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何方神聖

齊東陽拿起大杯的可樂喝了兩口,聳肩道:“死人?當然不會。風水秘法的玄奇,在於移轉天地靈樞、有滋養形神之妙。如果用來對付敵人,也能惑神傷神,但一般情況下,不會直接對身體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的。”

方楚楚敏感地問道:“一般情況下不會?那如果不是一般情況呢?”

齊東陽道:“運轉地氣,衝擊元神,能夠讓人失神暈厥。如果這個人當時恰好站在高處,那麼便很容易失足墜落。又或者以陰煞之氣纏繞敵人,同樣會導致死傷。但這些都屬於間接結果。

先前那個光頭大漢嘛。放心,他沒什麼事。頂多就是被煞戾之氣所侵,損及元神而已。”

方楚楚聽得有些愣,又追問道:“損及元神,那又會怎麼樣啊?”

齊東陽又喝了口可樂,輕描淡寫道:“生命危險是肯定沒有。至於其他的,呵呵~”搖搖頭,並不說下去了。

方楚楚聽得滿肚子疑惑,卻也沒法子繼續再追問下去了。而她更不會知道,此時此刻,就在荷包島上,也有另外一個人,和她一樣,問出了同一句話。

這個人身上穿着一套休閒西裝,卻依舊掩不住他的嚴肅氣息。他體態十分勻稱。渾身上下,幾乎沒有多餘贅肉。年紀看來已經有五十上下了。仍然保養得很好,舉手投足之間,都顯得很有活力。鼻樑略高,眼含精光,予人以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他邁步走進醫療室,向光頭大漢石昂藏仔細看了幾眼。經過這麼久的時間,石昂藏當然已經那夢魘般的幻境中脫離出來了。而且也正如齊東陽所說一樣,身體好好的,根本沒有任何損傷。

然而,這麼結實這麼高大的一個人,現在卻活像受驚的三歲小孩那樣,蜷曲身體,屈膝抱着自己雙腿,緊貼牆壁坐在房間角落處,心驚膽顫地東張西望。稍有風吹草動,就嚇得他渾身哆嗦。乍看之下,顯得頗爲滑稽。但細想之下,卻又直讓人感覺背上生寒。

“石昂藏?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滿帶疑惑的話聲之間,幾個人先後走進醫療室。爲首者正是嶺南省第二號衙內,人稱周公子的周文均。跟在他身後的那人,穿了一身月白色對襟練功夫,足蹬布鞋,雙手瑩潤如玉。儼然是嶺南十虎當中排行第三的高手,橫煉虎蘇如海。

周公子皺眉向那光頭大漢石昂藏掃了一眼,搖頭道:“當真丟人。魏老哥,你請回來的這個保安隊隊長,似乎不太合格啊。”

“公子,你這話就說錯了。”

蘇如海凝聲糾正道:“魏老闆請回來的這名保安隊長,之所以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只因爲他被傷了元神。倒和膽子大小沒有關係。”

周公子皺眉道:“傷了元神?什麼叫傷了元神?傷了之後又會怎麼樣?”

蘇如海神情凝重,緩緩道:“用現代醫學來解釋的話,所謂傷了元神,公子你大概可以理解爲‘精神遭受到某種嚴重刺激’吧。

精神爲什麼會遭受刺激,原因有很多,這裡暫且不說。出現這種情況之後,通常而言,受創者就會思覺失調。也就是無法對對外界刺激做出正確反應。

比方說,明明沒有人,他卻覺得看見了人。明明沒有聲音,卻會覺得聽到了聲音。然後他就會和這個只存在於自己幻覺之中的人說話。而且說得不亦樂乎,根本不搭理其他現實生活中的人了。”

周公子打了個寒顫,面上肌肉跳動,脫口道:“這不就是發瘋,變成了神經病嘛?”

“神經病未必都是元神受傷,但元神受傷者,確實都會表現出類似神經病的症狀。”

蘇如海解釋道:“元神受損,也有輕重之分。一般人即使受損,頂多覺得疲累嗜睡,同時卻又睡得很不踏實,會經常做噩夢。醒來後偏又記不清內容,只覺得有些昏昏沉沉,就像沒休息好,幹什麼都提不起精神頭而已。像石昂藏這種情況……”

再度向那光頭大漢仔仔細細地看了幾眼。蘇如海神情凝重地道:“極其少見。而且魏老闆,聽說出現這種狀況的人,還不止一個,是八個人同時變成這樣子?厲害厲害。這是位高人啊。”

“蘇老弟慧眼如炬,說得一點不錯。”

那位“魏老闆”淡淡道:“想不到我這小小的荷包島,今天居然來了位不得了的高人。嘿,可惜我回來得遲了半步,沒能和這位高人見個面打打招呼。日後江湖同道知道,難免要說我魏元武太不懂待客之道了。”

頓了頓,“魏老闆”微微側轉半身,向身後一名眉清目秀,很有幾分書生氣質的年輕人沉聲問道:“天明,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詳細給我說說?”

那年輕人點點頭,道:“師叔,情況是這樣的……”當下言簡意賅,把白天在場子裡所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魏老闆”點點頭,凝聲道:“這件事嚴格說來,也不算有錯。但確實做得不合適。天明,那個緬甸佬施展秘法的時候,你就應該喊停比賽了。比賽結束之後,更不應該叫人過去收賭金。那分明是把別人往死路上逼啊。”

那年輕人嘆道:“哥丹敏這位斌道高手,我們花了好大力氣才把他請過來的。過來之後,今天還是他第一次出場。我想着總不能之前的投資都打了水漂吧?所以就……師叔,對不起,我錯了。”

“魏老闆”迴轉過來,在那年輕人肩膀處拍了兩拍,凝聲道:“天明,你資質很好。才三十不到,已經可以運轉靈樞,立身成局。這非常了不起。

但你最大的缺點,卻是得失之心太重。拿得起卻放不下。對於更進一步,神識突破化爲神唸的功夫,顯然是個重大障礙。所以師兄才把你送到我這裡來,讓你好好鍛鍊心境。堪不破這一點,你將永遠沒機會修成神念。那樣的話,無論對於我們九宮派,抑或對於你們顧家來說,都是非常遺憾的,天明,你明白嗎?”

那年輕人顧天明沉默半晌,緩緩道:“師叔,我明白了。”

“魏老闆”微微頜首,意示激勵。過了半晌,見自己這位師侄顧天明,眉宇間顯現出若有所思,恍然有悟的神色,他這才凝聲又道:“雖然如此,荷包島這片地方,終究是我們九宮派在世俗間的產業。竟敢在荷包島上出手魘鎮我們的人,又一句話都不留便擅自離開,哼,這是不把九宮派放在眼內了。我魏元武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天明,監控處的錄像,拿出來了沒有?”

顧天明答應道:“已經拿出來了。師叔,咱們這就去看嗎?”

魏元武點點頭。卻並不立刻轉身而走。卻邁步走到那光頭大漢石昂藏身邊。他元神受損,心智已經處於崩潰邊緣。只差一步,就有可能徹底瘋癲。

這種情況,假如交給醫生來診治的話,即使是國際上最權威的精神病專家,也會覺得相當棘手,並沒有什麼特別好的應對辦法。但此時此刻,卻見魏元武隨隨便便地伸出手,輕輕撫上石昂藏的天靈蓋。

一掃之下,這光頭大漢登時渾身劇震,隨即如夢初醒,放開了抱着自己膝蓋的雙臂,擡頭向魏元武看過來。原本充滿迷惘和驚恐,茫然毫無焦點的瞳孔嗎,也迅速收縮,恢復了幾分清明。他訝然道:“老闆?您,您怎麼在這裡?啊!都晚上八點多鐘啦?怎麼回事?剛剛天還亮着啊?人呢?那些人都哪裡去了?”

魏元武凝聲安慰道:“石頭,別想那麼多。你累了。喝杯水潤潤嗓子,然後就休息吧。睡醒之後,又是一個晴天。”說話之間,赫然當真走過去飲水機旁邊,接了杯水遞給石昂藏。這光頭大漢才喝下半杯水,已然睡意上涌,當即就在醫療室的病牀之上,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站在邊上旁觀的周公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讚歎道:“哇,厲害。魏老闆,假如你開個診所,專門治療失眠什麼的。就憑剛纔那一手,就肯定要賺得盤滿鉢滿了。”

魏元武淡淡一笑:“周公子見笑了。不過借個引子,替我這下屬略微安撫一下散亂的神氣而已。雕蟲小技,不登大雅之堂。周公子,請這邊走。咱們去見識見識,究竟是何方高人。”

衆人離開醫療室,改爲走進監控室,並且各自在沙發上坐定。顧天明調出監控視頻的錄像,開始進行播放。霎時間,之前醫療室內所發生過的一切,全部鉅細無遺地顯示在衆人眼前。緊接着,周公子和蘇如海兩人,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涼氣,失聲叫道:“怎麼會?竟然是他!”

魏元武打個手勢,示意讓顧天明把監控錄像暫停。沉聲問道:“周公子,這裡有你認識的人?”

周公子面色陰沉地點點頭,向監控畫面之上的齊東陽一指,恨恨道:“不錯,就是這個傢伙。他叫做齊東陽。七天之後那場生死擂臺,如海的對手就是他!”

“哦?看模樣,這小子年輕得很啊。大概還是學生吧?”

顧天明帶着幾分疑惑,向屏幕上的齊東陽上下打量。問道:“就憑他,居然有本事上擂臺挑戰蘇兄?這倒真奇怪了。蘇兄,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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