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平一郎擺手制止:“淺野君,稍安勿躁。劉澤之,你被捕前一刻發電報示警,軍統周成斌很快就會組織轉移,你的時間不多了。以你犯下的滔天罪行,到了那個時候,即使你扛不住酷刑,也會因爲淪爲棄子,喪失了改過自新、立功保命的機會,我奉勸你三思。”
劉澤之冷冷的答道:“我用不着三思,你願意做什麼,悉聽尊便。”
小野平一郎冷笑道:“不識擡舉,這條路是你自找的!來人,把他綁上老虎凳!”
早就躍躍欲試的淺野一鍵指揮着兩名打手拖着劉澤之,把他綁到老虎凳上,開始用刑。
第一塊青磚墊到劉澤之左腿下,劉澤之不發一言。打手又墊下第二塊青磚。劉澤之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淺野一鍵獰笑道:“滋味怎麼樣?這纔是開胃小菜!我倒是希望你能繼續不識時務,好讓我有機會多試幾種刑法,告慰山木君在天之靈!”
劉澤之冷笑道:“山木龍三?還在天之靈?別做夢了,那個劊子手早下十八層地獄了!那裡也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們這羣喪心病狂的畜生,挑起戰爭,生靈塗炭,該死一萬次!”
怒火中燒的淺野一鍵罵道:“好!有種,繼續用刑!你們讓開,我親自動手!”抄起一塊青磚狠狠墊在劉澤之腿下。
劉澤之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呻吟出聲,豆大的冷汗佈滿額頭。
淺野一鍵拿起來第四塊青磚,小野平一郎說道:“淺野君,等一等。”
小野平一郎知道第四塊青磚墊下去,劉澤之就會骨折,下一步動用電刑時,很有可能死於非命。對這個對手,他已經沒有絲毫小覷之心,區區老虎凳,拿下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起身走到劉澤之面前,嘆道:“難不成你還希望軍統上海分局能來營救你?”
劉澤之緩過一口氣,答道:“我從來沒有這種奢望,身份暴露了的臥底一文不值……”
“既然你如此明白,你這又是何苦?來人,把劉先生放下來。”
淺野一鍵憤憤不平卻不敢阻攔,打手抽出青磚,解開劉澤之。
小野平一郎說道:“劉先生,隨着時間的推移,你知道的漸漸變得一文不值。我們談談,談談你認爲的那些不損害軍統現實利益的事情,你能和倪桑敞開心扉。必也不吝教我?”
劉澤之搖頭道:“那是我和倪新做的一筆交易,我履行了條件。何況……倪新總是中國人,在日本強盜被趕出中國之前,我不和日本人做交易。”
小野平一郎冷笑連連:“交易?沒有我的許可,你和倪新達成的任何交易,他有履行的權利嗎?徐建雪,溫婉如水的女人,大日本皇軍很多人喜歡這樣類型的支那女人!”
劉澤之怒極,罵道:“你……你這個畜生!你也有女兒,你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你不怕遭到天譴嗎?!”
“天譴?我從來不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只相信強者爲王!大日本帝國的男人有能力保護他們的妻子女兒!劉澤之,我告訴你:當年你保護不了你的姐姐,今天同樣沒有能力保住你心儀的女人!除了和我合作,你別無選擇!”
劉澤之怒視小野平一郎,眼中幾欲噴火!小野平一郎嘴角掛着一絲笑意,冷冷對視!劉澤之似乎突然想通了,淡然一笑,答道:“我已盡力,我相信天理報應!如果你們食言,這筆賬上蒼會算到倪新頭上!徐建雪是個軍人,是軍統的職業特工,國家蒙難,這是她不得不承受的代價,你請便吧!”
小野平一郎長嘆一聲,說道:“劉桑,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我想知道的並不多:張佔是詐降還是被你們矇在鼓裡?南京政府高層有一個人和周成斌勾結,此人是誰?毛人鳳破獲皇軍在重慶的諜報網,用的居然是千里迢迢返回重慶的周成斌,是不是因爲這個高層出賣了諜報網?”
這兩個問題的價值相差太遠,兩害相權取其輕,小野平一郎篤定劉澤之會選擇回答第一個問題,不管他的回答是真是假,追問下去,在劉澤之的辯解之中,不僅可以搞清楚張佔的身份,還可以誘使劉澤之漸漸掉入陷阱,徹底繳械投降。
劉澤之定定的看着小野平一郎,沒有說話。
小野平一郎又勸道:“這兩個問題你可以選一個回答我,你看,我的要求並不高,我保證只要你如實回答,一定……”
劉澤之一字一頓的說道:“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你的保證一文不值!從現在起,我不再和你說一句話!有什麼手段,你儘管使出來!”
小野平一郎笑了笑說道:“那是因爲你考慮不周,交易應該和我來做,我自然不會反悔,對不對?”
“……”
“其實你說與不說,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戴笠說過一句話:寧可錯殺不可錯放。我殺了張佔,就一了百了了。”
“……”
“劉先生,我替你不值啊,你爲軍統做了這麼多,棄子的命運卻早已註定。也是,軍統對郭烜這樣的技術人員尚且毫不顧惜,何況與你?我倒有惜才之意,古語云:彼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彼以衆人待我,我以衆人報之。你又何必如此固執?”
“……”
任小野平一郎如何勸說,劉澤之咬定牙關一言不發,淺野一鍵大爲光火,小野平一郎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厲聲喝道:“你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劉澤之繼續沉默。
小野平一郎怒道:“把他綁到電椅上,開始用刑!我倒要看看他何時開口求我!”
打手把劉澤之綁上電椅,接通了電源……
另外一間刑訊室裡,倪新和田中勝榮正在審訊張佔。倪新問道:“這麼說你沒明白我爲什麼要抓捕你?”
“是的,我五月五日纔到上海,您給我分配工作又是幾天之後的事情了,屬下想不明白做錯了什麼,十餘天的功夫,就被抓起來了。”
田中勝榮插話道:“你少裝傻!抓捕你,不是因爲你在上海做什麼!是的,你來上海沒幾天,不是不想做,而是沒來得及!我指的是你在重慶的事!”
張佔一臉的莫名其妙:“在重慶?我在重慶做什麼那是毛人鳳應該追究的事……哦,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做過很多對不起大日本帝國的事,可是權隊長和劉處長策反我的時候,說的很清楚:既往不咎。對了,倪局長您也說過類似的話。”
田中勝榮大怒:“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敢提你的同夥劉澤之?實話告訴你:他已經被捕了!不對,是他已經被捕招供了,我們這才抓了你!”
張佔大吃一驚:劉澤之被捕?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爲什麼?雖然只來了十幾天,他留心觀察:雖說總務處是後勤部門,劉澤之在76號的地位卻並不比一線的幾名負責人低,和倪新的關係看起來也很不錯,自己下午還和他見過面,居然被抓捕了?短短的時間還招供了?供出了自己?這麼說劉澤之是軍統的人?
張佔的表現落在田中勝榮眼中就是裝傻,試圖僥倖過關;落在倪新眼中,卻是另外一番觀感: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裝的,難道張佔有可能是真心投誠?
田中勝榮一拍桌子,喝道:“給臉不要臉!張佔,我懶得和你廢話,你倒是招不招?”
張佔想明白了:如果劉澤之是軍統的人,以他在76號的位置,和毛先生並沒有對自己言明他的身份來看,劉澤之應該是戴老闆、毛先生親自掌握的重要臥底之一,不可能在區區數小時之後就招供了。假如這是一個騙局,是對自己的又一次甄別,那就絕不能上當!
張佔苦笑道:“田中君,你想讓我招什麼?倪局長,我現在是76號的人,權隊長、劉處長策反我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就算劉澤之有問題,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什麼?田中勝榮勃然大怒:“巧言令色!劉澤之策反的你,他是軍統的人,你居然還敢鐵口鋼牙,說自己是清白的?好,好,你有本事上了電椅也別改口!”
“田中君,話可不能這麼說,策反我的全過程,權隊長也在場,對了,還有宋寧生組長,何其莘處長也參與過對我的甄別,按你的意思:76號裡沒有好人了?”
“信口雌黃!來人,把他……”
倪新開口訓道:“田中君,冷靜!你這是審訊?還是小混混打嘴仗?不像話!”
“我沒法冷靜!倪局長,難道你還要縱容軍統內奸……”田中勝榮這才發現倪新臉色鐵青,趕緊住口。
倪新冷笑道:“沒法冷靜?你是在和我說話?小野將軍命你給我當助手,並不是讓你來攪合的!”
田中勝榮只得忍氣吞聲的答道:“屬下不敢,屬下一時忘形,請倪局長見諒。”
倪新喝了口茶,對張佔說道:“我們繼續。抓捕你是因爲劉澤之已被確定爲軍統臥底,而你,是他主動提出要策反的,所以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還用我多說嗎?”
張佔愣住了:難道劉澤之真是軍統的人?想起當年毛人鳳等一行人從蘇北逃跑,乘坐的可是李士羣的專車!那個時候的劉澤之是李士羣的機要秘書……主動提出去重慶策反?76號的兩名處長?就爲了自己?有這種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