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終於到了,可真正關心過年的人沒有幾個,因爲這個年在戰亂中度過,過了春節就是中和三年了,新的一年意味着新的開始。積雪初融,江河化凍,各方面勢力也都在做着新一戰的準備。
朱溫也不例外,身爲河中行營招討副使的他協助王重榮搜捕渭北、渭南等地的殘餘農民軍。
王鐸以天下兵馬都統的身份出墨赦任命李克用爲京城東北面行營招討使,李克用當然知道這是想讓自己的人馬當炮灰,可他沒得選者。李克用當然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的道理,既然人家看中的是自己的兵力,自己又缺糧缺錢,加上這五萬人馬也沒有多少是自己的嫡系部隊。
自己的嫡系人馬不足七千人,其餘的有的是原來背叛過自己的沙陀人,有的是李友金在代北招募的雜胡生番,還有李克用自己在韃靼帶來的萬餘勇士。這些都是李克用的麾下,可大都不是他的嫡系,用這些人拼出一份基業出來正是他所需要的。
毫無疑問,代北的生番的戰鬥力比中原的唐軍和農門軍的戰鬥力都要強大的多。李克用也有信心可以打敗黃巢的主力,更何況自己並不是一個人戰鬥。鳳翔、易定、天平、盧龍、平盧、義成、河陽、定難、義武、保大、成德、荊南、感化、泰寧……十餘路藩鎮攻伐長安,哪裡有不勝的道理?只不過他們想讓自己打這個頭陣而已,李克用想。
可李克用也不是傻子,他同意打這個頭陣,正是因爲他知道長安城中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只要攻破了長安城,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城去搶,因爲現在長安是大齊的都城,搶別人的都城當然是應該的,他們不會有任何一絲的負罪感。其實這也正是這麼多藩鎮一直念念不忘想攻打長安的一個重要理由。
楊復光由於年事已高,加上去年在許州的時候被徐懷玉偷襲重傷,現在舊傷復發,已經不能處理太多事情了。楊復光暫且辭去了天下兵馬都監的職務,王鐸任命他爲北面行營監軍,陳景思爲東面行營監軍。
楊復光一手提拔出來的忠武八都將雖然是忠武軍的人馬,可一直都直接聽命於楊復光一個人,這時候楊復光病危,不少人都想打這幾員猛將的主意。如果能一次得到七八員猛將的話,無疑會讓自己的戰鬥力大大增加。
可楊復光畢竟是當過天下兵馬都監的人,餘威尚在,堂弟楊復恭又擔任着樞密使,就連李儇的“乾爹”田令孜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其他人就更不敢明目張膽的到他麾下挖人了。
剛剛開春,身在蜀中的田令孜就已經不甘寂寞了,他怕王鐸平定了黃巢之後功勞太大外臣的力量重於以宦官爲首的內臣,是以以王鐸久戰無功爲由罷免了王鐸的都統之職。在中和三年正月初八任命王鐸爲義成軍節度使,並令其即刻赴鎮上任。
田令孜把招降朱溫、引李克用入關等功勞算在了同爲宦官的楊復光頭上,一來田令孜聽說楊復光病重,二來楊復光畢竟也是北司的人,雖然向來與自己不怎麼對付,畢竟總比大權落入王鐸等人的手裡好的多。
田令孜又把建議幸蜀、收傳國寶、列聖真容、散家財犒軍等功勞算在了自己頭上,田令孜親自擔任神策營十軍十二衛觀軍容使,掌管皇帝親軍,可以說李儇的人身自由都控制在了田令孜的手裡。又加他的兄長西川節度使陳敬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使相銜,東川節度使、劍南一時間田令孜兄弟權勢熏天,橫行蜀中。
田令孜又調諸道行營副都統崔安潛爲東都留守,這樣以來,外臣就無法跟他們內臣爭功了。緊接着又任命自己的心腹都監西門思恭爲右神策中尉,充諸道租庸兼催促諸道進軍等使,等於把財政大權、兵權都交給了北司(北司由太監掌管)的人。
王鐸接到朝廷的旨意,不由的泯然淚下,雖然他沒有多大能耐,可眼看着各路人馬雲集,攻破長安指日可待,即將成就千秋功業,中興大唐的功勞足以讓自己名垂青史,可誰料這個時候會被罷免都統之職,怎能不讓他黯然落淚。他是文官,也是出了名的儒將,可多年來的忠君思想讓他明知道是田令孜從中作梗,也不得不黯然離開。
王鐸在赴任之前還不忘了讓各藩鎮齊心協力剿滅黃巢,可爲了表示心中的不滿,在去滑州上任後留下了一首詩:“用軍何事敢遷延,恩重才輕分使然。黜詔已聞來闕下,檄書猶未遍軍前。腰間盡解蘇秦印,波上虛迎范蠡船。正會星辰扶北極,卻驅戈甲鎮南燕。三塵上相逢明主,九合諸侯愧昔賢。看卻中興扶大業,殺身無路好歸田。”
他卻不知這一時的憤慨之作卻成了他最後的寫照,“殺身無路好歸田”本來不過是他不滿朝廷宦官當政的憤慨之作,不料卻在一年後從義成軍改任義昌軍節度使的時候被魏博樂從訓伏兵擊殺,這是後話。
且說黃揆、王播等人領兵三萬爲前鋒進軍渭南,屯兵沙苑,被李克用麾下大將李存貞偷襲了大營,傷亡萬人,黃揆、王播收拾潰軍乘機佔領了華州。華州刺史王遇棄城而逃,不知去向。
尚讓、趙璋、林言等人率領大軍十餘萬屯兵樑田坡,想在渭南與唐軍決一死戰。
樑田坡在同州城西南六十里的渭河北岸,處於同州和華州之間,既銳佔領了華州,潼關還在葛從周和張言手中,尚讓就想到了駐兵樑田坡以進軍同州,只要佔領了同州,再由樑田坡和華州的人馬牽制,長安以東將再次成爲僵持局面,這也是尚讓他們此行的目的。
朱溫是大齊的降將,不好出兵對付齊軍,只能派了本就是忠武軍八都將之一的龐師古(龐從)帶着三千人馬協助李克用。朱溫的任務是守住同州城,朱溫守城的實力這些唐軍都是見過的,沒有人懷疑朱溫守城的實力。
而李克用則乘勝由沙苑進軍乾阬,乾阬在同州城西六十里,距離樑田坡不過只有二十多裡的路程,各路藩鎮都雲集渭北河洛古道,摩拳擦掌準備跟尚讓的大軍決一死戰。
尚讓的大軍足有十五萬,在渭水北岸列陣以待,不時出兵騷擾同州,卻都是小打小鬧的,哪裡攻得破朱溫把守的同州。
二月底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義武軍節度使王處存、忠武軍節度使周岌、監軍楊復光等都趕到了乾阬跟李克用會合。李克用又五萬多人馬,王重榮也有五萬,加上週岌和楊復光的萬餘人,還有王處存的五千人,也有十多萬人馬,雖然兵力稍有不如,可軍械和戰鬥力卻明顯比尚讓帶領的農民軍要高很多。
重步兵身穿鐵甲,端着沉重的盾牌緩緩前進,後邊是數十輛投石車、牀弩、連弩、還有成羣結隊的弓箭手,在後邊纔是牽着戰馬步行以節省馬力的騎兵。大戰在即,騎兵的馬力最是重要,所以他們在趕路的時候寧願步行,也不騎馬。這樣戰馬才能在接下來的衝鋒中發揮出完全的戰鬥力。
這場戰爭朱溫並沒有參加,他暫時還不想跟以前的同殿之臣尚讓爲敵,再說了,唐軍也怕他這個大齊的降將在陣前反水,朱溫的戰鬥力太強,到時候如果朱溫倒戈一擊的話,足以讓唐軍的聯軍崩潰。
朱溫也樂的清閒,最主要的是能保存實力,龐師古帶領的三千人也都是在夏陽新招募的新軍,並不是自己的嫡系部隊,雖然去了前線,李克用和王重榮等人也不可能讓龐師古這個不穩定的因素參戰。
索性朱溫就在家裡練習一下武功,順便傳授一下侄兒朱友寧一些簡單的武藝。張小惠和韋鳳也可以有時間多在朱溫身邊呆着,朱溫也順便讓他們跟着學一些簡單的拳腳和吐納之法,能不能學成就看他們的造化了。各人資質不同,學武功這種東西不比其他的,如果資質太差的話,即便是你再勤奮,也未必能夠練成上乘武功,這是朱溫習武這幾年來所瞭解的道理。
雖然朱溫沒有出同州一步,可派出的斥候卻每天都把前線的情況傳遞回來,讓朱溫可以在第一時間掌握住當前的局勢。同州不是久留之地,這一點朱溫早就知道了,畢竟同州距離長安太近,地勢又比較險要,易守難攻,把朱溫這個大齊的降將放在這裡就像是一刻定時炸彈一樣,李唐王朝哪裡會放心?
朝廷早在數日前就發來了公文,答應在收復長安以後調任朱溫爲宣武軍節度使,宣武軍地勢平坦,無險可守。又經過了連年征戰,民不聊生,田地荒廢,兼之處四戰之地,稍有異動就會面臨周圍藩鎮的合力進攻。李唐朝廷這個算盤打的不可謂不精,可朱溫卻並不在乎那些,正因爲宣武軍處四戰之地,這纔有更多的機遇,無論任何時候,有危險就有機遇,這是不可改變的真理。
樑田坡的大戰終於要開始了,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朱溫能做的只是靜候戰事的發展而已,對於這一切,他無力改變,更無力去左右整個戰局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