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強自己知自己事。在道上混了那麼久,他的仇家簡直多得自己都數不過來。這些仇家當中,要說有人不惜代價,請來某某大師出手進行報復,跛強完全不會覺得有什麼意外。
但是對付玫瑰?一直以來,跛強爲了保護這個養女,從來不讓她沾手自己那些偏門生意。不管怎麼想也罷,別人都沒理由要出手對付她啊。所以跛強當真百思不得其解。
齊東陽卻不屑一哂。不讓養女沾手偏門生意,別人就不會對付她?這種想法,簡直太天真了。
首先,知道跛強和玫瑰是養父女關係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吧?既然跛強沒有結婚,又沒有親生兒女。那麼玫瑰就是他最親近的人。通過對付玫瑰來報復跛強,豈非理所當然?又有什麼可驚訝的?
其次,玫瑰本身就是一位極出色的美女。又協助跛強把他名下的正行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可謂才色兼備。再加上跛強假如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所有財富肯定原封不動,都歸玫瑰繼承的。無論爲美色抑或爲金錢,可以說玫瑰這個人本身,都已經足夠引人垂涎。那麼有人要向她下手,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道理說穿了,其實非常簡單。只不過跛強關心則亂,又當局者迷,所以纔想不通而已。
齊東陽身在局外,更兼上一世曾經有過慘痛經歷。對於“懷璧其罪”這四個字深有感觸。所以玫瑰被“轉煞纏神”,齊東陽根本毫不奇怪。
齊東陽淡然道:“比起追究‘爲什麼’,現在你們更應該問‘到底是誰。’所以玫瑰小姐,現在妳可以說了吧?這條項鍊,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親身經歷過剛纔那驚心動魄的一刻。玫瑰對於什麼戾氣煞氣之類的事,已經不敢再有所質疑。可說到自己的男朋友,竟然會下手害自己,玫瑰始終感覺很難相信。她咬着嘴脣,極艱難地道:“是……顧總。”
“顧總?什麼人啊?”齊東陽根本不認識什麼顧總,自然聽得莫名其妙。
跛強卻立刻秒懂。他微微吃了一驚,脫口道:“是盈寶投資交易公司的顧天明顧總?玫瑰,你什麼時候和他扯上關係的?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玫瑰雙頰處泛起幾分紅暈,低聲道:“是半年多之前的事了。那時候,省裡不是搞了一次慈善酒會嗎?我和顧總就在酒會上認識的。之後大家都覺得比較談得來,所以就開始逐漸發展關係了。這條項鍊,是他三個月前送的。”
齊東陽淡然道:“然後從三個月前開始,這家酒樓的生意變差。妳的精神也開始出現異常,經常煩躁不安,還總是想着那位顧總,對不對?”
完全不需要回答。單看玫瑰眉宇間所泛現的那抹詫異,便知道答案究竟是什麼了。齊東陽搖搖頭,問道:“顧天明是什麼人?盈寶投資交易公司,又是幹什麼的?”
跛強代替養女回答道:“就是一家理財公司。替客戶進行金融理財。包括炒股票,炒基金、炒外匯等。這家公司是顧天明開辦的,他自己擔任總經理。所以人人都叫他顧總。
這人手段不錯。我有不少朋友,都把錢放進他的公司,委託他幫忙進行理財。一年下來,比放在銀行裡賺得多多了。齊少,您認爲他有問題?”
齊東陽哂道:“這個顧天明有沒有問題,暫且不說。但他送給玫瑰小姐的這條項鍊,就肯定有問題。他把這條項鍊送給妳的時候,有沒有說過那個墜子是什麼材料?”
玫瑰把項鍊從脖子上摘下,遲遲疑疑地道:“他說這就是個水晶墜子而已。不貴,頂多一千多塊吧。要是太貴重的話,我根本也不會收下啊。”
齊東陽搖頭道:“一千多塊?當真開玩笑。別說一千,即使一百萬,也未必買得到這個墜子。”
跛強和玫瑰同時大吃一驚,脫口叫道:“一百萬?不可能吧?”
齊東陽風輕雲淡地道:“怎麼不可能?一位雪域上的黑教高人,隕落後所遺留之舍利子。作價一百萬,難道很多嗎?”
玫瑰不知道什麼是黑教,但舍利子的意思,她還是懂的。剎那間,她顫聲驚叫道:“什麼?這個墜子,其實是死人骨頭?”雙手一抖,忙不迭起身向後就縮。任由墜子掉落在茶几上,發出極清脆響亮的“噠~”一下響聲。
齊東陽糾正道:“是舍利子,或許也可以稱呼爲舍利天珠,可不是什麼死人骨頭。”隨手把項鍊抓起。
燈光之下,只見那“水晶墜子”輕輕晃動,透發出七彩繽紛,若夢幻迷離的奇異光彩。越是細心凝望,越覺得它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無邊黑洞,會在不斷旋轉當中,把膽敢凝望它的人整個徹底吞噬。
“雪域黑教,其教義原始野蠻,主張以生死之間的大恐懼和大極樂來吸引信衆,輔助修行。嚴格說來,屬於外道法門,不入正統。
修行這一支傳承之人,心智和體魄都鍛鍊得剛強堅毅,百折不撓。但由於傳承的本源就有問題,所以同樣流於偏激。做事手法也往往急功近利,不擇手段。所以遵循這一支傳承而欲成正果,根本南轅北轍,緣木求魚。”
齊東陽感慨地搖搖頭,似是向跛強和玫瑰兩個解釋,又似只是自言自語。他緩緩道:“不過,縱使正果難成,但單論神通法力的話,這一支傳承倒也絕對不弱。真正生死相搏的話,大部分正統修行者,還真未必鬥得過他們。
當修行者壽盡之際,他的畢生神通往往會凝結爲舍利子,繼續殘留世間。若同樣被修行者得到,就是一種極優秀的天材地寶,可以煉化爲不同的法器。沒想到,竟然能夠在這裡見到一枚。”
跛強疑惑地問道:“法器?可是……也沒看見它有什麼特別之處啊。”
齊東陽微微一哂,陡然把項鍊向上一拋。同時並指如劍,衝着那枚水晶墜子遙遙一指點出。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嘭~”的震耳巨響,應指炸裂!
聲猶未絕,茶室內陰風四起,光線陡然降低。四面八方變得一片昏昏沉沉,甚至連溫度,也似乎降低了至少十幾度,直教人渾身顫慄。就連茶几上放着的幾杯茶水,赫然也當場凝結成冰!
下個剎那,無數幢幢黑影立刻如山洪暴發,浩浩蕩蕩匯聚成流,從水晶墜子裡面奔涌傾瀉而出。每道黑影都極度扭曲,根本看不出本來面目。它們不斷變幻着各種形狀,又發出聲聲毛骨悚然的淒厲尖叫。叫聲當中,充斥着濃重得化不開的痛苦和絕望。一旦入耳,立刻就會教人爲之精神恍惚,頭痛欲裂。
這一瞬間,跛強和玫瑰兩父女寒毛倒豎,不約而同地跳起來嘶聲尖叫道:“有鬼,有鬼!救命啊!”
不叫猶自可,一旦開口發聲,那漫天亂飛亂撞的無數黑影,立刻注意到了這小小茶室裡面的兩名生靈。緊接着,這無數黑影爭先恐後,紛紛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兩父女衝過去。這企圖再明白不過,赫然正是想要奪舍!
“乾坤借法,五雷護體,驅邪吞魅,急急如律令!”
電光石火之際,齊東陽引指在虛空中迅速畫了個符,隨即斷聲輕喝。頃刻之間,虛室生白,雷霆炸裂。熾烈白光活像山崩海嘯一般,迅速吞沒了整間茶室。
白光過處,恰似滾湯潑雪。那無數黑影根本產生不出絲毫反抗,瞬間徹底融化消失,再也找不到絲毫影蹤。緊接着,那種寒入骨髓的陰冷迅速消失,光線亮度也恢復到正常水準。彷彿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個夢,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良久良久,跛強方纔長長喘了口大氣,好不容易終於回過神來。他顫聲問道:“齊少,剛纔是?”
齊東陽淡淡道:“不過就是把這枚舍利裡面積蓄的戾氣釋放出來,然後再加以化散罷了。玫瑰小姐。妳現在覺得怎麼樣?”
玫瑰定了定神,忽然叫道:“咦,好奇怪?我忽然覺得心情很輕鬆啊。就好像……好像本來被塊大石頭壓着,現在一下子解脫了那樣。爲什麼我之前都沒察覺到的呢?”
“轉煞纏神那麼容易就能被察覺的話,又怎麼配被稱爲秘術?”
齊東陽笑笑,把水晶墜子重新抓入手中。凝神端詳,只見這墜子變得黯淡無光,乍看之下,似乎再也沒有先前那種神奇的吸引力,和普通的水晶找不到任何區別了。
他點點頭,隨手把墜子拋還給玫瑰。“這枚舍利,天然具有吸聚戾氣,並且自行轉煞的能力。也算極難得了。玫瑰小姐,還給妳吧。”
玫瑰打了個哆嗦,如避蛇蠍般急急向後退開,任由墜子跌落地面。她尖聲道:“不要了,這鬼東西,我再也不要了。”
跛強連連點頭,深有同感。可不是嘛?剛纔那漫天黑影,分明就是傳說中的陰魂鬼物。這枚舍利子居然可以吸聚陰魂,它不是鬼東西,還能是什麼?這麼邪性的東西,普通人誰敢沾染?
事實上,那漫天狂飛亂舞的無數黑影,還真不是什麼鬼東西,只是戾氣而已。戾氣本身雖有傷神損形之能,但並無神智,甚至本能也算不上。之所以會入體奪舍,其實就和水往低處流一樣,屬於自然規律。
但戾氣淤積過多無從化散,就會形成煞氣。煞氣濃郁到一定程度,又會變化爲煞物。這種煞物,就和傳說中的鬼怪十分接近了。甚至乎傳說當中,還有煞物自行修煉,最終成就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