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莊月辰可以選擇的話,絕對不會選在她外公和小姨回來的時候生病。即使之前心機很重地盤算着要是外公爲難韓奕的話就果斷裝病,但是真的到了親人回來的這一天,莊月辰最不想讓他們看到的就是自己病怏怏的樣子。
試想一下,兩位長輩本來滿心歡喜地回國準備和家裡的孩子們好好地聚一聚,尤其是一家之主孩子們的外公歐正更是難得回國。可是這樣團聚的時刻卻要因爲莊月辰生病搞得一家人都憂心不安,更何況還是在聖誕節這樣對他們家來說比較重要的日子裡。光是想想,莊月辰都覺得自己簡直罪大惡極。
往更深層次裡說,因爲莫鳶的離世對歐正和歐倩的打擊太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其實把對莫鳶的愛寄託在了莊月辰的身上。也正因爲這樣,莊月辰常常被自己壓得喘不過氣,這也是她這些年性格越來越冷淡的原因之一。每次生病的時候,莊月辰總有一種把莫鳶也連累病了的感覺,導致了家人的擔心因爲莫鳶的關係又翻了一倍。當然,這種感覺因爲韓奕的出現而越來越淡。和韓奕重逢之後的這些天,莊月辰原本的性格越來越多地顯現出來,這無疑是令所有人都欣慰的地方。
莊月辰其實在意識到自己發燒全身無力的時候相當懊惱,緊接着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韓奕知道,於是絞盡腦汁花費了所有的心力把韓奕瞞了過去。等韓奕離開之後,所有的力氣在一瞬間抽去,即使心裡仍然對已經踏上返程的兩位長輩趕到抱歉,莊月辰也再強打不起一絲精神了。
可能是因爲莊月辰之前強行用冷水把溫度降了下去,她下午的狀態特別糟糕。傍晚的時候勉強清醒了一會兒跟歐遠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莊月星和莫靜兩個丫頭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謹遵姐姐的囑咐,對外公和小姨一個字都沒提,兩人掛着誇張的笑容跟兩位長輩東扯西扯,幸好她們倆一個開車一個在副駕駛座上,後面的兩個長輩也看不到她們的表情,要不然肯定一早就穿幫了。
好不容易堅持到家,幾乎是一看到別墅的大門,兩人的小臉就垮了,幸好宋姨在這個時候迎了出來。歐倩在莊家姐妹回國之後也回來過兩次,老爺子歐正是第一次見到宋姨,所以歐倩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趁着這空擋,莫靜和莊月星鬆了口氣,一齊往屋子裡跑。
歐遠在樓上隱約聽到樓下熱鬧的動靜,知道是兩個丫頭把人接回來了就走到牀邊試圖叫醒莊月辰。五分鐘之後,歐遠深深地皺眉,也沒顧着下去跟長輩問好,而是緊急地把電話再次撥給了家庭醫生樑恬。歐遠足足叫了莊月辰五分鐘,可莊月辰一點反應都沒有。
莊月星趁着宋姨忙着給外公和小姨倒茶的功夫偷偷跑上來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歐遠皺着眉掛掉電話,走進來往牀上看了一眼,就見莊月辰嘴巴緊抿眉頭微皺似乎睡得很熟。
“歐遠哥,我姐怎麼樣?”莊月星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莊月辰的額頭,隨即也跟着皺眉,“燒還沒退啊。”
歐遠深深地皺眉,猶豫了一下才說:“情況不太好,我叫不醒她。”
“什麼?”莊月星一下子急了,莊月辰平時睡眠就淺,生病的時候根本不可能真正地睡着,怎麼可能叫不醒。莊月星少有的急的聲音裡帶了哭腔,“那怎麼辦啊?要不
要去醫院?”
“我剛剛打過電話給樑醫生了,等她來看了之後再說。”歐遠拍了拍莊月星安慰,可自己臉上的擔憂也藏不住。
樓下說話的聲音從虛掩的門裡隱約地傳進來,歐遠緩了一下情緒,摸了摸莊月星的腦袋問:“外公和倩姨知道月辰生病了麼?”
“還不知道呢。”莊月星吸了吸鼻子,看着牀上不省人事的莊月辰說:“姐不讓我們在路上告訴外公。”
“我下去看看,你陪着月辰。”
“嗯。”莊月星點點頭,跑到洗手間去拿毛巾給莊月辰擦臉上細密的汗水。
樓下,老爺子坐在客廳裡大略掃了一圈,緩和了一下路途的疲憊之後,一轉頭就發現自己寶貝的孩子們只有莫靜在身邊,於是催着莫靜問:“月辰和阿遠呢?怎麼不見人?”
“是啊?是不是在樓上不知道我們回來了?”歐倩也跟着問。
莫靜乾笑了一聲,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就聽到歐遠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外公,倩姨,路上辛苦了。”還沒轉頭去看,歐遠就已經順勢坐到了她的沙發扶手上。
莫靜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復自然了,回頭看了歐遠一眼,就擔憂地看了一眼樓上莊月辰的房間。
歐遠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臉看向老爺子和歐倩,知道到這個時候莊月辰生病的事情肯定瞞不住了,只好低聲說:“月辰有些發燒,還在睡。”
雖然儘量說的輕鬆,可話音剛落,老爺子和歐倩還是立刻放下了手裡的杯子。歐倩動作快,說話的時候人已經踩在樓梯上了,邊往上走邊說:“這孩子又着涼了吧!”
“我也去看看。”老爺子也坐不住了,歐遠和莫靜連忙上去,一人一邊扶着老爺子往樓上去。
莊月星剛仔細地把莊月辰臉上的汗水擦乾淨就聽到了開門聲,乖乖地叫了一聲“小姨”就讓開了牀邊的位置。
歐倩坐到牀邊,一看莊月辰那蒼白的臉色就忍不住皺眉,心疼地摸了摸莊月辰的臉頰,“哎呦這可憐的孩子,怎麼又生病了呢?”
莊月星也沒敢說太多,只是囁嚅着:“大概是因爲天氣又冷了。”
話沒說兩句,歐遠和莫靜扶着老爺子進來了,莊月星只好站到牀裡面,把外面的位置空出來給其他人站。最後面,宋姨也因爲擔心跟着上來站在門口的地方往裡瞧。屋子裡一下子擠滿了人,可牀上的莊月辰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莊月星站在最裡面最角落的地方,想想現在的莊月辰一定很希望韓奕能陪在她身邊,想到這裡莫名就覺得鼻子酸,眼裡也涌上了一層水汽。
“醫生怎麼說?”歐正嘆了口氣問。
“我剛剛給樑醫生打過電話,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說是等她看過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去醫院。”歐遠如實說:“畢竟,月辰對醫院太排斥,如果可以的話,還是儘量不要送醫院比較好,不然對她的情緒……”歐遠沒有說下去,但是在場的人都心裡有數。
“月辰,我可憐的孩子。”歐倩摸了摸莊月辰的臉頰,輕聲叫,“小姨回來了,能聽到小姨說話麼?”
歐遠等人都緊張地盯着牀上莊月辰的反應。片刻之後,莊月辰的眉頭微動,眼睛在沉重的眼皮下轉了轉可惜並沒有睜開,嘴脣蠕動了一下,極輕地叫了一聲:“韓奕
——”
歐倩聽得陌生沒反應過來,可另外幾個人卻聽得清楚,莊月星和莫靜都嚇得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去看老爺子的反應。
歐正倒是沒聽清楚,走近了一步問:“這孩子說了什麼?”
“說了韓什麼,還是汗?”歐倩也不確定,伸手拉開了一點被子,摸了摸莊月辰的脖子說:“這孩子可能是熱了難受,身上都是汗。”
莊月星連忙接口,“應該是,我剛剛只給她擦了臉上的汗。”
“應該是熱了,可是醫生說姐姐不能再着涼了,所以這個時候也沒辦法給她洗澡。”莫靜緊接着說。
“多出汗好。”歐倩給她掖了掖被子,摸了摸莊月辰的額頭說:“這樣燒能早點退下去。
“外公,倩姨,你們都累了,下去準備吃飯吧。”歐遠適時地開口,勸道:“月辰會沒事的,醫生馬山就到了。”說着,看了莊月星一眼,“月星,你照顧一下月辰,我等會兒上來換你。”
“好。”莊月星瞭然地點頭,也跟着說:“外公,小姨,你們先吃飯吧。”
“唉,行吧。”老爺子嘆了口氣,轉身要往外走。
歐倩也站了起來,還沒轉身卻聽牀上傳來微弱的聲音,“小姨——”驚喜地一轉頭,就見莊月辰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視線落在她身上。
“月辰,你醒了?”歐倩連忙又坐了回去。
莊月辰吃力地轉了視線,看到了站在牀尾剛準備出去的老人,抿了抿脣,輕聲叫,“外公。”
“哎。”老爺子連忙靠近一些,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心疼地看着莊月辰有氣無力地樣子,問:“月辰啊,是不是很難受?醫生馬上就來了,再忍一忍啊。”
“嗯。”莊月辰勉強點了下頭,“我沒事。外公,小姨,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你這孩子怎麼還說這個。”歐倩又摸了摸莊月辰的頭髮,滿眼疼惜,“看到你這樣,小姨都要心疼死了,你可快點好起來。”
“嗯,很快就會好的。”莊月辰溫順地點頭。
歐遠看到莊月辰說話都吃力,趕緊說:“月辰,你好好休息,我們先下去了。”
“好。”莊月辰閉上眼睛,“外公,小姨,別擔心我。”
歐正和歐倩又寬慰了她幾句,這才陸續離開。
莊月星走過去關上門,索性跪在牀邊給莊月辰擦臉上又冒出來的汗水,小聲地說:“姐,你剛剛叫韓奕哥的名字了,嚇死我了。”
莊月辰笑了笑,閉着眼睛沉默了下去。莊月星以爲她睡着了,剛想把房間的燈關掉,突然聽到莊月辰的聲音再次響起,“月星,把我手機拿出來。”
“嗯?”
“給韓奕發個信息,不然他會擔心。”
莊月星愣了一下,才轉身去找莊月辰的手機。轉過身的時候,剛剛壓下去的淚意又涌了上來。她突然意識到,莊月辰不是聽到了外公和小姨的聲音才清醒的,她只是單純地怕韓奕擔心,覺得到時候給他發信息了,所以自動清醒了那麼一小會兒。
一直以來,看着韓奕對莊月辰無微不至的照顧,總覺得韓奕對莊月辰的愛已經深到無法用言語去表達的地步。可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的這個姐姐對韓奕的愛也並不比韓奕少一分一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