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凌晨一點,何其莘發來了電報:職奉命帶隊搜捕位於薩坡賽路的聯絡點,西點房內有四人正在撤離,被我圍堵在房內,雙方激烈交火,惜對手狡詐,事先設有密道,且持有手雷,交戰中擊傷一人,我方也有兩人受傷。繳獲電臺一部、武器若干、未及銷燬的文件若干。對手通過密道逃離,職帶隊追捕中。
倪新交給錢明奇:“你也看看吧。”
錢明奇看完說道:“又是隻差一步!但願能從繳獲的文件中發現有用的線索。倪局長,看來張克清還是比較老實的。下一步怎麼辦?守約放了他?還是……”
倪新答道:“以我對延安實力的瞭解來看:西點房的這個行動組應該是他們裝備最好、戰鬥力最強的一個……可惜啊,晚了一步。走吧,陪我去和張克清談談。”
二人上了囚車,倪新說道:“再有半個小時,軍統會派人來接你,老張你說過軍統上海分局未必有能力庇護你,既然你已經招出了你所知道的一切,你也可以選擇留下來。”倪新是真的覺得張克清託庇與周成斌,未必能保住一條性命,相交一場,才冒着被小野平一郎責備的風險,說了這幾句話。
張克清斷然回絕:“不行!我不能給日本人效力!請你守約放了我。如果周成斌把我交出去,那是我的命!我不會怪你的。倪新,你總不至於食言吧?”
倪新嘆道:“好吧,我不強人所難。”
凌晨一點半,軍統根據地方向準時傳來軍用強光手電筒發出的一長一短的信號,倪新打起全部精神,命令道:“錢隊長,你帶兩個人去和對方接洽,如果來人是周成斌或者張弛,找個藉口暫時絆住對手,派人回來通知我。”
錢明奇帶着兩名部下走到雙方巡邏點中間,杜一帆也帶着兩個人走了過來,寒暄道:“在下軍統忠義救國軍第三縱隊副隊長杜一帆,先生貴姓?”
“錢明奇,南京政府政保總部上海分局行動隊長錢明奇,幸會。”
杜一帆說道:“貴局倪新局長送來親筆信件,信中說願意把對上海分局有數次援手之恩的張克清先生交給我方處置,周成斌局長命我轉達他的謝意。請把人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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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明奇答道:“好說,請稍後。”轉頭命令身邊的下屬:“你去向倪局長彙報。”
那名下屬跑到車邊彙報道:“倪局長,錢隊長命我向您彙報:軍統來人叫杜一帆,自稱是第三縱隊的副隊長。”
倪新沉吟不語:杜一帆,此人是誰?第三縱隊副隊長?這個身份是真是假?幾分鐘後,命令道:“把張克清帶過來。”
謝威在前,兩名特工扶着張克清,另外兩名特工斷後,走到倪新車邊。倪新下車說道:“老張,自此一別,應該沒有再見的機會了,你多保重。見了周成斌、劉澤之,也替我問好。希望戰爭結束的時候,我們都能活着,見到大東亞共榮圈步入正軌的那一天。”
張克清苦澀自嘲的笑道:“你的話我記住了,你們還會繼續較量下去,而我……只求周成斌有擔待,能讓我有機會苟全性命於亂世。”
川崎哲也連續拍了幾張照片,在相機閃光燈劃破夜色的那一刻,張克清臉色蒼白的不像活人。倪新無聲地嘆息,擺手命令把張克清帶走。
謝威遲疑了一下,此時此刻,他實在是沒臉再見軍統的人。
倪新反應過來,說道:“謝副處長留在這裡陪我吧,川崎君,你帶人送張先生過去。”
謝威鬆了口氣,暗生感激。川崎哲也拿着相機,把張克清帶到了交換地點。
杜一帆打量着張克清,確認無誤,命兩名下屬扶過張克清,川崎哲也又拍了兩張照片,杜一帆並沒有阻止,說道:“錢隊長,後會有期。”
錢明奇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下次見面也許就是在76號的刑訊室裡了,請杜先生轉告貴局周成斌局長:好自爲之,和大日本帝國作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杜一帆笑笑沒說話,命令撤退。
數百米之外,張弛捏着兩把汗,帶隊在黑暗裡等候。見到杜一凡等人回來,鬆了口氣,命令道:“張先生,您受委屈了。把張先生扶上擔架,送到醫院裡去。老杜,你帶隊繼續警戒,今天晚上千萬不能懈怠。對了,你派人命令孫棟盛繼續設伏,直到親眼看到倪新等人的車隊撤離。”
“是,請張副局長放心。”
張克清想說幾句感激的話,張弛又道:“張先生,什麼都你別說了,軍統能有機會回報,該說謝謝的是我們。你我之間,來日方長,我陪你去醫院,您的助手莫先生在那裡等候。”
一行人來到醫院,坐立不安的老莫不顧陪同的衛生員小宋的阻攔,一直在大門口迎候,見到張克清,他緊走幾步上前,聲音哽咽:“張先生,您可來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張弛笑道:“莫先生,先讓張先生進病房吧,小宋,請醫生來給張先生檢查身體。對了,張先生也受了電刑,你去把劉澤之沒捨得用完,留給周局長的那兩針易博停拿來,如果醫生說可以用,就給張先生用吧。”
小宋答應着去了,杜一帆帶人擡着擔架去往病房。老莫隊長對說道:“張副局長,大恩不言謝,以前我莫某對周局長多有失禮……您不知道,我的兩個兄弟死於十年內戰,蒙周局長和您不計前嫌,加以援手,從今天起,軍統有用得着我莫某的地方,赴湯蹈火,絕不敢辭!”
“莫先生言重了。莫先生,軍統近期還有大的行動,周局長臨行前擔心招致日僞的報復,連累了張先生和您,那軍統的罪過就大了。等張先生初步治療後,我會派人護送您和張先生轉移到韓長官部的駐地。”
“一切聽從您的安排,那我先去準備。張副局長,能不能請您致電潘先生……”
張弛笑道:“好說,我馬上命人去辦。”
安排好了一切,張弛來到病房,醫生說道:“病人受了很重的刑訊傷,這個時候移動,對他的傷勢很不好。我們這裡條件有限,您拿來的兩針易博停很對症,可惜太少了,要想緩解病人心跳過快、心室肥大變形等症狀,最少需要四個療程八盒針劑。”
張弛答道:“你先把這兩針用了吧,其他的我再想辦法。”
“那好,我馬上給病人注射。”
張弛又道:“坐船轉移較爲平穩,你看他的病體支撐得住嗎?”
“最好不要,實在不行,也要派懂一點醫學急救常識的人陪同。”
張弛找到杜一帆交代了幾句,又回了病房,張克清強打精神問道:“張副局長,軍統協助我們行動的那個行動組怎麼樣了?有傷亡嗎?”
張弛掩飾住自己的得意,故作淡定的答道:“張先生過慮了,事先有所準備,又有密室密道,別說那是軍統上海分局潛伏特工實力最強的行動組,就是其他行動組,也斷沒有還會造成傷亡的道理。”
張克清心知肚明,無奈人在屋檐下,只得附和道:“軍統上海分局的實力我當然是知道的。張副局長,倪新答應在我招供後,把我交給你們,不僅是誘惑我招供,更重要的是在你我友軍之間製造摩擦。”
“張先生和您的上級對倪新的心理把握的很準,他的確是想製造矛盾,所以還給你,還有我方的接應人員照了相,我估計這些照片很快就會出現在上海各大報紙上。張先生剛脫離魔掌,身體虛弱,別操心了,周局長自有安排。周局長命令把您轉到韓長官的駐地,我已經安排好了,連夜出發吧。”
“周局長安排的很周到,不知道有沒有面謝的機會?劉澤之在根據地嗎?我能不能見見他?”
“他們不在這裡,改日吧。”
事涉軍統的機密,張克清知趣的並不多問:“也好,請張副局長替我轉達我的謝意。”
“您太見外了,張先生對軍統上海分局是有恩的。周局長爲人處世有古俠士之風,張先生也是深知的,和周局長合作,吃不了虧。”
張克清勉強一笑,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答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讓軍統回報我,世易時移,給軍統上海分局添麻煩了。”
施恩與人,張弛反而不好計較,打了個哈哈:“哈哈,總之張先生安全了,就好。我已命令杜一帆隊長護送您,衛生員小宋一同出發照應。我還有些瑣事,失陪了。”
倪新等人行至上海郊區,已是晨曦初露,車隊車速突然慢了下來,一路閉目養神的倪新向外望去,只見數輛警車開過,前方硝煙滾滾,道路被堵塞。倪新命令同車的川崎哲也:“去看看怎麼回事?”
川崎哲也應了一聲“是”,下車步行向前走去。十幾分鍾後,帶着兩名警察趕回來彙報道:“一個小時前,前方五百米處皇軍油料庫發生爆炸,消防隊剛把明火撲滅。帶隊的交警負責人聽說是您的專車,特意派人來疏散其他車輛,好讓咱們的車隊過去。”
“替我謝謝他們。”
又費了十來分鐘的時間,倪新等人的車隊才勉強通過。川崎哲也問道:“倪局長,這兩天發生好幾起這樣的破壞事件了,怎麼回事?”
倪新沒有正面回答,看了看錶,說道:“不回76號了,直接去淞滬佔領軍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