀輕輕一劃他食指指尖,擠出幾滴鮮血。
玉恆一吃痛,哇一聲哭了出來。
“孩……”一旁的梳堂嬸心疼地叫了起來,想要撲過來抱住孩,卻被疏堂叔緊緊抓住,不允許她靠近孩一步。
玉夫人連忙過去抱起孩,柔聲哄着。
初見憐惜看了這孩一眼。
那邊玉雲生將自己的鮮血也滴入杯中,族長拿着白瓷杯向天地叩拜之後,讓玉雲生飲了一小口,又硬強迫玉恆吞下一口,然後,他高呼,“禮成!”
玉老爺笑面春風,從玉夫人懷裡抱過孩,笑得合不攏嘴。
玉夫人回頭,看着初見,“可是嫌悶了?”
“母親可喜這孩?”初見反問,她看得出玉夫人的笑容並不十分純粹真心。
“我喜與不喜,有何區別?我們先回去吧,你父親還需招呼族裡的人。”玉夫人柔聲對初見道,按照俗例,禮成之後,她便該抱着孩回家,招呼客人之事,是男人的事情了。
“那……那孩要抱回去嗎?”初見攙着玉夫人手臂,不知爲何,對那小孩她有憐惜之心,卻真的無法把他當是弟弟。
“你看你父親捨得放開他麼?”玉夫人嘴角噙一絲淡笑,眼線一揚,掠了玉老爺一眼。
初見嘿一聲笑道,“那簡直是他心肝寶貝了。”
玉夫人轉過頭,“回去吧!”
她們與玉老爺和族長告辭之後,便出了祠堂,馬車已經在門口等着,麗娘把踏板放了下來,扶着玉夫人和初見上了馬車後,自己才坐了上來。
馬車緩緩轉動,初見撩起窗簾,撐腮望着外面,玉夫人疲倦靠着車壁,閉眸假寐着。
初見仔細看着上行人,大多衣着鮮豔,但卻千篇一律都是差不多的款式,也看不出是哪間繡房出,似乎沒有什麼標誌,寧城是全國王官貴族雲集的地方,貴婦千金小姐遍地都是,女人最在乎的是什麼?如果一件衣裳穿了出來通街都是一樣,那豈不是鬱悶至?
“麗娘,在寧城要買下一間鋪大概要多少銀?”初見壓低聲音問麗娘,不想吵到玉夫人。
“那就要看是哪裡的地段了,像主街這裡的比較貴,一間大概也要五兩,偏南那邊的就便宜一些。”麗娘低聲回答。
“那……這裡僱用一個秀娘大概要多少工錢?”初見沉吟片刻,又低聲問道。
“這就要看僱用的秀娘手藝如何了。”麗娘回道。
“如果像明大姑那樣手藝的秀娘呢?”初見想了一想,又問。
“那一年至少也要五十兩的工錢,還不計平時給的節日補貼。”麗娘道。
初見秀眉一皺,這錢方面其實並不是大問題,但如何找到鋪如何找到好的秀娘纔是個問題!
“二姑娘,您問了這些是做什麼呢?”麗娘看着初見似乎在煩惱什麼,馬上坐到初見身邊低聲問着她。
“沒事,就問問。”初見嘿嘿笑着,心裡卻想着若要實行她心中的那個想法,她必須準備的事情還有許多,先要想的就是如何得到一大筆錢,這件事暫時還不能告訴母親,說不定到時候她會阻止,母親自小受的是封建社會思想教育,就算再怎麼疼女兒,也不會同意讓她做這件事情的。
“這主街好位置的鋪多數給你舅父給買下了,一直租給別人做生意的。”車在經過主街的時候,玉夫人突然掀開眼眸,淡聲道。
“啊,母親,吵到您了麼?”初見回頭,看到玉夫人正含笑望着她,她猛吃了一驚,難道母親看出什麼端倪來了?
“沒事”玉夫人含笑道。
“母親,舅父買鋪做什麼?他又不是商人。”初見狐疑地問。
“傻孩!買鋪租給他人是商賈才能爲之的麼?”玉夫人笑道。
初見揉了揉頭髮,“那咱們家也有鋪麼?”
“咱們家多是在郊外購買院田地以事生產,夫人打理得很好,每年都有盈利呢!”麗娘在一旁回答,似還有一些以玉夫人爲榮的驕傲。
初見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玉夫人淡笑不語,車聲輾轉,很快她們便回到了玉府。
初見攙着玉夫人從後院兩扇式朱漆大門走進來,玉夫人看了看湛藍天空,嘆道,“今日天氣倒是晴朗。”
“這幾日天氣比較好眠,母親,您自己要多注意身,您這幾天忙了,都沒好好休息,再過幾日又遇到端午,您又要忙了。”初見憂心看着玉夫人,覺得她真的很辛苦。
“你今日心情似乎不錯,怎麼?不擔心要嫁到櫚城的事情了?”玉夫人含笑問。
“擔心啊,可是擔心了有何用處?反正我是不會嫁的。”她已經很努力爲自己安排後了,就算到時候非嫁不可,她也會逃走的。
玉夫人輕笑出聲,她沒有將齊殷傳來的消息告訴初見,是怕會被他人看出端倪來,卻沒想到初見自己倒想開了。
“母親,我身邊有靈玉就夠了,您怎麼還讓紫瑤來幫我呢?”紫瑤是個比靈玉年長的姑娘,約莫有二十二歲了,生得算清秀,但看起來很精明,而且有點冷淡,不怎麼喜歡說話。
“今日便罷了,往後你出門帶上紫瑤和靈玉,多個人照顧你,母親也放心一些。”紫瑤便是齊殷前日送過來的丫環,是忠王府的家生。
初見想反對,但想起那日她落水母親嚇得不輕,她便答應了下來,正欲開口提議讓母親早些回去休息,她們便聽到前方傳來一道嬌媚尖銳的聲音。
“夫人,您最近真是福運到,那廂纔要嫁女兒,這廂又收了個兒,您以後日真是不必愁了。”來人自然是笑得無比嬌媚得意的陳姨娘和看着初見諷笑的玉雪苓。
“今日的確有福氣,恆生得玲瓏可愛,聰敏過人,有這樣的兒,老爺和我都很開心。”玉夫人看着陳姨娘,淡笑着。
陳姨娘笑意微滯,眼底閃過一抹嫉妒之色,“那真是恭喜夫人和老爺了,又幫二姑娘找了一回好親事,又多了個兒,只可惜我們雪苓至今婚事未有着落,真是……”
“陳姨娘不必感傷,我一向當大姑娘是女兒看待,將來嫁人,必定風光無限。”玉夫人紅脣漾起笑意,明豔如綻放的薔薇。
陳貞惠笑容更張揚,“那就多謝夫人了。”
“不必,你們遊園吧,我們該回去了。”玉夫人說完,已經轉身向秀和院走去,初見故意忽略玉雪苓得意囂狂的眼神,跟着玉夫人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