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一鍵答應着要走,醫務室的門開了,一名護士出來說道:“劉秘書,彭軍醫請你進去。
劉澤之帶上口罩,走進醫務室。助手拿過來一個醫用托盤,裡面放着一張很小的紙片,那名助手說道:“這是在陳釗智握成拳的右手裡發現的,被撕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個角了。”
劉澤之用醫用鑷子夾起來仔細端詳,紙片好像是一張最普通常見的白紙,原來的尺寸就不大,推測大約只有一寸多寬,三寸長,現在剩下的殘留部分不到四分之一。上面寫着兩行字,第一行剩下五個字:箱,貨款三百;第二行只有三個字:付訖無。
劉澤之看了又看,低聲交待道:“你們繼續屍檢,我這就派兩名內保組的警衛過來,守在醫務室,不準任何人接近。我去去就來。”
劉澤之安排好警衛,來找李士羣,平川新野答道:“李主任在接待室陪着影佐將軍,不在辦公室。”
劉澤之笑道:“平川君,我一時半會走不開,有件事想拜託你:你去機要室要一張周成斌的照片,去醫院讓那個叫……川崎哲也的憲兵,就是那個命大,僥倖沒死的,讓他辨認一下,殺手是不是這個人。”
“好吧,我這就去。”
接待室裡,李士羣利用這個時間,和影佐禎昭商議建立江浙分局的事,影佐禎昭說道:“報告的副本我看了,沒什麼問題,分局負責人的人選,李桑屬意何人?南京那邊有迴音嗎?”
“有,說是規模過大,經費有困難,讓我重新規劃。至於分局負責人的人選,還沒有確定,將軍有何高見?”
影佐禎昭笑道:“那是76號的事,當然是你做主。這事不急,過些日子再談吧。李桑不是說倪新一時半會回不來嗎?”
難道影佐禎昭屬意倪新?李士羣還想再試探幾句,劉澤之敲了敲門,說道:“主任,屬下劉澤之,有急事向您請示。”
劉澤之遞過夾在文件夾裡那張字條,李士羣看了看,已經看出了端倪,又遞給影佐禎昭。劉澤之說道:“將軍、主任,這個東西是彭軍醫從陳釗智握成拳的右手裡發現的,殘存的字數太少,推測不出寫的是什麼。但是這個筆跡……屬下看着有點眼熟,屬下曾見過上海站大鬧司令部時,周成斌手書的橫幅和愛儷園爆炸案現場發現的傳單,筆跡很像,但是拿不太準,請您看看。我已經請平川君拿着周成斌的照片,去軍醫院讓受傷的那名憲兵,川崎哲也,辨認一下。”
李士羣只看了一眼,就很肯定的答道:“這就是周成斌的筆跡。不過讓川崎辨認一下照片,也好。難道這事真的和周成斌有關係?陳釗智是萬局長的親信,他和周成斌勾結……我總覺得不太可能。”
影佐禎昭對周成斌不僅忌憚,而且恨之入骨,他冷笑道:“有什麼不可能的?支那人,全是些見利忘……”影佐禎昭自覺不妥,沒有把話說完。
李士羣裝作沒有注意到影佐禎昭的失言,建議道:“如果這件事真的和周成斌有關係,那事情的性質就變了。我看也別再等了,事不宜遲,馬上提審那名陳釗智的部下,如果運氣好,也許可以找到周成斌的蹤跡。”
二人來到刑訊室,淺野一鍵從後面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對李士羣說道:“李主任,萬局長的秘書走了。”
看淺野一鍵的神情,似乎並沒有如自己所願,和政保總部萬里浪的秘書發生衝突。李士羣問道:“都說了些什麼?”
“政保總部是從市警署得到的消息,我推測可能是萬里浪派他去碼頭打探消息,不得要領,才找到了咱們這裡。我什麼也沒和他說,更沒給他好臉色,他還算識趣,沒敢糾纏,就走了。”
李士羣噢了一聲,說道:“你來得正好,審訊由你負責,劉秘書,你來記錄,給淺野君當助手。將軍,我們在監聽室旁觀吧。”劉澤之有點奇怪:76號的審訊,山木龍三負責的次數最多,他去了哪裡?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
那名在碼頭被抓獲的瘦高個男子被押了上來,淺野一鍵問道:“你的姓名、職務。”
“張家麒,政保總部情報處上尉情報員。長官,我就是個跑腿辦事的,這些軍火是怎麼來的,買主是誰,我真的不清楚,您只能去問陳釗智陳專員,您一定要相信……”
沒等他說完,一名打手衝過來,一腳把他踹翻在地,另外一名打手揮起一米多長的鋼鞭,唰唰就是幾鞭?一邊打一遍罵道:“問你這些了嗎?問你什麼你說什麼!再敢狡辯,你試試!”
一個下馬威,打的張家麒徹底失去了僥倖過關的心理和勉強維持的尊嚴,他倒在地上,痛苦的說道:“別這樣!我也是大日本帝國的人,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全說。”
淺野一鍵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們走私這批的軍火下家是誰?和重慶軍統上海站有沒有關係?”
張家麒叫苦不迭,他是真的不知道,又不敢不回答,只好說道:“長官,您問的這兩個問題,我是真的不知道……別打了……”打手上去又是幾鞭子。張家麒一邊躲閃,一邊喊道:“可是我知道一個秘密……求你們,別打了……”
淺野一鍵命令道:“住手,先聽聽他怎麼說。”他對離他最近的一名打手命令道:“你,去把電椅調試安裝好,估計今天用得上。”
那名打手響亮的應了一聲“是”,走到刑訊室東側牆邊,拉下蒙在電椅上的白布,插上插銷接通電源。。
張家麒聽說過76號電刑的殘酷,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趕緊說道:“除了這批軍火,船上還有一批西藥:四箱盤尼西林。藏在客艙的暗格裡。”
淺野一鍵一愣,轉頭低聲問劉澤之:“你去現場勘察的時候,搜查過客艙嗎?”
劉澤之做出一副很意外的樣子,答道:“怎麼可能不搜查客艙,那裡是兇案現場,沒發現什麼西藥啊,倒是有個暗格,裡面沒東西。這是怎麼回事?”
淺野一鍵起身蹲在地上,一把拽住張家麒的頭髮,把他的頭拉起來,問道:“你和我玩花樣,是不是?來人——電椅調試好了嗎?”
張家麒哀求道:“我說的是實話,太君,這幾箱西藥是陳釗智揹着萬局長夾帶的私貨,萬局長不知道……”
心思敏捷的劉澤之馬上抓住機會問道:“這麼說這批軍火,萬局長是知情的?”
張家麒猶豫了,他出賣萬里浪,即使能活着走出76號,萬里浪能放過他嗎?那名打手上前請示:“淺野君,電椅調試好了。”
淺野一鍵冷冷一笑:“好,來人,把他綁上電椅,準備用刑!”
張家麒嚇壞了,忙不迭的哀求:“我說的是實話,太君,放了我吧……”
淺野一鍵命令道:“堵上他的嘴。”
幾名打手堵上張家麒的嘴,配合嫺熟地把張家麒綁到電椅上,淺野一鍵淡淡的一笑,說道:“開始吧。”
一名打手接通了電源,張家麒渾身顫抖,臉上全是冷汗,被堵上了嘴的他無望的發出“嗚嗚”的聲音。
兩分鐘後,淺野一鍵一擺手示意打手關上電源,取出張家麒嘴裡塞着的破布,問道:“感覺怎麼樣?還想試試更高一檔的電流嗎?”
張家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連連搖頭:“不,不用,我說,這批軍火……的確是萬局長的,是從滿洲國那裡買來的,關東軍……剿匪,那裡的土匪好多都被打散了,很多人逃往蘇俄、朝鮮,走的時候扔下了很多軍火,我就知道這麼多,下家是誰,我真的不知道。那四箱西藥是陳專員在滿洲國搞到的,那裡比上海便宜……”
淺野一鍵三將信將疑,命令道:“把電流調高一檔,繼續用刑。”
張家麒乍聽還要用刑,而且電流還要調高一檔,把持不住,嚎啕大哭,他臉上的肌肉抖動着,用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動的頭拼盡全力,猛烈的撞擊着電椅的圍欄,一心尋死。無奈他可以活動的範圍太小,使不上力,鐵質的圍欄被撞得呯呯作響,卻起不到自殺的目的。
見此情景,劉澤之說道:“淺野君,看樣子不像是熬刑不招,要不先向主任和將軍請示一下?”
淺野一鍵藉着這個臺階,說道:“好吧,我們先去請示一下。”
監聽室內,電訊處長溫桂勝比他們二人早來了一步,正在彙報:“李主任,今天凌晨四點電訊處值班人員截獲了一封發往重慶密電,這個頻率的密電最近經常不定期出現,屬下一直懷疑是上海站發往重慶。雖然一直無法破譯,不過也逐漸找到了一點門道。今天我又試着破譯,居然譯出了一部分,您看——”
李士羣接過文件夾,譯電紙上寫着幾行字:搞到一批亟需的盤尼西林,送往重慶。上封電報*生產線一事,實在無法辦到,請原宥爲盼。抗命之罪,不敢推諉,當面請罪,聽憑發落。長官月中擬親自前往蘇北,蒞臨指導一事,爲長官安全計,建議取消。
李士羣遞給影佐禎昭,不長的一段電文,影佐禎昭看了又看,這才說道:“淺野君,審訊的情況我都看到了,先把張家麒放了,押回牢房。然後你負責審訊抓回來的那兩個在碼頭的買家,搞清楚他們的真實身份。劉秘書,屍檢結果應該出來了吧?你整理一下審訊、屍檢、現場勘察以及訊問那個沒死的憲兵的情報,現在是下午四點,一個小時後,把《初步情況報告》交給我。李桑,我們去你辦公室,商量一下。”