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呈現在他眼前的,並不是廣袤無垠的宇宙,而是廣袤無垠的大海。
沒有光,黑色的冰冷的海水波濤洶涌,沖刷着海平面佇立的一塊黑色的岩石,灰色的泡沫狠狠的衝撞在堅硬的岩石上,分崩離析,震耳欲聾。水滴漫天飛舞,彷彿下着一場傾盆大雨。
卻誰都沒有被淋溼。
對面而立的三個人,在這黑暗中似乎有看不見的光,落在他們身上,在視野中顯得異常清晰。周陽看到三個人分別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個體格健朗的中年男人,還有一個赤着腳的少年。
“哎喲,咱們等的人來了!”少年咧開嘴笑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他們開口說話,聲音不大,卻不能被震耳欲聾的海浪聲淹沒。
“不錯,能找到這裡,確實不簡單。”老人捋着長長的雪白鬍須,一副仙風傲骨的樣子。
中年人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水汽在他們之間繚繞,穿過他們的身體,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彷彿這裡的四個人只是個全息投影。
但是周陽知道,並不是全息投影這麼簡單的原理,這三個人的形象也應該都不是他們原本的形象,只是他們在意識中幻化出來的自己喜歡的樣子。
遺憾的是,在這三個人之中,沒有熟悉的面孔,也沒有熟悉的聲音。
“你們是誰?”周陽開口問道。
少年摸了摸鼻子,不耐煩的說:“快,誰來給他解釋一下?”
“我來講吧。”老人摸着鬍鬚,似乎很享受這種淵博的長輩諄諄教誨的感覺,“年輕人,相信你已經發現了自己特殊的地方,因爲你已經進化到了一定的程度,來到了向超級生命轉變的邊界。”
“超級生命?”周陽重複着。
這與上次他跟軍神的交流有些相似,卻又有些不同,起碼“超級生命”這個詞他是第一次聽說。他相信上次的那道意識應該不在這些人當中,而這些人應該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與它們有過任何形式的交流。
“是的,超級生命,就像我們現在這樣,無處不在,不死不滅。”老者說道,“即使太陽系就此進入暗淡,地球就此進入冰河世紀,我們依然永存。”
“越是臨近滅亡,生物生存的本能就會越強,所以在幾百萬年物種進化的歷史當中,從來沒有一個時候像現在這麼快。毫無疑問,人類是這裡最先進的生物,進化的規則和步驟也在人類身上體現的更加完美。”
老者用低沉的聲音講着,震耳欲聾的海浪聲變得神秘而遙遠。
“像你所知道的一樣,人類的一切,諸如生命、意識、精神、能量,這些東西,都是依附實體而存在的,換句話說,如果人體的細胞不再運行,那麼一切都會消亡。所以進化的第一步,首先是增加生命所依附的實體的強度和能量。”
周陽點了點頭,目前的覺醒者和大部分的進化者,走的都是這條路線,普遍的身體素質強化,癒合速度加快。
“那麼,當第一步的進化,實體強化也無法抵抗滅絕的命運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的走到第二步,那就是——生命脫離和實體的依附關係,不再依附任何物質而生,成爲超級生命。”老人攤開雙手,說道,“就像我們一樣。”
“超級生命,聽起來不錯。”周陽說,語氣卻非常平淡,一點也聽不出讚賞的意思。
赤着腳的少年輕哼一聲,煞有介事的挖着鼻孔,說道:“不僅如此,當你的能量不再用於維持實體細胞那複雜又微妙的活性,你就會發現,可以用於思考的能量比之前增加了至少一百倍,簡直是無窮無盡。你的感知域可以像風一樣自由流轉,你的記憶區可以一個細節不落的儲存所有你看到過的東西。”
“思考、觀察、知識、經歷,這些加起來,就是超級生命的智慧能量,隨着時間流逝逐漸。”少年看了半天自己手指尖,然後彈掉,就好像真的有鼻屎一樣,“比如我,按照人類的紀年來算,我今年應該正好三百歲了。”
其他兩位恭敬的低頭,表示同意。看來這個少年在這裡是最元老的存在。
“所以,你也應該跨過那條線,跟我們站到一起來。”少年說着,往旁邊跳了一步,將原本的三角形陣容變成了缺一個角的四角形陣容,“諾,給你留個位置咯!”
周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雖然他有很多問題,但是他想聽這些人講完。因爲他看見對面那個中年男人的嘴脣動了動,目光閃爍,似乎有點猶豫。
“你們……”中年男人終於不太自信的開了口,聲音醇厚,“你們不要給新人講解一下,我們超級生命也有的弊端嗎?”
“切!你閉嘴!”少年兇巴巴的阻止了他。
一片安靜,海浪的轟鳴聲重新成爲主調,一潮一落,不急不緩,好像這個世界的嘆息。
“不如我來猜一猜。”周陽淡淡的說道。
“哦?”少年蠻有興趣的扭過頭來,盯着周陽。
“你知道一朵花如何生長,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但是你卻永遠不可能種下一朵,然後把它摘下來送給喜歡的姑娘。”周陽迎着少年的視線說道,“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剛纔摳了半天,有摳到鼻屎嗎?”
少年皺起眉頭,臉上寫滿了厭惡,因爲周陽的話,竟然讓他的心裡有一些刺痛,雖然他並沒有什麼心臟。
“不依附於實體而存在,爲何會在我這裡化爲實體的樣子?”周陽繼續說下去,“爲何會在實體的世界裡開啓一個入口,大家以可視的方式進行交流?”
“還有,”周陽越說越快,絲毫不理會少年越皺越緊的眉頭,“我叫周陽,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