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許鬆全剛接到升任他擔任少校營長的委任狀,志得意滿,雖是兩夜沒閤眼,卻精神抖擻的忙進忙出。
周成斌回到三層樓的浦江縣縣政府一樓大廳,許鬆全迎上前去說道:“周局長,您回來了,食堂的人找回來了,我命他們起火了,一會就能用飯了。”
“劉澤之怎麼樣了?”
和許鬆全帶部隊攻進縣政府後,大局已定,鬆懈下來的劉澤之舊疾復發,突然吐血,急救後被許鬆全安排在一樓一間人去樓空的辦公室休息。“劉副局長還在睡,我派人去看了,說是沒什麼大事了。”
“孫棟盛承擔着帶領部隊安民、肅清敵方殘餘勢力的任務,縣政府的警戒就交給你了。你馬上動手甄別縣政府原職員,除了我們已經掌握的那些鐵桿漢奸,儘可能留用。幾年前浦江縣淪陷,縣長鄭龍華流亡,前幾天我已經派人請他回任。任命葛佳鵬、崔峰擔任軍管會正副主任,協助鄭縣長主持浦江縣民政。”
“是,我這就去辦。周局長,蘇旅長說他這就要帶隊返回駐地,您不留着他手下那兩個營協防?萬一日僞……”
“沒有什麼萬一,第三縱隊一中隊打通了浦江縣和韓長官部佔領區的通道,我們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再說不還有你這個營嗎?韓長官命你這個營調出司令部警衛團的編制,改編爲浦江縣守備營,有你在,我很放心。”
許鬆全頓時覺得責任重大,胸脯一挺,答道:“謝謝周局長的信任,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小孔跑來說道:“周局長,我已帶人接受了倉庫,這是清單,請您過目。”
周成斌接過來看了看命令道:“蘇旅長明天上午開拔,請他把油料庫的油料,還有糧食倉庫的三成,帶回去交給韓長官的軍需處。其他的糧食等鄭縣長回任了,移交給他。其他戰利品移交給崔峰的軍管會。”
小孔領命而去,孫棟盛也過來報告:“周局長,局本部的回電,嘉獎我們光復浦江縣,催促儘快把藥品運回重慶。”
周成斌接過電報,看完後說道:“局本部升你和葛佳鵬爲中校,這是應該的。葛佳鵬何時能回來?”
“也就這兩天吧?武順、季剛還要再等幾天。”
“等葛佳鵬回來了,命廖康和起運吧。”
孫棟盛答道:“是,劉副局長拉了一個名單,包括王庚、小史等人在內的六個人,隨廖康和執行押運藥品的任務,到重慶後,請陳勁鬆副處長安排進入軍統的特工短期提高班接受培訓。”
“很好,職業特工匱乏不止上海分局一家,與其一再申請局本部調人增援,不如自己挑選好苗子,送他們深造。棟盛,這幾天一定要提高警惕。”
孫棟盛問道:“您說得對,這一次日本人吃了大虧,小野平一郎不會不設法報復。您剛纔何必對他那麼客氣?我們纔是勝利的一方。”
周成斌笑道:“談判談的是什麼?是口才、氣勢,還是實力?正因爲我們是勝利的一方,小野平一郎憋着一口氣,不妨給他點面子,讓他下臺。當然,實際利益一步也不能讓。”
孫棟盛點頭道:“也是,我以前還參加過兩次停戰談判,戰敗的那一方對細節處處挑剔,口頭上也不肯讓人。反而是勝利者的一方表現的很大度。唉,不瞞您說,那兩次都是我們吃了大虧,雖說口頭上佔了便宜,我心裡憋屈的很。這一次,我暢快極了。”
周成斌笑笑:“你去忙吧。”
孫棟盛走後,許鬆全插話道:“是這個理,既然決定停戰,何必做口舌之爭?有件事……我想來想去,還是得向您彙報:劉副局長命我用範大可、顧泰寧和小野平一郎交換人質,換回來的那五名軍統行動人員裡,有三名招供了,76號那個叫何其莘的把供詞一併移交,我轉交給了劉副局長,可劉副局長把他們的供詞燒了……”
居然有這樣的事?周成斌暗自嘆了口氣,答道:“這事我知道了,我是說是我的意思,劉副局長只是奉命行事。許營長,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你我,只有崔峰,我不是向您告狀,我也沒覺得劉副局長做得不對,只是擔心那三個人會不會有問題……”
“不會,如果他們答應爲76號效力,何其莘怎麼可能主動暴露他們的身份?”以他對劉澤之的瞭解,劉澤之定會找機會和這三個人攤牌。既然劉澤之沒有提起這件事,說明雙方應該達成了共識:權當這件事請沒有發生過。這三個人今後工作也會更盡心。
“您說得對。”
王庚過來說道:“諸位長官,午飯準備好了。”
周成斌說道:“今天是大年初一,許營長,你去請蘇旅長過來一起用餐,爲他送行。”
元月二十八日下午六點,農曆初四,葛佳鵬回到了浦江縣,劉澤之的身體也有所好轉,周成斌命內組組長小孔設便宴接風,也爲廖康和送行,邀來許鬆全、崔峰作陪,還破例準備了一罈三斤重的五年陳釀紹興黃酒。
周成斌說道:“小孔,你也坐,讓其他人張羅。我敬大家一杯,這一年辛苦了,澤之,你不能喝酒,只能喝粥。”
劉澤之苦笑一下,放下酒杯。
衆人喝乾杯中酒,紛紛回敬周成斌。酒過三巡,周成斌說道:“我曾答應小野平一郎在農曆初五之前,在上海不發動針對任何目標的破壞行動,明天這個期限就到了。崔峰,這兩天浦江縣連續發生了好幾起暗殺、爆炸,你偵破的如何了?站起來幹什麼?邊吃邊聊。”
崔峰赧顏答道:“屬下無能,針對你的那次暗殺未遂,槍手逃走了;兩次爆炸一次是炸彈出了意外,沒有完全發揮出威力,只傷到了一個行人;還有一次一死一傷。都還沒有線索。”
劉澤之替崔峰說話:“三天內,三起案件,鄭縣長初八才能上任,崔峰忙於善後、民政,也不能怪他。我建議以後這樣的聚會越少越好,小野平一郎、倪新等人不會善罷甘休的,別再讓人家一網打盡了。”
許鬆全插話道:“怎麼可能?我安排加了暗哨,縣政府戒備森嚴,不會有事的。”
周成斌答道:“澤之說得對,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現在不出事,不意味着今後不出事。佳鵬、崔峰,軍管會和縣政府在一起便於相互之間的配合,軍統其他的辦公室、其他人以後在浦江縣活動,都要處在半地下狀態。”
崔峰點頭答道:“是,我記住了。”
葛佳鵬信心滿滿:“崔峰,以前你是獨木難支,以後有我那,我就不信天下還有我破不了的案子。”
周成斌訓道:“胡說!你這麼能幹,怎麼會落入76號手中?還連累了陳銘,如果不是毛先生設局,徐逸軒處長、陳勁鬆破獲了日本人的諜報網,生擒田中勝榮等人,你這條命就沒了!對了,陳銘現在情況怎麼樣?”
葛佳鵬嘆道:“身體還沒有康復,最少還需要休養二個來月,真倒沒什麼,我擔心的是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消沉,怎麼勸都不行。”
劉澤之答道:“這也難怪,就說陳勁鬆吧,以前那嘴比佳鵬還損,自從……越來越沉穩成熟了。”
周成斌說道:“不說這個了,佳鵬,我給你介紹一個學生——孔霂,小孔,你不是說想拜師嗎?還愣着幹什麼?”
小孔起身把罈子裡最後的酒倒給葛佳鵬,畢恭畢敬的說道:“葛先生,請你收下我吧。”
葛佳鵬歪頭打量着他,問道:“你行嗎?”
“行啊,你放眼看看:上海分局還有比我素質更好的嗎?”
劉澤之失笑道:“小孔,你的自信和你師父有一拼。佳鵬,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個徒弟你就收下吧。”
葛佳鵬答道:“兩位長官都說了,我就勉爲其難收下你吧——”小孔大喜,普通跪下欲行拜師禮,葛佳鵬雙手扶住:“行了行了,起來,什麼年代了,還來這一套。”
周成斌說道:“過幾天等武順和季剛到了,澤之,我把武順派給你當助手,你在好好休養一段時間。我帶着季剛回上海,孫棟盛正式調任第三縱隊隊長,浦江縣就交給佳鵬你和崔峰了,孫棟盛新建立的那個直屬分隊改編爲第四中隊,歸你二人指揮,除了要穩定局面之外,第一件事就是協助孫棟盛招募新兵,繼續擴充第三縱隊。”
劉澤之答道:“都按你說的辦,不過,老周,我多問一句:你爲什麼這麼倉促返回上海?”
“我剛纔不是說了嗎?從明天起,我的承諾到期了,我得到情報:日本人又要從淞滬調軍隊增援太平洋戰場。他們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爲上海的工作不到位,給日本人施加的壓力不夠。”
劉澤之心知這應該是張佔送出來的情報,勸道:“有馮根生、鞏肅和負責領導潛伏特工,你儘可放心。增援太平洋戰場?應該主要是日本的海軍和空軍吧?”
周成斌答道:“也不全是,在爭奪太平洋諸多島嶼的戰爭中,日本陸軍的損失也很慘重。全面抗戰打到今年是第七年了,中國的空軍、海軍全軍覆滅……如果淞滬地區日軍的海軍、空軍被調離,中國戰場的壓力就會小一些。可是太平洋戰場是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和中國戰場更是脣齒相依。”
劉澤之暗道:難道周成斌想要策劃針對增援太平洋的日本在淞滬地區的海軍、空軍的破壞行動?當着衆人的面,他自不會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