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是迷茫的下牀,打開臥室門的時候,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抽菸的林墨軒,茶几的菸灰缸裡,有一堆的菸頭,整個客廳,都縈繞着嗆鼻的煙味,鄭小左本能的咳嗽,卻吸引了林墨軒的目光,全是關切。
“你醒了。”林墨軒靜靜地看着鄭小左,一臉的坦然,好像這個時間,鄭小左應該醒了,好像他應該坐在這裡。
“我手機呢,我剛纔找了,沒找到。”鄭小左輕聲的問道,自己夜裡不回家,程易陽肯定會着急的,自己去酒吧之前就告訴了程易陽,讓他在她的家中等着,他應該等了一夜了吧?
林墨軒很是坦然的將茶几上鄭小左粉色的手機拿起來,擎在手中,朝着鄭小左的方向,鄭小左慌亂的上前,還沒等拿到手機,林墨軒就輕聲的說了一句:“我忘了告訴你,昨天程易陽電話響了幾遍,我就給你接了,說你在我這裡,今天才回去。”
林墨軒說話的時候,聲音裡沒有悲喜,只是簡單的陳述,鄭小左看着林墨軒,突然間發瘋一樣的搶過手機,將手機往林墨軒的身上扔,林墨軒只是一側頭,那手機已經飛了出去。
“林墨軒,你是個混蛋。”鄭小左看着已經做拋物線下落的手機,歇斯底里的喊道。
“你昨天醉酒的時候,已經不止一次的和我說過了,我承認這個事實。”林墨軒的話依舊清冷,卻足以讓鄭小左抓狂,鄭小左瘋了一般的跑到林墨軒的面前,對着他一陣狂亂的廝打,邊廝打邊喊着:“憑什麼,你憑什麼來破壞我的幸福,你憑什麼說來就來,想走就走,你這個混蛋。”
鄭小左在廝打的時候,已經控制不住的留下淚來……,林墨軒使勁的攥住了鄭小左的手腕,使勁的將鄭小左拽進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抱住,再也不捨得割捨……
是誰說自己說來就來,想走就走?自己是個混蛋,可是自己這個混蛋,就是愛上了她鄭小左,自己該怎麼辦?
……
如若有選擇的話,林墨軒不會選擇進入鄭小左的世界,可是很多事情,沒得選擇。
就像十二年前的那個時候,他們剛剛踏入高中的大門,就連那天的空氣,都是下雨過後清新的味道。
200
0年的9月11日,是新一屆的高中生開學的日子。
早上四點多,父親鄭春安就叫鄭小左起牀,然後騎着自行車,帶着鄭小左和她的行李向着縣城進發。
一路上,鄭春安都在說鄭小左的幸運,中考才考了380分,按照每年的標準,鄭小左是上不了高中的,今年第二中學首次招生,和第一中學平分生源,這等於比去年多招了一倍的學生,所以,鄭小左纔能有幸上高中,成爲爲數不多的佼佼者。
鄭小左清楚自己能上高中,最大的原因是父親的兜裡現在裝着五千四百塊錢,那是學費。
這兩所高中學生的學費都是按成績交的,中考過五百分的,只要交書本費和住宿費就可以,過四百的就要交兩千塊錢的助學款,再交書本費和住宿費,而鄭小左這樣的分數沒過四百的,要交四千塊錢的助學款,還有書本費和住宿費。
在村裡,孩子們是不是有出息,是要看上高中時候拿錢多少。即使是上高中,鄭小左也不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用金錢來衡量的孩子的成績,從來都是最刺激人心的,也是最容易讓人寒心的,所以,當自己要將一年的收入都爲孩子的不爭氣買單的時候,大多數的父母選擇的是放棄。
因爲放棄的是大多數,堅持要讓孩子上高中的反而會成了別人的笑料。
鄭小左就無意中聽人說起父親的時候,留下這樣一句話:“一個地瓜蛋孩子,飛也是別人扔出去的。”
可是鄭春安還是盼着鄭小左能飛出去,一方面,是因爲鄭小左喜歡學習,另一方面,他是想讓鄭小左幫自己圓夢。
爺倆絮絮叨叨,終於走到第二中學門口的時候,天已經放晴了,全然不像夜裡那陰沉的樣子,只是一路上,雨細露濃,在自行車後座上的被子竟然也沾染了幾分的潮氣。
“爸爸,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曬被子我還會。”鄭小左一邊在爬樓梯,一邊在安慰自己的父親,他們來縣城一路只顧說話,忘了車後座上的被子。
“小左,把手放下來,那裡很髒的。”鄭小左放下手,看着自己剛剛摸着的欄杆,有幾分的不解,這欄杆明明是剛擦的。
“不知道多少人摸過呢。”鄭春安知道不給鄭小左個解釋,她會扶着欄杆一路走到頂樓。
鄭小左終於放下手來,對着鄭春安歉意的笑笑。
鄭春安的頭已經埋在了被褥下面。
鄭小左轉身,繼續上樓,卻在轉身的時候,看到一個東西在自己的臉側飛過,正好打在鄭春安剛剛擡起的臉上……
鄭春安兩手抱着被子,本就沒有支撐,突然被籃球一擊,身體在臺階上搖晃了幾下才艱難的站住,他在被子裡擡起頭,對着鄭小左笑笑,鄭小左卻早已經眸光對準了看那不明飛行物,竟然是個籃球,她看着那籃球,心中有了幾分的不悅。
再擡頭向上望的時候,一個大男孩,正站在樓梯的拐角處,歉意的看着他們笑,雨後的晨光在他背後射過來,爲他青澀的臉鍍上了一層金光。
鄭小左有些氣憤。但素來沉悶的她卻不知道怎麼用語言向這個肇事者討回一個公道。所以,她本能地轉身,走向籃球,撿起,一步步的拾級而上,走到拐角處,看着那個男孩子,臉上多出了幾分的笑容。就在那男孩子身後要接住鄭小左手上籃球的時候,鄭小左突然兩手抱住籃球,對着那個男孩子的頭砸去。
在那個男生很是痛苦的哀嚎聲中,鄭小左蹦下樓梯,分擔了一下父親手中的被褥,然後急匆匆的向着教室走去,她的教室就在這個樓層。
那個剛纔一臉陽光的男孩子,因爲疼痛,臉上早已經是陰雲密佈,他憤憤的看着那個小小的背影,惡狠狠地跟在他們的身後,跟着他們進了教室。
“老師,我是鄭小左的家長。”鄭春安很是拘束的跟坐在講臺上的班主任老師自我介紹。
班主任卻連頭都沒擡,只問了一句:“學費可交過了?”
“剛纔已經在大廳交過了。”
鄭春安很是坦誠的回答,對班主任一臉的尊重,而且他還有點緊張,他說話的時候,不停地擺弄着自己的衣角。
鄭小左看着那個根本就沒擡眼看他們的班主任,再看拘束的父親,心底全是內疚。
“在桌子上找一下你的名字,哪個寫着你的名字,哪裡就是你的座位。”
班主任說話的時候,依舊沒有擡臉。
鄭小左依言去找屬於自己的座位,等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回頭的時候,看到自己的父親還是尷尬的站在那裡,擡頭看向正埋頭寫東西的班主任。
這個時候,鄭小左纔看清了自己的班主任:中等身材,三十不到的樣子。而自己的父親,今年已經四十三歲,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很是謙卑的和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人說話,得到的卻是不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